伏藏

飞天

都市生活

  港岛年轻游侠陈风在藏地追查叔叔陈沧海遇害死因的过程中,与陈沧海生前的好友邵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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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香雪海与阿姐鼓

伏藏 by 飞天

2018-9-27 20:29

  谷底的毒蛇纷纷退避,大有山中虎啸、群兽逃散之势。原来看似平坦的谷底实际存在无数蜂巢一般的洞穴,一会儿工夫,蛇群便钻入洞里,谷底只剩那条吸走了水龙王的九头蛇魔。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梅天蝎突然吐气开声,似吟似唱,短刀一挥,斩下自己中指的第一节。断指跌下石梁,在半空中冒出缕缕白烟,像一根刚刚燃烧便被狂风吹熄的火柴。
  蛇魔蜿蜒前进,到达石梁下面之后,九头昂扬,做好了随时扑击食人的准备。
  这种场面,是任何动物世界类电视节目中没有出现过的。不知是因为蛇吻毒气还是过度紧张所致,夏雪吃力地呻吟了一声,重新倒在我的怀里。与这条惊人的怪蛇相比,梅、孙二人的力量看起来实在是太过单薄了。包括那道摇摇欲坠的石梁在内,都极有可能在怪蛇冲击下拦腰断裂,坠入谷中。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这一次,梅天蝎一边吟唱,一边挥刀,将自己的左手齐腕斩下。蛇魔的其中一个蛇头灵活地半空一扭,蛇信一卷,便接到了那只同样冒着白烟的人手。
  “那是父亲临终前草书于病房白墙上的诗句,那首诗里嵌着母亲的‘雪、海’二字,是父亲最最钟爱的。我们都知道,父亲一生虽然怨恨过、质疑过、哀痛过、不解过,究其最终,心里仍旧没有放下母亲,才会用这样的绝笔诗来发泄一生的郁悒。长兄如父,唯有大哥才能理解父亲没能一吐为快的满腹忧伤。”夏雪挣扎着起身,虽然面对邪气逼人的蛇魔,却根本没有临阵脱逃的意思,只是含着泪肃立着,等待最终结局。
  眼下,我们手中没有任何能够有效地狙杀蛇魔的武器,这种情况下,超强的火焰喷射器可能会派上一定的用场,但谁能料到山腹中藏匿着如此庞大的蛇类?即便是悍勇嚣张如叶天之流,面对眼前的诡谲变化也会变得束手无策吧?
  “梅天蝎、孙柔枪必死,我们呢?该怎么办?”平生第一次,我感到了死神带来的巨大压力,因为自己的生死可以置之度外,而梅、孙两人已经把照顾夏雪的担子托付给了我,我必须要保护她的安全。
  “哈哈哈哈,散入珠帘湿罗幕,狐裘不暖锦衾薄。将军角弓不得控,都护铁衣冷难着……果然是天下无双的好诗,好诗……”梅天蝎面不改色,奋然挥刀,齐肘斩断自己的小臂。此时此刻,他像一个操控着手术刀的外科医生一般,逐一分解着自己的左臂,没有丝毫痛苦的表现。
  指头、手掌、小臂是落入同一个蛇头里面的,陡然间,蛇头发出沉闷的哞哞吼声,如同一只濒死的藏牦牛一般,从蛇吻到脖颈的皮肉上噼里啪啦地炸开了百十个血洞。
  夏雪精神一振,提气大叫:“大哥的‘撒’毒奏效了!”那种专门用来涂抹血滴子刀刃的剧毒杀死蛇头的同时,首先会令梅天蝎毒发身亡,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攻击方式,只能证明梅天蝎面对九头蛇魔时,已经放弃了一切生路,只求以必死一战来为妹妹、弟弟撕开一条活路。
  “五花神教五行使,果然是好样的。”我在心里默默地感叹,从前对梅天蝎的种种成见全部一扫而空,转而充满了对他的刻骨钦敬。危境之中,方见骨肉情深,江湖传言“加入了五花神教的人都会变得丧心病狂、毫无人性”,在梅、孙两人面前,此类谣言不攻自破。
  “陈风,你猜这九个头的怪物总共有几个胃?”孙柔枪忽然开口。
  九个蛇头的分叉点在巨蟒身体的中前段,也就是“七寸”稍后的部位,所以我很肯定地回答:“一个。”
  孙柔枪哈哈大笑:“那就好,那就好!”
  “瀚海阑干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借一腔热血换酒,与尔同销万古愁!”梅天蝎连续两刀,第一刀斩在自己肩头,断掉半臂;第二刀斩在左膝上,断掉小腿。两处创口中鲜血狂喷,而他只用一条右腿稳稳地立足于石梁上。
  “大哥,果然好诗,如果父亲还在世,看你这样辣手屠蛇、铁血吟诗,一定会深感快慰。”孙柔枪虽然年轻,面对蛇魔血战、兄弟残肢时的洒脱镇定,绝不输给任何一位身经百战的江湖前辈。
  “哞呜”,受伤的蛇头在半空中猛烈地扭动着,污血与烂肉横飞,到最后竟然只剩下一具白森森的骨骼,轰然坠地,环扣尽散,碎骨在谷底四处乱飞。
  另一个蛇头吞掉了梅天蝎的半臂、小腿,脖颈一扭,越过石梁,向梅天蝎腰间翻卷过来。巨蟒的绞杀力非常惊人,一般普通的七到十米长的蟒蛇绞杀力就有一百五十公斤左右,一旦被它缠住,剩下的就只有窒息而亡一条路了。
  “来得好——”孙柔枪仰面发出一声长啸,双臂向天,嘴里突然射出一条红线,夭矫行空,飞掠到梅天蝎身边,于千钧一发之际缠住了怒张的蛇头。那条红线能够半空自动拐弯,在蛇颈上绕了三圈后,猛然绷紧拉直,铮的一声怪响,如一柄线形利刃,将蛇头斩断。这种大快人心的变化足以令人击节赞叹,只可惜观众仅有我和夏雪,无法让更多人目睹今日的精彩一战。
  那条红线即是深藏在孙柔枪颅骨里的“裂头蛊”,真正的长度远远超过了孙柔枪自己的估计,应该在十五米左右。
  蛊虫在半空飘摇舞动着,我看不清它的头在什么地方,但能感觉到它的舞姿极尽妖艳、诡异、邪恶,多看一眼,都禁不住头晕目眩,张口欲呕。
  “中军置酒饮归客,胡琴琵琶与羌笛。纷纷暮雪下辕门,风掣红旗冻不翻。轮台东门送君去,去时雪满天山路。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小弟,我要去了,何不弹奏一曲,以壮行色?”这是梅天蝎在世间留下的最后一段话,在他面前五米之外,一只蛇头昂立起来,猛力一吸,他残废的身体划空而飞,落入大张着的蛇吻里。
  孙柔枪放出的裂头蛊飞奔过来,缠住吞噬梅天蝎的蛇颈,但这一次蛊虫的力量已经远没有第一次那样霸道,非但没能斩断蛇颈,反而被连续甩动的蛇头扯断,与孙柔枪的身体完全断开。蛊虫失去生命的根基后必定会死,而与它息息相关的炼蛊师也会步其后尘,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是我死的日子——”孙柔枪长啸,嗤的一声撕裂了长裤,露出捆绑在双腿上的几十块方形炸药,“生何欢,死何惧?大丈夫一条命,活得洒洒脱脱,死得百了痛快,而且还有你们两个做最贴心的观众。最后,我祝二位白头偕老、子孙满堂、长命百岁、逍遥安康。可惜,我跟老大一样,永远不能亲眼看到母亲现在是什么样子的了,代我给她磕头,替我告诉她,无论她做过什么,都永远是我最思念、最渴盼的娘亲,是我心灵世界里最美丽、最慈爱的女人。父亲亲口说过,如果有来生,最期望还能娶到像她那样的女人。”
  他的右手中握着一只黑色的遥控器,那肯定是从死掉的叶天身上得来的。我猜到他一定是要以自身投入蛇嘴,然后在蛇腹中引爆炸药,跟那九头蛇魔同归于尽。
  我刚想劝阻他孤注一掷的疯狂举动,身子突然一紧,被一个从地底钻出来的人紧紧地缠住。对方一定是印度瑜伽术或者巴西柔术方面的高手,身子软得像一条浸过水的麻绳,从脚踝一直缠绕到脖颈,勒得我无法呼吸。
  “小弟,退回来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夏雪的声音虚弱无力,因为她也明白,事到如今,孙柔枪体内的护身蛊暴死,他本人勉强活下来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五陵年少爱风流,一朝风流便风流。相逢拔刀为兄弟,岂肯惜命独回头?呵呵呵呵,雪姐,你是女孩子,永远不明白我跟大哥之间的兄弟感情。他死了,死在眼前这条鬼森森的九头怪蛇手里,我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必须为他报仇。否则,他的在天亡灵就不会认我这样的兄弟。我们是男人,一生都会秉持‘人争一口气,佛拼一炷香’的男人原则,不惜命,只拼命。五年前,大哥在苗山冲以北虎头涧单挑三十六连营草寇,杀敌五十,负伤九处,只为替我争回一个钟爱的女孩子;三年前,他在日本厢根郊外与山口组人马冲突火拼,厮杀半晚,为的是替我完成教主指派的危险任务;两年前,他在葡京,代我跟澳门黑道大亨罗溪马对赌死亡轮盘,逼得对方下跪求饶,帮我赢回了在当晚三千佳丽面前的名声……他给我的太多了,无法一一细数。这一切,都只因为——他是我的大哥。”剩余的蛇头昂扬扭动着,随时都能吞噬他或者撕裂他,但孙柔枪浑然忘却了十步之外的死亡杀机,兀自娓娓述说着梅天蝎对自己的好。
  我猛地提气,身体绷紧如弓,与缠上来的那人无声地抗衡,免得分了孙柔枪的神,破坏了他的最终杀招。
  “我无法给予他任何东西,现在,是上天赐给我唯一的一个回报时机。你们说,我会怎么做?”一只蛇头慢慢地伸过来,蛇信几乎扫到孙柔枪脸上,但他丝毫不为所动,稳稳地矗立在石梁上。
  “你怎么了?”夏雪意识到了我的困境。
  我的眼角余光蓦地见,一条灰色的人影正从青色的岩石之间滑出来,慢慢地贴向她的背后。袭击者把握住了最好的潜近时机,当我和夏雪的注意力完全被石梁上的人蛇恶战吸引时,根本顾不得其他。
  “我忽然很想唱歌,唱一支献给大哥的赞美之……”话还没说完,探到近前来的蛇头霍地一卷,石梁上立刻空空如也,孙柔枪就像一只被死神捏住的玩偶,与蛇头一起在我们的视线里远去。
  我的心陡然一阵难言的刺痛,真的很渴望听完孙柔枪的歌声。古语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血浓于水、骨肉之情是永远难以割舍的,与江湖朋友、肝胆之交间的感情完全不同。
  “好一份兄弟浓情!”我双臂一振,撑开那个缠住自己的身体,然后身子骤然紧缩,在对方的包围圈里转身,右掌五指叉开,迅猛无比地穿透了袭击者的胸口。血肉横飞之际,我急速侧翻,扭住意图袭击夏雪的那名敌人脖颈,翻身一旋,已经令对方身首异处。
  九头蛇魔狂暴地连吞梅天蝎、孙柔枪两人,给我和夏雪带来了无穷无尽的愤懑,唯有重手杀敌,才能把充塞在胸腔里的暗火发泄出来。
  偷袭者还有四人,三秒钟之内便在我拳下做鬼,尸横当场。
  “你说,他能成功吗?”夏雪的表情冷如冰霜,但她不再哭泣流泪,只是紧张地盯着蛇头。
  “你说,他能成功吗?”一个奇怪的声音跟着重复,然后一只骨节暴凸的大手出现在她喉咙上,“他成功不成功并不重要,现在,我已经控制了局面,坐享别人的胜利果实。嗯哼,天龙寺虽然以武学称雄尼泊尔,但却一向擅长以智取胜,付出最小的代价获取最大的利益。比如这一次,我们又做到了。陈风先生,谢谢你完成了最合格的引路任务,原来我们之间的合作竟然是如此心有灵犀的。”
  暗龙狰狞的笑脸在夏雪背后出现,我猜到他不会简单地死在王帆枪下,并且也不可能轻易败退,果不其然。
  “山腹中有什么,值得你苦苦相逼?”我不由自主地望向对面那堵遮挡一切的黑色石壁。杀戮总是与利益并存的,天龙寺出动了这么多人,必定与此地的秘密有关。
  “你真的要听?看在眼前这幕好戏还没完的份上,我可以讲给你听。”暗龙自负地笑了,“你已经看过《西藏镇魔图》了,世人都只是笼统地知道文成公主费尽心机绘出了那张图,然后制成唐卡,留传后代,但她和她的随从们包括藏王松赞干布最终什么都没有做。简简单单的一幅唐卡就能镇魔除妖、维护雪域安宁吗?错了,必须还有具体的实施步骤,他们只是没来得及完成所有的镇魔准备,便卷入了连年密宗战火,无法继续下去。本寺的高僧法眼大师精研尼泊尔、印度、西藏三地的上万本佛学古籍,终于明白,原来藏王松赞千布与王妃文成公主一生都在搜集藏地的‘佛寺藏金’,囤积在雪山腹地的山洞里,准备以此铸成镇魔所需的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朵佛眼莲花。法眼大师确信,藏金都在‘九曲蛇脉’所指的地方,也就是过了石梁之后的某个秘洞里。我到这里来的目的,就是找到它们,然后运往另外一个只有我自己知道的地方——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虽然我是天龙寺第一武僧,也不会脱离做人的最终本性,是不是?”他的脸上露出了邪恶的得意笑容。
  砰砰砰砰,夏雪从右臂袖子里连续射出四颗子弹,全部击中暗龙。
  我并不期望子弹能突破暗龙的金刚护体神功,而是乘着这白驹过隙的瞬间机会,猱身而上,向他的双眼、双耳、太阳穴、顶门百会穴、喉结、颈侧动脉连续猛攻,将夏雪从他的举控中救了出来。
  “中国人的功夫不是我天龙寺佛教武学的对手,你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暗龙哧哧地冷笑着,轻而易举地化解了我的进攻。
  “鼓声、鼓声、鼓声——”夏雪接连大叫了三声,一道白色的电光从我与暗龙之间掠过,像一扇亮闪闪的门,将激战中的两人隔开。我及时收手,毫发无损地后退,而暗龙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双臂齐肩而断,疯狗一般嘶声嗥叫着后退,一溜烟地消失在山洞尽头,只留下满地污血。
  在我和夏雪面前,出现了一个穿着白色长袍的瘦削女人。她的腰间悬着一只灰色的藏鼓,身后浓密的银色长发披拂在地上,足足超过两米。她有一张苍白而憔悴的脸,虽然现在已经双眼深凹、眼珠毫无光泽,但却依稀看得出年轻时绝对是位千娇百媚、风情万种的绝代美人。
  “你是……你是……”夏雪向那女人伸出双臂,但对方转过脸去,久久地凝视着对面的黑色石壁默然无语。
  “你是不是香雪海?你到底是不是我的母亲香雪海?”夏雪向她冲过去,那女人左手轻抬,掌心里忽然冒出一柄雪色的长刀,把夏雪挡在三尺之外。
  谷底的蛇魔仍然在张牙舞爪地跃动着,随时都有可能冲上来,危及我和夏雪的生命。
  “如果你是香雪海,看到你的两个亲生儿子就在眼前丧生于蛇吻,怎么会无动于衷?父亲说过,你的心性被藏地的妖魔所迷,已经不是一个神智正常的女人,果然没有说错——果然没有说错!”夏雪激动地挥舞着手臂狂叫。
  我只能判定,她是叶天曾经遭遇过的怪人,而斩伤暗龙的电光亦像极了虫棺出现时的那一道,凶猛绝伦,无可匹敌。
  “修行百年,终不能破除自身的陈规陋习、思想屏障,真是可悲——我为什么不能早一步从佛陀‘舍身饲虎、割肉喂鹰’的大无畏行动中得到启迪,早一些突破进入秘境的一切障碍?难道是之前的机缘未到?”那女人忽然出声,大步走到深谷边缘,盘膝打坐。她掌心里出现的长刀无声地收了回去,双掌稳稳地交叠在胸前。
  夏雪终于不支倒地,紧咬着牙关,眼睛里几乎喷出火来。
  “不要冲动,静观其变。”我抱住她,就像在甬道里她抱着重伤的我一样。
  “她就是香雪海,我能感觉得到。这一刻,我终于明白了什么才叫‘到黄河死心、见棺材落泪’,苦求了那么久,得到的却是如此结果,是上天在故意捉弄我们兄妹三个吗?陈风,告诉我,求你告诉我——这一刻,我的心就要碎了,在它碎成千万片、万万片之前,其实已经如死灰、如薄冰、如暮烟……”她吃力地抓住我的手,昏昏沉沉地呢喃自语着,最后便无声地昏厥过去。
  此时此刻,暂时的休克是对她而言最好的治疗方式。我相信她的判断,那女人就是他们在藏地苦苦寻觅的香雪海,此地就是三个人长途跋涉的最后终点。哲学家说,并非每个终点都是圆满的句号,果不其然。
  “昔者菩萨为大国王,号萨波达,布施众生恣其所索,愍济厄难常有悲怆……帝命边王曰:今彼人王慈润滂霈福德巍巍,恐于志求夺吾帝位。尔化为鸽疾之王所,佯恐怖求哀彼王。彼王仁惠必受尔归,吾当寻后从王索尔。王终不还,必当市肉,以当其处。吾诡不止,王意清真,许终不违,会自割身肉以当其重也。若其秤肉随而自重,肉尽身痛其必悔矣,意有悔者所志不成。释即化为鹰,边王化为鸽,鸽疾飞趋于王足下,恐怖而云:大王哀我,吾命穷矣。王曰:莫恐莫恐,吾今活汝。鹰寻后至,向王说曰:吾鸽尔来,鸽是吾食,愿王相还。王曰:鸽来以命相归,已受其归,吾言守信,终始无违。尔苟得肉,吾自足尔,令重百倍。鹰曰:吾唯欲鸽,不用余肉,希王当相惠而夺吾食乎。王曰:已受彼归信重天地。何心违之乎。当以何物令汝置鸽欢喜去矣……”那女人面对着深谷里的九头蛇鹰,开始大声诵经,银色长发铺陈在背后,随着蛇头的呼吸吞吐飞扬着。
  她念诵的是《六度集经》中的《萨波达王本生》,记述的正是“割肉喂鹰”的佛家故事,但孙柔枪投身蛇吻的行动,其目的却与这故事颇有不同。前者是为了弘扬佛法、普度众生,而后者则是为兄弟报仇、保护我和夏雪。
  “鹰曰:若王慈惠必济众生者,割王肌肉令与鸽等,吾欣而受之。王曰:大善。即自割髀肉,秤之令与鸽重等,鸽踰自重自割如斯,身肉都尽未与重等,身疮之痛其为无量。王以慈忍心愿鸽活,又命近臣曰:尔疾杀我秤髄,令与鸽重等。吾奉诸佛受正真之重戒。济众生之危厄,虽有众邪之恼,犹若微风,焉能动泰山乎……”
  那女人的诵经声越来越高亢,在山洞里激起层层回声。蓦地,一只蛇头横掠过来,要将她卷入山谷。女人的身体平地飞起五尺,盘坐的姿势不变,头顶倏地闪出一把七尺长刀,旋转着飞斩下来,蛇头应声而落,翻滚着跌下谷底。
  我惊诧丁她的出刀方式,这种武功竟然是自己之前闻所未闻的。蛇魔又受重创,终于盘旋后退,向西北面游去。突然之间,它的腰腹中段连续发生了三次剧烈爆炸,血肉横飞之间,蛇身被炸成两段,其中连接着剩余六个蛇头的部分直飞上洞顶,再落下来时,已经砸成了一块巨大的肉饼。
  “鹰照王怀守道不移慈惠难齐,各复本身。帝释边王稽首于地曰:大王,欲何志尚恼苦若兹?人王曰:吾不志天帝释及飞行皇帝之位,吾睹众生没于盲冥,不睹三尊不闻佛教,恣心于凶祸之行,投身于无择之狱。睹斯愚惑,为之恻怆,誓愿求佛,拔济众生之困厄令得泥洹。天帝惊曰:愚谓大王欲夺吾位,故相扰耳,将何敕诲。王曰:使吾身疮愈复如旧,令吾志尚布施济众行高踰今。天帝即使天医神药传身,疮愈色力踰前,身疮斯须豁然都愈。释却稽首,绕王三匝欢喜而去。自是之后,布施逾前,菩萨慈惠度无极行布施如是。”那女人的诵经声停了,毫不理会我和夏雪的存在,大步走过石梁。
  “前辈,前辈?”我大声呼唤她,但她根本头也不回。
  “就在此地,就在此时,我已经耽搁太久了,再不能破关而入,伏藏师的黑夜就要重新降临,而我的一生亦如风中之烛,无法善始善终,得道而归。愿护法神玛哈嘎拉的智慧之光,仁吉卓玛的人皮之鼓,给我以决断困厄的神力!”她摘下了腰间的鼓,猛然振臂一敲,发出振聋发聩的一声巨响。
  随着鼓声出现,那面看似坚不可摧的黑色石壁竟然也春风拂动湖面般微微晃荡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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