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同樂

　　元旦過後沒多久，期末考試就正式開始了。
　　因為文理分科的緣故，李思平和沈虹的考場距離很遠，但這並不妨礙她早早交卷之後等在校門口，和李思平探討考試的狀態。
　　這天下午，最後壹場地理考試開始沒多久，沈虹又早早交卷，站在校門口，等李思平出來。
　　她是個急性子，每次考試都是飛快答完，然後認真檢查兩遍後就交卷，難得的是幾乎不會因為馬虎犯錯丟分。
　　對沈虹來說，會就是會，不需要琢磨太久；不會的就是不會，琢磨多久也做不出來。
　　所以李思平經常笑話她，她學文科才是最合適的。
　　沈虹穿著壹件白色的修身長款羽絨服，是母親黎妍專門托人買的進口貨，說更加保暖，穿著也好看，更顯身材雲雲。
　　沈虹不願意跟母親爭執，被逼著穿上了，她不喜歡裹得像個粽子壹樣，覺得太拘束了。
　　不過母親說的真不錯，這件衣服很暖和，還壓風，這會兒她站在校門口，刮著凜冽的西北風，竟然沒怎麽覺得冷。
　　她對著手套呵著氣，暗自埋怨可惡的李思平竟然還不交卷出來，壹會兒交卷的人多了，又該吵吵嚷嚷了。
　　正想著，教室門推開了，幾個人從裏面走了出來。
　　李思平走在人群中，正和壹個穿著黑色羽絨服的女生壹起走著。
　　沈虹眼神好，壹眼就看出那個女生正是李思平的同班同學程璐。
　　對李思平和程璐的來往，沈虹沒覺得怎麽樣，倒是她的同桌劉萍吃了好長壹段時間的醋。
　　沈虹覺得莫名其妙，也懶的去勸什麽，只是還和以前壹樣，有事沒事的就跑去找李思平。
　　就連程璐都和她熟悉了，偶爾開她的玩笑也會說“又來找妳家李思平了”。
　　沈虹根本不理她這茬，笑笑拉倒。
　　“沈大班長，妳怎麽又提前交卷了！”李思平遠遠的看見沈虹，大聲喊了壹句。
　　“顯妳嗓門兒大呢？”沈虹白了壹眼李思平，看著到身前的兩人說道：“早晚都是交，不知道妳們挺個什麽勁兒……”
　　“妳答得快，自然答完了就交卷”，程璐微微笑著，“我們總得答完了再交卷吧？”
　　“妳這個毛病可得改改，不能到高考的時候也這樣啊，多浪費時間？”李思平在旁邊助攻。
　　“切，高考的時間是給妳們這樣磨磨唧唧的人設定的，我不需要。”沈虹驕傲的壹揚脖子，撅了撅嘴，對李思平說道：“李思平，我媽說了，讓我請妳大後天來我家做客，能來不？”
　　“能！”李思平差點脫口而出，隨即警覺，自己不能表現的太過雀躍，便笑著說道：“沒啥意外的話，應該能去。”
　　“把妳牛的！”沈虹翻了翻眼睛，對程璐說道：“妳呢？有沒有時間？”
　　“我？”程璐壹指自己鼻子，有些受寵若驚，“妳是說我嗎？”
　　“這裏也沒別人啊！”沈虹有些莫名其妙，“我媽讓我請幾個好朋友來家裏壹起玩，我算來算去，除了姓李的就沒幾個人願意跟我壹起玩的，劉萍算壹個，妳勉強也算壹個，妳就說來不來吧！”
　　“能勉強算壹個就不錯了，我來，下刀子我都來！”程璐都快笑岔氣了，拍著胸脯答應了。
　　程璐和李思平在高壹的時候就同班，早就熟悉沈虹，去上海的時候更是壹起朝夕相處過，算是熟悉的很了。
　　每次沈虹來找李思平，程璐都能說上兩句話，因此沈虹說“勉強算朋友”，程璐既不覺得是貶低，也不覺得是高攀，因為自己跟沈虹確實勉強算得上朋友。
　　“李思平，請我去網吧啊？”三人往校門外走，沈虹轉過頭，對李思平提出壹個要求。
　　“憑什麽？”李思平目視前方，根本連看都懶得看沈虹。
　　“憑妳是地主老財啊！”
　　“妳才是地主老財呢！”
　　“我怎麽能是地主老財？”沈虹轉過身倒退著走路，盯著李思平，說道：”
　　妳看看咱們學校有幾個用得起手機的？就幾個校領導吧？老師有幾個用手機的？
　　至於學生，家裏有固定電話的有幾個？就這，妳還不是地主老財？”
　　“妳知道什麽叫地主老財？政治課、歷史課妳都餵豬了？地主老財得有地，我有地嗎？”李思平壹肚子的理直氣壯，“我這充其量叫做暴發戶，暴發戶，懂嗎？”
　　“妳能不能要點臉？暴發戶還不如地主老財呢！”
　　程璐在沈虹邊上站著，看著倆人在那裏掐架，這也算是壹個難得的享受了，因為倆人每次拌嘴都稱得上妙語連珠，尤其李思平，經常以超出想象的厚臉皮，技術性擊倒沈虹，讓沈虹以“妳怎麽這麽不要臉”“妳能不能要點臉”為結束語退出戰鬥。
　　但像今天這麽快，可不多見，程璐預測，沈虹肯定會重整旗鼓，重新殺回去。
　　果不其然，沈虹毫不氣餒，接著說道：“暴發戶也行，地主老財也行，不管咋地，妳請我上網吧，最好的那種，還得是包廂！”
　　“妳咋不上天呢？就是不知道天上有沒有MSN、QQ或者email？”
　　“我沒上去過，我不知道，妳上去過，妳說說唄？”
　　“妳別說，我坐飛機的時候真沒發現。”
　　“果然是暴發戶，竟然坐飛機，妳這麽有錢，是不是得專門給妳安排個座位？
　　妳是坐在螺旋槳上嗎？還是坐在發動機後面？”
　　“妳管我呢，我在飛機屁股後面拴個繩子，在後面放風箏，妳管得著麽！”
　　“小心航空管制，到時候妳上哪兒去上廁所去？”
　　“上什麽廁所，到時候我就天女散花好了，妳可加小心，千萬別張嘴……”
　　看沈虹氣的閉上了嘴，程璐看在眼裏，壹副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樣子，說道：“妳也是，每次都敗在他的厚臉皮上，怎麽就不吸取教訓呢？”
　　沈虹瞪了壹眼程璐，還要異地再戰，卻被程璐勸住了，說道：“妳不如試試拳頭？臉皮厚，也怕挨揍嘛！”
　　聽她這麽壹說，沈虹瘋狂點頭，果然是這個道理，想想自己最近是放松了對李思平的肉體改造，讓他敢於這麽跟自己貧嘴。
　　李思平見事態升級，趕忙爭取主動，說道：“別別別，沈大班長，咱們去網吧，最好的，瓜子兒水果大碗面管夠！管飽！不過您是不是得跟家裏請個假？”
　　“請什麽假？不能夠啊！”
　　“裝，妳接著裝！”
　　“好吧，我跟崔叔叔說壹聲好了……”
　　出了校門，沈虹壹路小跑著，到壹輛別克商務旁邊，嘀嘀咕咕了幾句，接著沖李思平壹擺手，喊道：“過來上車，崔叔叔送咱們！”
　　李思平和程璐也壹溜小跑著過來，上了別克車，直奔網吧。
　　坐在車裏，李思平心中感慨，當年自己沒當坐車多麽了不起，後來過了壹段窮日子，而今自己也算是有車壹族了，想想自己坐了幾回遲燕妮開的車，李思平暗下決心，等高考完了，自己也得去考個駕駛證，弄輛車開開。
　　到了網吧，崔毅拒絕了李思平的邀請，也沒聽沈虹的把車開回家，而是把車停在路邊，繼續在車裏打盹，打算等沈虹玩好了再送她回家。
　　但壹看到沈虹有些懨懨的、很掃興的樣子，崔毅便笑著搖了搖頭，鎖了車子，和幾個少年意氣進了網吧。
　　這家網吧規模很大，李思平開了壹個四人間的包房。
　　崔毅既然下了車，就不肯讓李思平花錢，還是沈虹說了壹句“暴發戶必須請客”，這才算壹錘定音。
　　進了包間，李思平和崔毅挨在壹起坐著，聯網打起了紅警。
　　沈虹則幫著程璐學習使用電子郵箱和註冊MSN賬戶。
　　李思平和崔毅聯了兩把紅警，都被電腦滅了，留下崔毅孤軍奮戰，他不想再玩了，便退出遊戲，登上了自己的QQ.他有兩個QQ號，其中壹個甚至是尾號四個數字相同的七位QQ號——沾了接觸網絡早的光，這可是他當年用自己僥幸註冊的兩個六位數連號換來的——這個號碼裏面都是生活中的人，以同學居多，包括轉學到京城前那些同學。
　　那個比較平常的六位數號碼，則被他用來加網絡上的好友，黎妍就是其中之壹。
　　李思平登上號碼，下意識的按了消息熱鍵，這才想明白不對，果然壹個消息窗口彈了出來，李思平掃了壹眼，正是黎妍發來的消息，內容稱得上“不堪入目”，“小寶貝”“親愛的”“想死妳了”之類的詞匯，不壹而足。
　　李思平看都沒敢看，直接按著就給關掉了。
　　他左手邊坐著崔毅，右手邊坐著沈虹，被其中任何人看到黎妍的留言，自己都會死的莫名其妙的淒慘。
　　更嚴重的是，他很可能因此再也沒法跟黎妍保持這樣的親近了。
　　這個損失幾乎可以和失去沈虹這個好朋友媲美了。
　　崔毅玩紅警的時候很專註，根本沒註意到李思平的壹樣，沈虹卻極為敏感，先是奇怪的掃了壹眼李思平，接著看了壹眼屏幕，狐疑的問道：“妳是不是在看色情網站？”
　　崔毅帶著耳機，對倆人不聞不問，程璐可聽得壹清二楚，也探過頭來，壹臉的驚訝：“李思平！沒想到妳是這樣的人！色狼啊妳！”
　　“什麽就色狼啊！”李思平壹臉的無辜，他早就偷偷關掉了QQ，大聲喊道：“哪只眼睛看到我上色情網站了？妳還好意思說妳是3.0的眼睛？”
　　“確實沒看到啊，我猜得嘛！”沈虹極為淡定，說道：“青春期嘛，男孩子對這個充滿了好奇是正常的，不奇怪，妳不看才奇怪呢！說吧，是不是經常上網搜索美女圖片，偷偷保存下來？”
　　李思平幾乎被她說中心事，聞言心中壹陣緊張，嘴上卻不肯服輸，說道：”
　　說的這麽嘴響，妳是不是天天偷偷搜索言承旭什麽的照片，然後滿眼都是小星星，壹副花癡樣？”
　　沈虹根本不為所動，轉頭對程璐說道：“餵，他說妳花癡呢！”
　　程璐壹臉莫名其妙，無辜的說道：“不帶妳倆這樣的啊，吵妳們的就是了，幹嘛捎上我？招誰惹誰了？”
　　接著便有些心虛的說道：“我是挺喜歡言承旭的啊，可我沒時間上網，也沒時間搜他的照片啊！對了，網上有他的照片的嗎？我才知道哎！”
　　沈虹壹臉“妳無可救藥了”的表情，轉頭看著李思平，無語極了。
　　李思平也很無語，但還是很鄭重的對沈虹說道：“看見沒有，這就叫接地氣，這就是女生！相比之下，妳就是外太空的異形！”
　　“哇，真有言承旭的照片啊！太帥了！”程璐那邊大呼小叫，沈璐也被吸引過去，跟著看了起來，時不時也點評壹句。
　　“壹般吧？”這是沈虹。
　　“還行啊我覺得，多帥啊！”這是程璐。
　　“這什麽玩意啊，男不男女不女的？臺灣有錢人家的少爺就這德行？難怪他們反攻大陸沒希望，太娘了吧？”
　　李思平壹臉黑線，偷偷打開QQ，把字縮到最小，匆匆看了黎妍給自己發的留言，不然他怕自己回家後再上，就把這段話弄沒了。
　　黎妍倒是沒說什麽，就說孩子最近放寒假了，可能不太方便上網，這幾天都很想他，如果他有時間的話，可以跟她約定個時間，她爭取上線。
　　李思平心裏美滋滋的，隨便找了個聊天室進去，看著屏幕滾動，腦子卻不知飛到了哪裏……
　　＊＊＊ ＊＊＊ ＊＊＊
　　期末考試的成績很快就出來了，因為文科班人少，競爭不算激烈，李思平毫不意外的拿到了總成績的第三名。
　　之前的月考也基本上都是這個名次，前面兩個人基礎紮實，學習也努力，相比李思平分心旁騖，學習更加專註，有這個成績毫不意外。
　　李思平能在這樣的情況下保持這個成績，他自己是滿意的，而且單純看高考這幾科的話，數學他進步很大，未來還有提升空間，英語基本算是保持在第壹梯隊，距離單科第壹名也僅僅差了五分，語文成績也算穩定，提升空間有限，政治歷史地理的成績也都穩中有升。
　　按照班主任老師的說法，他的這個成績只要能保持住，那麽除了清北勉強壹些，其他的基本就是隨便他選了。
　　李思平按捺住心裏的驕傲，和程璐壹起走出教學樓。
　　這次比較意外的是程璐的成績，她在班級裏的成績仍是緊挨著李思平，在全學年文科生裏排名卻上升不少，壹舉殺進了前十名，所以她很是高興，拿著記錄著分數的小本本，樂得合不攏嘴。
　　沈虹又早早的等在了門口，這次和她壹起的還有劉萍和沈虹現在的同桌，壹個叫修正的男生。
　　壹行人上了崔毅的商務車，浩浩蕩蕩的前往沈虹家。
　　李思平早已熟門熟路，走在最後面，壹副漫不經心的樣子，卻在心裏偷偷想著，不知道今天黎妍會是怎樣的打扮。
　　沈虹當先領路，拿鑰匙開了門，讓李思平失望的是，客廳的茶幾上擺了各色水果，屋子裏卻沒人。
　　“我媽怕大家拘束，特地去單位加班了，大家隨意，這裏有玩具，這裏有奶嘴，看，準備的很周到吧？”沈虹吆喝著大家脫去冬裝，開著玩笑幫著大家放松心情。
　　其實沈虹自己也明白，每天專車接送，加上自己的性格特立獨行，學習成績又好，在小夥伴中間，確實顯得有些不合群。
　　她又是有些慢熱的性格，有時候古怪勁兒上來，沒等混熟就把人嚇跑了。
　　這幾個處得來的朋友，兩個是她的同桌，李思平則是在冬令營混熟的，程璐則是在上海作文比賽混熟的，仔細分析的話就能明白，都是因為外部因素不得不待在壹起，才變成好朋友的。
　　因為只有這樣，陌生人才有機會接近並發現，她那厚厚偽裝下，那顆敏感纖細而又善良質樸的心。
　　李思平早就知道她不善於迎來送往的這種事兒，便自作主張，把水果削皮切塊分給大家，然後笑道：“別跟沈虹客氣，到這兒就跟到自己家壹樣，北屋有電腦，沈虹還有壹堆書，隨便看！”
　　“喲呵，李思平妳還真不客氣，真以為軍功章有沈虹壹半，也有妳壹半啊？”
　　程璐故意逗李思平，轉頭問沈虹，“哎，沈虹，我替全校師生問妳個問題，妳跟李思平到底是不是早戀？”
　　“能問出這個問題，就顯得妳很不成熟，觀察能力也不強。”沈虹沖著程璐壹臉嚴肅的批評道：“妳和李思平朝夕相處，我倆早不早戀妳不知道嗎？妳看李思平啥時候給我寫過情書，我倆啥時候牽過手？”
　　程璐壹個白眼，說道：“妳倆寫不寫情書我怎麽知道？至於牽手，妳扁他算不算？”
　　“要不說妳不成熟呢，天天學習這麽忙，哪有時間談戀愛？”沈虹吃了塊蘋果，繼續說道：“所以我說很多人就特別無聊，大好時光，幹點什麽不好，早戀啊，打架啊，上網吧啊，有什麽意思呢？未來有大把的時間無所事事，趁著年輕幹點有用的，多好！”
　　“這個我贊成！”程璐拿著壹根香蕉吃著，大聲附和：“我覺得什麽年紀做什麽年紀該幹的事情，上學就好好上學，以後上大學了，再轟轟烈烈的談壹次戀愛也不晚！”
　　劉萍看了眼李思平，又看了眼沈虹，有些悶悶的說道：“就怕到時候，不知道什麽叫愛情，也遇不到合適的人了……”
　　“妳呀，就是想太多。”沈虹親昵的攬住劉萍的肩膀，堅定的說道：“妳要記住，是妳的，妳甩不掉，不是妳的，妳也爭不來。特別是感情這種事兒，有求最苦，無欲則剛，強求來的，總是苦果。”
　　“說得好像妳多懂似的！”李思平推了推沈虹，“讓讓，妳們在這兒形而上，我去玩電腦了，真是，好不容易放假了，還得上思想政治課！”
　　李思平剛從沈虹和劉萍身邊擠出來，房門被人用鑰匙擰開，外面站著壹個中年男人，被壹屋子的年輕人弄得楞楞的。
　　沈虹壹拍額頭，郁悶說道：“您怎麽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