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壹章：普阿利斯夫人

　　蔚藍的天空點綴著壹朵朵白雲，春日的微風帶著樹木的味道撫摸著人類的臉頰，輕快流淌的澄澈河水旁，壹只只白色的大鵝低頭吃著青草，壹位套著灰白布裙的少女手持長棍，密切關註著它們。
　　少女的臉龐沐浴著金色的陽光，顯露出淡淡的絨毛，柔順的棕色長發頂部包著塊白布，精致的五官透著掩飾不住的青春朝氣。
　　她望向河邊樹下席地而坐的盧米安，微皺細眉道：
　　“不是來討論哪個傳說更容易調查嗎？
　　“怎麽變成了教堂上面雕的石像？”
　　這位少女正是鞋匠紀堯姆的女兒阿娃.利齊耶，是村裏年輕壹代裏，和盧米安、雷蒙德關系較好的幾位之壹。
　　“我是在想壹個問題。”盧米安頭也沒擡，依舊盯著那些白鵝和水波。
　　“什麽問題？”幫阿娃照看著鵝群的雷蒙德.克萊格好奇開口。
　　盧米安仿佛在思考般道：
　　“如果遇到壹只有厚皮的野獸，妳的武器沒辦法傷害到它，妳會怎麽對付它？”
　　“當然是想辦法跑掉，山裏那麽多野獸，不是壹定得狩獵它。”阿娃不覺得這有什麽好為難的。
　　盧米安“嗯”了壹聲：
　　“要是那只野獸特別稀有，城裏的老爺們喜歡，願意出壹百個金路易買它的屍體呢？”
　　“壹百個金路易，兩千費爾金……”雷蒙德呼吸都變得沈重了。
　　他沒見過金路易，也沒用過，本能就先換成費爾金再說。
　　有這麽壹筆錢，他都能去達列日做小生意了，還學什麽牧羊？
　　他飛快思考道：
　　“找人借獵槍？”
　　“打不穿那只野獸的皮。”盧米安直接否定。
　　雖然知道那只獵物處於想象中，也不可能換到那麽多的金錢，但阿娃還是忍不住加入了討論：
　　“它厲害嗎，兇猛嗎？”
　　盧米安想了想道：
　　“和我差不多。”
　　這也是他沒放棄的原因之壹。
　　“那還好。”雷蒙德莫名松了口氣，“回村召集壹群人，把它圍住，消耗它的體力，最後把它撲倒，綁起來。”
　　他知道盧米安能打，但清楚也就那樣。
　　“這樣的話，妳只能拿到十個金路易，甚至更少。”盧米安提醒道。
　　“我見過他們狩獵，也許可以挖個陷阱，讓那只野獸掉下去上不來……”阿娃湖水藍色的眼眸微微轉動，邊回憶邊說道。
　　“這是個辦法。”盧米安點頭認同。
　　知道阿娃和雷蒙德的見識有限，不可能有更多的提議，他把話題拉回了正軌：
　　“妳們覺得哪個傳說適合做接下來的目標？”
　　“都不適合。”阿娃搖頭，“那些要麽是幾百年前的事，要麽只有壹個人看到，而那個人早就死了。”
　　雷蒙德附和起阿娃：
　　“是啊。”
　　“不去問問相關的人怎麽知道沒有線索呢？”盧米安嘖嘖笑道，“妳們啊，做事沒有毅力，壹遇到困難就想放棄，那只能壹輩子當個牧鵝女，當個牧羊人。”
　　這話說得阿娃和雷蒙德都是壹股怒火從心頭躥了起來。
　　在惹人生氣上，盧米安絕對是科爾杜村排名前列的人。
　　阿娃脫口而出：
　　“我覺得都不合適是因為有更合適的。”
　　“是什麽？”盧米安眼睛壹亮。
　　阿娃話壹說完就有些後悔，但她本身也是打算講相應事情的，只是原本不想這麽輕松就告訴盧米安和雷蒙德。
　　沈默了幾秒，她瞪了盧米安壹眼：
　　“村裏有真正的女巫。”
　　“誰？”盧米安心中壹緊。
　　不會說的是奧蘿爾吧？
　　如果連阿娃都知道奧蘿爾是巫師，那他和奧蘿爾就得趕緊逃離科爾杜村，去別的地方生活，免得被宗教裁判所上門“拜訪”。
　　阿娃下意識左右看了看，壓低嗓音道：
　　“普阿利斯夫人。”
　　行政官的妻子，本堂神甫的情婦，普阿利斯夫人？盧米安有點不相信：
　　“真的假的？”
　　如果普阿利斯真是女巫，那他發現這位夫人在和本堂神甫偷情的時候，對方怎麽會沒有察覺？
　　“不會吧？”雷蒙德異常驚訝。
　　阿娃踮起腳尖，望了下村口方向：
　　“我不確定，是行政官的男仆查理有次說漏嘴，告訴我的。
　　“他說普阿利斯夫人是靈魂使者，可以和死者的靈魂交談，可以幫助他們回到家裏，他還說普阿利斯夫人會制作秘藥、符咒。”
　　盧米安認真聽完，依舊不確定這究竟是真的，還是假的。
　　在《通靈》《蓮花》《隱秘的面紗》等雜誌能正規出版的情況下，行政官的夫人了解壹些術語，懂得怎麽做樣子，糊弄住了仆人和村民，也不是太奇怪的事情。
　　“我們去教堂告密？這能換來不少獎賞吧？”雷蒙德又驚懼又期待。
　　盧米安斟酌了幾秒道：
　　“行政官的男仆都知道普阿利斯夫人是女巫，那行政官本人應該也知道吧？”
　　“對。”阿娃給予了肯定的答案。
　　盧米安繼續說道：
　　“普阿利斯夫人還是本堂神甫的情婦，我們去教堂告密，恐怕會被直接送到行政官的家裏。”
　　“什麽？”
　　“普阿利斯夫人是本堂神甫的情婦？”
　　阿娃和雷蒙德都震驚了。
　　“我親眼看到的。”盧米安呵呵笑道，“妳們假裝不知道這件事情，不要告訴任何人，要不然我怕哪天妳們就失蹤了。”
　　阿娃、雷蒙德同時答應了下來，表情異常鄭重。
　　對於那位本堂神甫，他們都非常畏懼，而這件事情還牽扯著壹位女巫。
　　“如果真的能確定普阿利斯夫人是女巫，我們就找機會去達列日，在大彌撒的時候告訴主教。”盧米安寬慰起兩人。
　　“嗯。”雷蒙德用力點頭。
　　這必須確認了再去告密，否則最後調查出普阿利斯夫人沒什麽問題，他們就完了。
　　交流完這些事情，不願意耽擱時間的盧米安站起身來，對阿娃和雷蒙德道：
　　“我回去讀書了，要不然奧蘿爾會提著木棍追我到的。
　　“妳們倆好好牧鵝。”
　　“好。”想到接下來壹段時間，這裏只剩下自己和阿娃，雷蒙德就壹陣激動。
　　阿娃則有些不開心。
　　……
　　靠近科爾杜村後，盧米安開始隱藏自身行蹤，時刻註意著附近有沒有人。
　　他這是擔心本堂神甫那些人還不肯放過自己，還在等待機會。
　　據他觀察，本堂神甫紀堯姆.貝內是壹個非常有毅力的人，而且吃過虧必然會報復。
　　躲躲藏藏間，盧米安往老酒館的方向行進著。
　　忽然，他聽到了叮叮當當的聲音。
　　盧米安扭過頭，看見左側岔路內，萊恩、莉雅、瓦倫泰那三個外鄉人正走向互相捉著虱子的娜羅卡等人。
　　清脆悅耳的叮當聲正是來自於莉雅頭紗和靴子上的四顆銀色小鈴鐺。
　　他們這兩天都在村裏閑逛，找人聊天，問這問那，也不知道想做什麽……盧米安有些疑惑又有點警惕。
　　想到之前某天空無壹人的村廣場，想到特意從遠方趕回來參加四旬節的牧羊人皮埃爾.貝裏，他就有壹些不好的預感，覺得怪怪的。
　　村裏將有什麽事情發生？盧米安決定等下把這些情況告訴奧蘿爾，讓這位見多識廣的、知識淵博的、充滿智慧的姐姐做判斷。
　　很快，他順利進了老酒館，看見那位給自己塔羅牌的女人正坐在角落老位置，吃著東西。
　　盧米安靠攏過去，瞄了壹眼：
　　“肥肉炸雞蛋？
　　“會不會太膩了？”
　　在達列日地區，這道菜是普通人家招待貴客的首選，但盧米安覺得，對大都市來的女性而言，它可能又油又膩。
　　那位女士動作舒緩地咬了口金黃的雞蛋，閉眼感受了壹陣：
　　“很不錯，有地方特色，非常香。”
　　“這麽早就用午餐了？”盧米安坐到了對面。
　　那位女士淡藍色眼眸透著些許倦意，笑著說道：
　　“這是早餐。”
　　這都幾點了……盧米安沒敢把這句話說出口。
　　他環顧了沒什麽客人的老酒館壹圈，壓低了嗓音：
　　“我在夢境裏看見了壹處廢墟，遇到了壹個怪物。”
　　“哦。”那女士壹點也不意外，表情裏甚至帶著幾分盧米安難以理解的玩味。
　　盧米安沈下心來，把自己的遭遇原原本本講了壹遍，末了道：
　　“這種怪物該怎麽對付？”
　　那位女士笑了笑，反問道：
　　“它是死的還是活的？”
　　“肯定是活的啊，我殺不死它……”盧米安停住了下意識的回答。
　　他認真想了壹陣，放慢語速道：
　　“我能感受到它的呼吸，它應該還活著。”
　　“既然是活的，那妳就多試試，這次砍掉它的頭，下次潑上油直接燒，下下次活埋，說不定它就死了呢？”那位女士邊享用自己的早餐邊漫不經心地建議，“等換了那麽多方法還是不行後再來找我，我不是妳的保姆，壹點小事都會提供幫助，要學會自己先想辦法。”
　　還挺，友善的……盧米安壹點也不失落和沮喪，因為對方的意思似乎是，真遇到了特別大的危險再來找她，她會提供壹定的幫助，而現在這種怪物，實在不值壹提。
　　可她的不值壹提對我來說卻是貨真價實的大麻煩……盧米安隨即又有些頭疼。
　　他決定按這位女士說的做，先試試砍頭、火燒、活埋等方法有沒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