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孫晴好睡醒的時候已經深夜了，她壹動，身上蓋著的外套就滑了下來，宋崢清就坐在另壹頭翻文件，看見她醒過來就笑道：“睡醒了？”
　　“嗯，”她揉了揉太陽穴，“我睡了很久？”
　　“今天妳太累了。”宋崢清把桌上的文件收拾好，“走吧，回去了。”
　　“妳辦完事了？”
　　“今天到此為止了，我要先把妳送回去。”宋崢清拉著她的手把她拉起來，結果孫晴好忘記穿的的是高跟鞋了，沒站穩，重新坐了回去，她按著額頭：“我好像有點沒力氣。”
　　宋崢清也感覺到了她的手心溫度高於常人：“妳發燒了？”
　　“我有點頭暈。”她的聲音是難見的虛弱。
　　宋崢清把她扶起來：“我讓人帶醫生過來，妳走得動嗎？”
　　“走得動。”她拽著他的手站起來，“還沒那麽糟糕。”
　　從這裏回秀園的路很近，孫晴好只覺得昏昏沈沈就到了，醫生早就在等候了，給她量了體溫，三十八度七：“受了驚嚇又著了涼，掛瓶水就好了。”
　　孫晴好就被紮了壹針吊水，她覺得渾身酸軟，壹點力氣都沒有，腦袋昏昏沈沈的，宋崢清拿了冰袋敷在她的額頭上：“我很抱歉，今天不應該讓妳去的。”
　　他視為等閑的事情，也許會嚇到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場面的孫晴好，她雖然看起來很冷靜很堅強，但是今天被何自承拿著槍指著的時候有多驚慌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被嚇壞了，但是她來不及平復下情緒，就被後面的事情給驚到了，只有等到身體松懈下來，反應才強烈起來。
　　宋崢清在被子下面握著她的手：“別擔心，我現在在這裏。”
　　她看了他壹眼，清了清嗓子，低聲問：“解釋……妳說要給我的解釋呢。”
　　“這個等妳身體好了我們再說，好嗎？”他為她撚了撚被角。
　　“說吧。”她的面頰因為高燒而發紅發燙，但眼睛卻很明亮，“我想知道。”
　　僵持了壹會兒，宋崢清先松了口：“妳想知道什麽？”
　　孫晴好挑了壹個不是很敏感的開始：“何自承究竟是做什麽？”
　　“他們隸屬壹個有組織的走私集團，何自承的身份只是壹個偽裝，他每次去‘出差’實際上就是進行壹次走私，那個女的叫阿鳳，是他的搭檔，上次他們通訊的時候不小心被學心發現了，他們就偽裝成出軌，沒有想到妳們會查著過去。”
　　孫晴好其實對於何自承的事情沒有什麽興趣，她很快提出了自己真正的疑問：“為什麽要帶我去那裏，妳想讓我知道什麽？”
　　“妳感覺到了？”
　　“我本來以為是巧合，可是想壹想以妳的能力，就算要找壹個普通的地方，怎麽會不事先查過這裏的人呢，妳壹早就知道方學心在這裏，是不是？”
　　“是。”
　　“妳要幫她，未必需要住的那麽近，妳想我遇見她，是不是？”
　　“是。”
　　“為什麽？”
　　宋崢清沈默良久，輕輕壹嘆：“我也不知道，雖然我安排了妳住在那裏，可之後會發生什麽事，我也無法預料，是，我是希望妳遇見學心，也許我是想告訴妳我的過去，也許是我不希望妳再逃避下去了，又也許，我是想告訴妳，曾經我也做過這樣的夢。”
　　“妳為什麽沒有和方學心在壹起，有誤會嗎？”藥水註入她的靜脈，她好像有點精神了。
　　宋崢清側頭看著她：“曾經，我有過可以挽回的機會，我知道我如果願意和她解釋，也許我們還有以後，但是這以後是多久呢，我不能瞞她壹輩子，她想要的我無法給予，遲早要分手，她像是我做過的壹個夢，夢裏面我沒有那麽多責任，那麽多過去，我不是讓人聽了就要退避三舍的宋崢清，我就是壹個普通人，晴好，妳做過的夢，我也做過。”
　　“夢裏不知身是客。”
　　“對，可是夢能做多久呢？我可以給妳壹個夢，並且安排到妳永遠不會拆穿的地步，妳會高興嗎？”
　　“會，”她說，“但是太遲了，妳如果從壹開始騙我該有多好。”
　　“壹個謊言要用千千萬萬個謊言來圓，夢總會醒來，我希望妳和我壹起接受現實。”
　　“所以妳就壹定要讓我知道妳的身份？”
　　“就算沒有這壹次，總有下壹次，妳看新聞嗎？”
　　“偶爾會看。”
　　“妳總有壹次會看到我的，哪怕我深居簡出，可是並不意味著我可以永遠不露面，妳願意永遠待在我的謊言和欺騙裏嗎？”
　　她無法回答。
　　宋崢清凝視她，淒楚地微笑起來：“妳知道麽，李罡風是李氏後人，擅長蔔卦測算，他為我測過，我這壹生，原本該孤獨終老的，我愛了楚韻那麽多年，卻最後竹籃打水壹場空，她恨我至深，我想要重新開始，和學心走在壹起，但是終究分道揚鑣，我覺得他說得沒有錯。”
　　“壹兩次失戀不能代表任何事。”孫晴好艱難地開口，“那妳讓那些失戀七八次的人怎麽過，何況以妳的條件，有什麽人會不喜歡妳呢，牟若水不是對妳死心塌地嗎？”
　　“妳說過的，我就像是在坐牢，若水哪裏得罪我了，我要拖她壹起把牢底坐穿，知道嗎，這個職位不能辭職，壹任……六十年，還有五十年呢。”
　　“這是霸王條款！”
　　“這意味著越多的權力，越大的職責，我必須小心謹慎，戰戰兢兢，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他撚起壹縷她的長發，在指間纏繞，“這也就罷了，好歹是善終，但是有太多的人想我死了，如果妳和我的聯系被發現，不要懷疑，晴好，殺妳比殺了我容易得多。”
　　孫晴好苦笑起來：“被迫中獎，還有更糟糕的嗎？”
　　“所以，我不可能放任妳離開我的身邊，妳不喜歡秀園，沒有關系，我可以滿足妳，但也請妳做出妥協，和我在壹起，愛也好，合作也好，這就是現實，但是如果妳願意接受我，我們會過得幸福壹點。”
　　宋崢清借著這個難得的機會，緩緩道：“我希望和妳結婚，希望妳留在我身邊，與此相對應的，我會給妳最好的照顧，楚韻也好，學心也好，我已經當著妳的面做了了斷，日後也不會有別的人。”
　　孫晴好難掩嘲諷：“這是妳給出的條件？”
　　“附加條件。”他勾了勾唇，“真正的交換條件是，我愛妳，對妳這樣感情至上的人來說，夠不夠了？”
　　孫晴好錯愕了壹瞬間：“什麽？”
　　“我的真心，是我條件，這個籌碼夠了嗎？”他細細觀察著她的神態，果然見到她有點不大自然地移開了視線，“其實妳也是清楚的，如果妳願意嘗試，我們產生感情並不是難事，可是妳壹直在阻止這樣的事情發生，是我什麽地方還做得不夠好嗎？”
　　大概是真的燒糊塗了，孫晴好糊裏糊塗就把真心話說出來了：“妳不覺得喜歡上壹個曾經侵犯過自己的人是壹件很腦殘的事兒嗎？”
　　宋崢清萬萬沒有想到癥結居然會在此，他意外了好久，不知道怎麽接口，好半天才問：“除此之外呢？”
　　除此之外？孫晴好遲鈍地想了半天，發現好像其他沒有什麽扣分的地方，宋崢清做得很好，正如方學心所說的，和他在壹起感覺太好太幸福，以至於會讓人落淚。
　　“沒有了？”
　　“沒有了。”
　　他覺得既好氣又好笑：“就因為這個而已，我也不是故意的。”
　　“但是妳不能否認這個事實。”
　　“那妳要怎麽樣才能原諒我？”
　　“不能原諒妳，我這壹輩子最痛恨的事情就是強暴女性和誘拐兒童。”孫晴好特別認真地回答他，“這是原則問題。”
　　這下棘手了。
　　不是都說陷入戀愛的女孩子都會被燒壞腦子麽，怎麽這個那麽清醒，還理智太過頭了。
　　可實際上孫晴好並沒有看上去那麽清醒，她覺得高燒漸漸燒毀著她的心防，瓦解著她的意誌，她脆弱的內心逐漸暴露出來，她能感覺到心從他說“我愛妳”開始就砰砰亂跳。
　　喜歡壹個人，根本不是用理智就能控制住的，有沒有心動，也只有她自己心裏清楚。通常她把自己偽裝得太好，神智太過清醒，只有在今天這樣特殊的時候，她的理智處於了下風。
　　所以宋崢清看見她扭頭看著他，竭力輕描淡寫地說：“不過，正如妳所說，我會考慮的。”鬼使神差的，她居然畫蛇添足接了壹句，“真的。”
　　這下，他徹底笑了起來。
　　“既然如此，給妳三天的考慮時間。”他深諳趁勝追擊之理。
　　可沒想到孫晴好雲清風淡地回答：“哦，這樣啊，那我現在就回答妳好了，沒門。”
　　他啞口無言：“妳不能這樣。”
　　“不講理是女人的權利。”她喝了半杯溫水，覺得好了不少，幹脆閉上眼睡覺休息。
　　宋崢清簡直哭笑不得，可又不能和病人講理，只能搖了搖頭算了：“好罷，不逼妳，妳慢慢想，早前說願意給我壹個機會，結果不了了之，我只盼著這回也別竹籃打水壹場空才好。”
　　孫晴好裝聾作啞，只當做沒聽見，宋崢清對她能有什麽法子，輕嘆壹聲也就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