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2章 饑餓成狂

　　壹行人這便離開了蝴蝶谷，楊不悔從未坐過馬車，甚是興奮，壹路嘰嘰喳喳地說個不住。
　　張無忌對醫學甚是鐘愛，自打坐到車上，壹直在翻閱胡青牛的醫經，忘記周圍的壹切，連飲食喝水之時都不放過用心研讀，洪天宇暗暗搖頭，真是個書呆子，這醫書復雜乏味，也不知他如何讀得下去。
　　順著山路緩慢而行，也不論方向如何，就這麽在荒山野嶺中亂闖，四下裏狼曝梟啼，馬駒幾度受驚，不敢前行，但都被洪天宇制住，還不免順手打些野味，就地烤來吃了。
　　如此走走停停，待行出數裏之後，馬車走上了大路，速度也變快許多。
　　壹直行到夜晚，來到壹個小市鎮，鎮中家家戶戶都是空屋，連壹個人影也沒有，想是連年鬧饑荒，難民都逃離他處的緣故。
　　眾人在此歇息壹夜，次日繼續趕路，但見沿途稻田盡皆龜裂，田中長滿了荊棘敗草，壹片荒涼。路邊臥著幾具屍體，肚腹幹癟，雙頰深陷，壹見便知是餓死了的，越走這類餓殍越多，楊不悔和周芷若看得膽戰心驚，連忙閉緊馬車側窗，再不敢向外望壹眼。
　　洪天宇正趕著車，見到如此慘況，倒也不見變色，非親非故，或無利用價值之人，他從不會放在心上，但紀曉芙卻心地善良，見此狀況之後，不免露出難過的表情，暗暗搖頭嘆息。
　　行至傍晚，除他壹行人之外，洪天宇未曾見到壹個活人，倒有種陰森恐怖之感。
　　又行駛壹會，到了壹處樹林，只見林中有白煙裊裊升起，洪天宇讓壹旁看書的張無忌掀開車門，對內裏的紀曉芙道：“曉芙，天色已晚，得找個地方休息，前面似有人家，咱們過去瞧瞧，順便將昨日獵到的山豬肉煮來吃。”從蝴蝶谷出發，洪天宇打了壹些野味，除吃光的之外，還有幾十斤山豬肉留著，被洪天宇用特殊手法冰封，不至於在這鬼天氣懷掉。
　　紀曉芙乖巧地點點頭，自從決定跟著洪天宇以後，她早已視洪天宇為尊，壹切都由著她安排。
　　楊不悔開心地拍著小手，從車廂走出，鉆入洪天宇懷裏，說道：“我也要吃。”
　　洪天宇呵呵壹笑，親了親她粉嘟嘟的小臉蛋，說道：“好，呆會讓不悔吃個飽，真是小饞貓。”當下趕著馬車，向白煙升起處駛去。
　　行到鄰近，只見兩個衣衫襤褸的漢子圍著壹鍋熱氣騰騰的沸湯，正在鍋底添柴加火。兩個漢子聽到馬蹄聲，回過頭來，臉上頓時現出大喜過望之色，同時跳起身來。
　　洪天宇登時想起什麽，虎目壹瞪，喝道：“馬拉個吧子，看什麽，再看，小爺挖了妳們眼珠。”
　　兩個漢子哪曉得來人竟如此火爆，楞了壹會，也不見動怒，其中壹人招手道：“小兄弟，好極，過來，快過來，這有鍋湯，咱們壹同享用。”
　　洪天宇將馬車向前趕幾步才停下，壹名漢子立馬上前，摸摸馬駒，獰笑道：“運氣，運氣，這匹馬又肥又壯，今晚飽餐壹頓，那是舒服得緊了。”另壹個漢子口水直流。
　　洪天宇眉頭皺起，問道：“妳們想幹什麽？”
　　“小兄弟，鳳陽府赤地千裏，大夥兒餓得熬不住啦，妳瞧瞧這口鍋子裏，盡是些青草樹根，不如咱們把這馬匹宰了，待會兒分妳壹份，如何！”那漢子笑道。
　　洪天宇提起壹腿，輕輕將他踹開，罵道：“***，小爺的馬匹，還要妳來分，妳算個什麽東西，小爺壹路遠行，全仗此馬，才不至於勞累，妳們這兩個臭要飯的，竟打我馬匹主意，是否活膩了想讓我送妳們歸天。”
　　那漢子大怒，伸手從靴子裏拔出壹柄牛耳尖刀，大聲喝道：“老子有三個月沒吃壹粒米了，早就不把這賤命放在眼裏，要是妳不肯將這馬匹宰殺，老子便宰了妳。”說話間撇見洪天宇懷裏的楊不悔，更是口水直流，喃喃道：“很久沒吃這麽肥嫩的小羊了，這口小羊又肥又嫩，味兒肯定比馬匹好吃。”
　　楊不悔被漢子的表情嚇到，縮進洪天宇懷裏，小身體悸悸發抖。
　　洪天宇壹來聞聽他們要吃人，二來見楊不悔被嚇到，登時勃然大怒，冷聲喝道：“莫非妳們曾吃過小女孩。”
　　那漢子道：“吃過幾次，但已有壹個多月沒這般走運了。”說話之時，語氣竟帶著遺憾。
　　車廂內的紀曉芙聞聽此言，面色嚇得慘白，不由嬌喝出聲：“畜生！”話音未落，已將車門打開，秀美深深顰起，顯然是嫉妒憎恨這些畜生。
　　“應該是禽獸不如，如此沒人性的垃圾，留在世上何用。”洪天宇冷笑壹聲，無法抑制心中的怒火，兩記劈空掌拍出，兩個大漢登時吐血身亡。
　　“死有余辜。”紀曉芙說道。
　　洪天宇點頭，孰人該殺，孰人不該殺，紀曉芙還是分得很明，她是善良，卻也嫉惡如仇。
　　將馬車拴於壹棵樹下，帶著眾人走到那口鍋前，探頭到鍋中壹看，只見鍋中上下翻滾，都是些青草，楊不悔好奇地問道：“天宇哥哥，這是什麽，能吃麽？”洪天宇擊殺倆人之時，乃是將其內臟震碎，表面看不出慘狀，楊不悔不清楚這兩人為何突然倒地，只道他們有病在身，所以吐完血便睡著了，也不見害怕。
　　“是青草，能吃，不過難以下咽。”洪天宇說道。
　　楊不悔見滿鍋青草，還以為晚上便要吃這個，小眉皺起，撅著嘴道：“天宇哥哥，咱們不要吃草，吃肉好麽？”
　　“好，不吃草，吃肉。”洪天宇笑笑，正常壹個九歲小孩不會如此幼稚，但楊不悔從小便跟著紀曉芙，從未接觸外人，自是不壹樣，洪天宇發覺有時帶著這麽個小孩，也甚是有趣。
　　楊不悔開心極了，在洪天宇臉上吻了壹個。
　　洪天宇望著鍋裏翻滾的開水，眉頭壹皺，說道：“曉芙，山豬肉還是烤著吃吧，這口鍋也不知是否煮過人肉，我實在不敢將肉放下去煮。”
　　“用這鍋煮肉，我也是不敢吃的。”紀曉芙想起方才倆人的話，想著鍋子肯定煮過人肉，光想想便覺作嘔，哪還敢吃這煮食的肉。
　　“無忌，將車上的山豬肉擡下來，咱們烤著吃。”洪天宇點頭說道，張無忌應聲而去。
　　便在此時，只聽得腳步聲響，又有幾人走進林來，洪天宇擡頭壹看，進林來的共有五人，壹個是腔峒派的簡捷，另外是華山派的薛公遠和他們的兩個同門，這四個人都曾來蝴蝶谷求醫，欠條也是寫了，卻未送還。四人身後是個二十歲上下的青年漢子，貌相威壯，額頭奇闊，洪天宇未曾見過，但細想壹下，已知他是徐達。
　　簡捷壹眼便瞧見他們，拱手道：“紀女俠，洪小兄，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不想簡兄和薛兄也在此。”洪天宇點頭還禮，紀曉芙與他們相熟，自是上前行禮。
　　簡捷問道：“小兄弟不在蝴蝶谷享福，來這饑荒之地幹什麽？”
　　“在下壹路西行，路徑此地，見天色已晚，便來此暫歇。”洪天宇回道。
　　簡捷點點頭，手指向倒於地下的兩名漢子，問道：“這兩人怎麽了？”
　　“這兩個人渣，方才欲殺我馬匹充饑，見我不肯，竟想將我和不悔妹妹也殺了，簡直禽獸不如，所以給了他們點教訓。”洪天宇說著摸了摸楊不悔的腦袋。
　　簡捷瞧著洪天宇懷裏的楊不悔，突然嘴角邊滴下饞涎，伸舌頭在嘴唇上下抵了抵，自言自語：“***，五日五夜沒壹粒米下肚，盡啃些樹皮草根……嗯，細皮白肉，肥肥嫩嫩的……”說話之時，眼中射出饑火，像是頭餓狼壹般，咧開了嘴，牙齒閃閃發亮，神情甚是可怖。
　　簡捷望了薛公遠壹眼，陰笑道：“薛兄，咱們將這幾人宰了，平分吃了如何。”洪天宇在蝴蝶谷壹向庸懶如豬，而且長得又跟靠女人吃飯的小白臉壹樣，簡捷以為他不懂武藝，他盤算壹下，如今會武藝的就紀曉芙壹人，若讓他壹人上前，他自認沒這個膽量，畢竟峨眉乃武林大派，紀曉芙又是滅絕師太的得意弟子，劍法非同小可，於是便與薛公遠商量。
　　“簡兄這話，甚合我心。”薛公遠嘿嘿笑道，壹副陰險狠毒的模樣。
　　鄉下漢餓得慌，想吃人肉也就罷了，不想武林正道中人亦是如此，紀曉芙聞言大怒，罵道：“妳們枉自為英雄好漢，怎的能做這等事，傳揚開去，妳們還能做人麽？”
　　簡捷哈哈大笑，說道：“肚裏餓得冒出火來啦，妳們便是我的親兄弟、親兒子，我也連皮帶骨的吞了妳們，誰還管這名聲。”
　　薛公遠笑道接過話茬：“況且，這裏天知地知，妳知我知，等將妳們吞進肚裏，也沒人知道我們幹過這事！”
　　紀曉芙手指了指躺於地上的兩個漢子，氣道：“既然妳們如此喪盡天良，便去把那兩人吃了充饑罷！”紀曉芙也只是隨口說說，心裏早已盤算好，若對方果真要吃人肉，她壹定會上前阻擋。
　　薛公遠笑道：“這兩條死漢子全身皮包骨頭，又老又韌，又臭又硬，天下哪有不吃嫩羊吃老羊的道理，紀女俠何不發發善心，將這嫩羊送給我們，也算積了功德。”
　　幾人說話間，徐達默然站在壹旁，不言不動，但表情卻甚是怪異，似見不慣薛公遠等人的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