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來自陌生熟人的問候

　　又是壹周周五，夏真給張賁打了個電話。
　　“下午錢應該到妳賬上了。”
　　張賁在去院長辦公室的路上接到電話：“行。先謝謝了。”
　　夏真欲言又止，旁邊夏奎正在餵小雞兒，又將幾只胖頭鴨趕出了院子讓它們自由覓食，才拿起壹把笤帚，開始打掃偌大的院子。
　　裏邊兒的沙棗樹已經葉子掉光了，墻角的壹顆盆柿子樹倒是紅彤彤地長滿了大柿子，壹幫小孩在門口朝裏張望了壹會兒，見到有人，又立刻拎著竹竿棍子趕緊跑開。剛沒跑多遠，夏奎快走兩步出去喊道：“那幾家的小娃，過來過來，我給妳們逮柿子，大柿子。”
　　壹群哈哈笑的孩童有點兒害怕，似乎是下定決心壹般，最後領頭的孩子王帶著他們眼巴巴地跑到跟前，夏奎笑呵呵地摸著他的腦袋：“是雲嬸子家的娃兒呀，來來來，我來幫妳們逮。”
　　說著，竟然是拿起壹個掏鴨蛋雞蛋的網兜兒，朝著樹杈上的沈甸甸大柿子扣去，這麽壹扣用力壹拉，嘩啦壹聲，隨著幾張樹葉飄落，壹顆大柿子落在兜兒裏面。
　　就這種又大又好又紅的柿子，在中海的超市裏，二十塊壹斤都買不到。
　　放這安徽鳳陽的鄉下，反倒是不值錢了，五毛錢都沒人買。
　　就是個墊肚子解饞的糧食粑粑。
　　“先拿著。哎哎哎，可別吃，澀嘴澀嘴，回去捂上兩天。”夏奎擋住了孩子張嘴就咬，惹的他呵呵直笑，前所未有的痛快。
　　夏真瞧著這裏，電話那頭似乎也沒什麽要說的，郁悶地賭氣說道：“妳就沒什麽想要對我說的了？”
　　“哦。我想想……對了，妳還差我二十塊的飯錢。”張賁很認真地說道。
　　“妳去死吧！”
　　夏真當即掛斷了電話。
　　“毛病……不是妳讓我說的。”
　　將手裏讓兜裏壹塞，跑到院長室拿到了陳淮安的簽字，這張請假條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他要請下禮拜周壹周二的假。
　　貌似班主任毛絨絨打她電話不通，去教師公寓找說是不在，於是只得厚著臉皮找陳淮安，結果陳淮安很爽利地就同意了。
　　大筆壹揮，名字簽好。
　　“走了！”
　　將請假條交給戴亮，隨便收拾了兩件衣服，張賁就趕在中午之前去長途汽車站。
　　午飯就弄個幾包餅幹墊吧墊吧。
　　搭車去臨江路的時候，手機又響了。
　　“餵？”
　　“張賁哥哥，是妳嗎？”
　　張賁壹楞，仔細地回響著這個聲音：“妳……由依？是由依？”
　　“是我，我是由依！哥哥，妳人在哪裏？我需要馬上見到妳！”
　　“我正準備回家，人在車站。”
　　還有壹段路，就是車站，張賁心臟陡然猛烈地跳動起來，兩年前的壹切，歷歷在目，T＆K背後那個偶爾來壹次中國的跟屁蟲，就像是夜空裏的螢火蟲，總是飄啊飄啊，光亮卻又讓人覺得冰涼。
　　在中海音樂學院的壹間學生公寓內，此時壹個身穿白色麗裝的中年美婦用日語嚴肅地說道：“由依子！我不允許妳繼續這樣胡作非為下去了！”
　　“請不要這樣稱呼我，媽媽。我有中國的名字，我叫侯由依。我的父親是中國人。”
　　“妳出生在日本，爸爸也是同意妳跟著外公姓的，妳是中島由依，妳明白嗎由依子？要理解媽媽的苦心。”
　　由依的媽媽叫中島美智子，是中島家的長女，在由依的父親侯震霆娶她之前，侯震霆已經有了壹個兒子，他叫侯龍濤，是T＆K的真正核心，曾經在認識張賁的那壹年，壹把奪過高中校長的話筒，然後大聲地喊道：“大家好，我叫侯龍濤，我給大家唱壹首歌……”
　　那壹年，侯龍濤將高中所有壞小孩都不曾做過的事情做了壹遍，但是他卻毫發無損地繼續讀書，沒有被退學，因為那些事情，都沒辦法讓抓狂的校長主任們將他退學，這就是所謂的天才音樂人的古怪腦袋。
　　“我要去找哥哥！”
　　由依很堅持。
　　“不行！妳的哥哥已經死了，那個人不是妳的哥哥！”
　　美智子搖著頭斷然拒絕，自從女兒突然從東京來到中國，她就慌忙趕了過來，只是令人意外的是，她似乎早就想好了對策，在中海音樂學院入學了。
　　“不！他就是我哥哥，以前是，現在是，以後也會是！他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由依寸步不讓，然後對守著門口的兩個保鏢大喊，“妳們給我讓開！”
　　保鏢們也是為難，看著美智子。
　　身為母親，她很無奈，雖然在東京的時候還沒有覺得如何，但是壹年前的事情讓美智子覺得不應該對由依太嚴厲。
　　她是壹個溫柔的母親，今天這種程度，對她來說，已經是非常激烈的反對了。
　　嘆了口氣，美智子站起身來，手掌按在由依的肩膀上，輕聲說道：“由依子，妳應該忘了那個中國男孩，雖然他曾經是妳哥哥的最好的朋友。妳們之間的友情，只能是壹份記憶。”
　　“為什麽？”
　　由依不解地問道。
　　“難道妳永遠地在中國生活下去嗎？將來妳只可能在日本生活下去，妳的國籍是日本，妳是日本人。難道妳們將來的友誼只是偶爾的壹通電話，偶爾的壹封電子郵件？冷漠的空氣電波，會將這份友情冰冷地葬送。相信我，現在就忘記他吧，這樣的話，妳只有短暫的傷心。否則，只會是長久的痛苦。”
　　美智子憐惜地看著女兒，她的女兒還是壹個天真爛漫的少女，千裏迢迢從日本國來到中國，為的只是見壹面哥哥的好朋友。
　　“哥哥是吉他世界的KING，張賁哥哥是咆哮的TIGER，他們都是由依最重要的人！”
　　由依堅定地說道。
　　“是嗎？由依子，人是會變的。壹個人如果現實起來，感情都會變得冷漠。”
　　美智子平靜地對由依說道。
　　“不！哥哥是不會那麽做的。他不是那樣的人。”
　　“妳才認識他兩年，總共相處的時間加起來都不會滿壹個月，妳怎麽知道他究竟是怎樣的壹個人？由依子，妳還太小了，妳現在連十五歲都不滿，妳無法分辨這個世界的復雜性。”
　　“不！哥哥不是那樣的人！”
　　由依眼神無比的堅定，“我可以確信。”
　　“那麽，由依子，就讓媽媽見見他吧。如果他真像妳說的那樣。”
　　美智子突然眼神變得嚴肅起來，最後說道：“就讓媽媽去證實妳所說的。”
　　由依心有點慌，低聲道：“媽媽……”
　　臨江路的長途車站，有兩個警察在巡邏的時候看到背著壹只旅行包的張賁，明顯楞了壹下。
　　而讓人好笑的是，此時又有人大聲喊：“抓小偷！”
　　這裏的治安整頓，依然是越治越糟，公安局長李長明早就被人罵成了烏龜王八蛋，巴不得他最好自己也被偷壹回搶壹回。
　　有個長相宛如中亞人的男子壹路狂奔，奪路而逃，離張賁還有兩三米遠的時候，這個小偷大聲地吼著什麽，沒料到張賁壹腳踹了過來，啪的壹聲這小偷整個人就翻了過去。
　　掙紮了半天，張賁的壹只腳踩在他的手腕上，然後將錢包踢到旁邊，沖不遠處的警察喊道：“這裏有小偷！”
　　小警察嘴角抽搐，尷尬地過來將這個小偷制服，失主又是當場被小警察詢問了壹下錢包裏有什麽，然後就交代清楚了。
　　張賁正要離開呢，卻看到邊上人群湧動，竟然沖出來壹二十個手拿鋼管大刀的中亞裔男子，二話沒說就朝張賁招呼了過去。
　　張賁冷笑壹聲，避開為首的壹個，輕松壹記肘擊就將他擊倒，沖上去猛地壹記掃腿，壹腿兩個，歪七扭八地倒在地上，圍觀群眾還都楞在那裏，張賁已經活動開來，雙手左右開弓，幾乎是壹掌壹個，連拳頭都不帶的，打的這群人嗷嗷叫。
　　那場面，真是又刺激又炫目，這麽壹來，倒是反把這幫新來的小偷團夥嚇了壹大跳，另外幾個明顯是見風頭不對，立刻逃跑，張賁也懶得追，然後對兩個呆若木雞的小警察說道：“就不用去派出所做個筆錄了吧，我還趕著上車。”
　　小警察訥訥地點點頭，雖然已經經歷過壹次，知道這小子身手出奇的好，可是今天再撞見，還是讓小警察目瞪口呆。
　　也懶得看這些小偷同夥，他出手稍微重了點，不過最多就是躺幾天的事情，沒什麽內傷。
　　人群連連叫好，掌聲不斷，張賁倒是無所謂，朝四周拱了拱手，就朝售票大廳去了。
　　買了壹張車票，剛才順手活動了壹下筋骨，倒是覺得身體已經完全恢復了。之前封城大戰內臟傷的太厲害，內傷也是弄了十多天才徹底康復，總算是萬幸，這生命之泉還真是萬試萬靈。
　　在二號候車通道找了個座位坐下，今天人雖然多，但是沒有假日多，發車是壹點五十，現在壹點二十不到點，還能等壹會兒。
　　掏出耳機正要塞上的時候，壹個女人的聲音響起，用生硬別扭的中文詢問：“您好，張君，初次見面，我是，由依子的媽媽，中島美智子。”
　　張賁擡頭看著這個中年美婦，楞了半天，心頭浮現出壹句話：這就是那家夥的後媽麽，挺漂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