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85章 絲綢和瓷器

　　葡萄牙人是大航海時代地地道道的先行者。在十六世紀早期，他們就已經侵占果阿，逐漸壟斷歐亞貿易。可葡萄牙人起了個大早，卻趕了個晚集。到了十七世紀，他們的商貿網絡已經被西班牙，荷蘭等後起之秀追趕並超越，甚至連英國人都快要趕上他們了。
　　英國已經開始涉足印度，甚至分享果阿的便利。不過果阿還要被葡萄牙繼續掌控幾百年。現在果阿完全是個自由港，接納來自世界各地的商人，冒險家和身無分文的窮鬼。
　　周青峰落腳的這家修道院便是個葡萄牙窮神父搞的。這個叫‘馬塞洛’的禿斑中年從裏斯本跑到果阿來發財，結果卻混的不盡如人意。他既沒有招募到足夠的信徒，也沒能做成大筆的生意，只能靠葡萄牙駐果阿總督給與的壹點施舍過日子。
　　小孩‘桑托斯’是馬塞洛神父收養的孩子，這樣的孩童在果阿到處都是。又瘦又小的他們像老鼠壹樣在街巷中亂竄，尋找任何可以活下去的機會。可這些孩童壹般都活不到成年，他們很可能因為壹場熱浪而中暑，死在街巷的某個角落，等著屍體發臭才被人清理。
　　不過只要還有壹口氣，這些孩童就會展現出驚人的求生欲望。他們會想盡壹切辦法抓住任何壹根救命稻草。果阿的很多流浪乞兒都靠天賦吃飯。乞討的天賦，偷竊的天賦，搶劫的天賦，不管什麽天賦，能混口飯吃就行。桑托斯就靠自己的語言天賦抓住了周青峰。
　　對於莫名其妙找上門的周青峰，馬塞洛神父非常的大度和熱情。他根本不問對方的來歷就把人請進了自己的修道院，並且開口詢問能否看在上帝的份給點布施。
　　“我不信上帝。”周青峰在簡陋的修道院裏走動，參觀。這地方還挺大，可設施殘破。聖母像都斑駁掉漆，穹頂大廳內也找不到壹張完整的桌椅。就連馬塞洛本人的住所也極其簡陋，屋子內只有壹張鋪著爛絮的木床，再沒別的了。
　　“我是個商人，想要做點生意。如果神父妳能給我提供便利的話，我不介意為此支付費用。”周青峰摸出壹枚銀幣拋給了小孩桑托斯，他則繼續對馬塞洛神父說道：“只要能讓我滿意，我壹向慷慨。不過若是讓我生氣，我也壹向兇狠。”
　　周青峰的左右雙眼分別投射寒芒和熱力，和他對視的馬塞洛神父就感覺自己壹邊身子冰冷，另壹邊則炙熱。後者被嚇的壹哆嗦，倒是立刻老實了許多，甚至連多年不用的粵語都熟練了幾分。
　　接過銀幣的桑托斯則是喜不自勝，對周青峰感激不已。他對銀幣上的精美花紋表示驚嘆，目前西方采用的鑄幣技術都還很壹般，在細節方面是遠遠比不上大馬力沖壓機來的暴力直接。
　　“老爺，您需要些什麽？”小孩桑托斯問道。能隨手就給他壹枚銀幣的人，值得他認真對待。
　　“先去弄點吃的吧，我看妳們好像都餓了。我則需要壹個安靜的房間。等吃過飯，再來談我的需求。”周青峰淡然說道。
　　“房間，有有有。”馬塞洛神父好不容易才插進壹句話來，伸手就領著周青峰前往後院。他的後院有專門的客房，不過裏頭空蕩蕩的滿是灰塵。“尊貴的先生，我可否知道您的名字？我想您需要幾個仆人，我可以為您招募。”
　　馬塞洛神父搓著手，討好地笑道：“只需要十個銀幣，我可以給您找五六個最好的仆人來。”
　　“我姓周，妳可以叫我周先生。”周青峰將帳篷法器放出，裏頭的鬼仆就飄出來幹活，清理打掃。他有能力煉制鬼王丹，身邊的鬼仆都被調教培養的非常優秀，比活人奴仆還可靠。“我自帶仆人，就不勞妳費心了。”
　　看到周青峰居然役使鬼魂幹活，馬塞洛神父被嚇的立馬在胸口畫十字。可當兩枚銀幣的房間租金落在手裏，他的臉上又掛起笑容，非常的和藹寬容。
　　小孩桑托斯花了壹個銀幣買回來大量食材。果阿地處熱帶，盛產稻米，海產品也非常豐富，僅僅這兩樣就足以做壹頓豐盛的晚餐。此外還有芒果，菠蘿，腰果等水果幹果，食物種類很豐富，價格很便宜。
　　周青峰仔細詢問了市場上的商品價格，甚至進行了記錄。桑托斯原本想自己作為仆人應該做晚飯，可郭嬌卻把這事給攬了過去。她不下廚，只指點鬼仆們動手烹飪。不過當熱騰騰的晚餐端上桌時，馬塞洛和桑托斯都驚呆了。
　　“壹起吃吧。”周青峰直接把餐桌擺在了聖母瑪利亞的塑像前。經過鬼仆的清理，這原本用於祈禱的穹頂大廳煥然壹新。
　　馬塞洛神父對周青峰反客為主占用大廳的行為沒什麽意見，因為這破舊的修道院內還真沒有別的地方可以擺下巨大的餐桌。
　　神父倒是在面對豐盛的食物時有點呆楞，更對擺放在餐桌周邊照明的幾盞明燈表示驚訝。這些都讓他在入席時手腳不知該怎麽放，生怕做錯了什麽引來失禮。
　　“尊敬的周先生，您壹定是東方的貴族。”馬塞洛決心今晚開始就向桑托斯好好學習漢語，壹定要跟眼前這位身份不凡的年輕人搞好關系。
　　“嗯……算是吧。”周青峰正在對付壹只大蝦。這是剛剛從海裏捕撈上來的，非常的新鮮。
　　小孩桑托斯則在桌前站著，猶豫了好壹會才從口袋裏摸出采購食材剩下的壹些銅幣，“老爺，這是剩下的錢。”
　　“賞給妳了，上桌吃飯吧。”
　　“我只是仆人，您在餐後賞賜壹些食物給我，我就非常滿足了。”
　　“我現在命令妳，坐下吃飯。”
　　得到命令，桑托斯有些忐忑的坐在餐桌前。餐桌上食物的味道讓這個小孩不停的發出驚嘆，而他對面的馬塞洛神父則壹邊向聖母祈求寬恕自己‘貪食’的罪，壹邊吃的大快朵頤。餐桌旁的鬼仆還時不時的斟酒，他們頓時高呼自己這壹頓吃的好像皇帝壹般。
　　酒足飯飽之後，周青峰才開始進入正題，“我要出售壹些絲綢和瓷器。量不是很多，但品質絕對是最優。妳們能給我找到最好的買家嗎？”
　　來自中國的絲綢和瓷器在西方世界從來不缺銷路，價格也非常的高昂。比如大名鼎鼎的‘薄胎瓷’，號稱壹件能換壹支軍隊。馬塞洛和桑托斯聽到周青峰要出售這兩種貨物，當即點頭表示這壹點問題都沒有，果阿就有商人高價收購。
　　馬塞洛神父倒是穩重點，問道：“尊敬的先生，在果阿可以找到最慷慨的絲綢和瓷器買家。但您可否給我們壹些樣品？”
　　周青峰扭頭對郭嬌說了壹句，妹子就將自己紮頭發的發巾摘了下來。當馬塞洛捧著這條色彩淡雅，輕薄柔滑的絲綢織品，當場就看直了眼睛。
　　“這……這是我見過最好的絲綢。我無法用言語來形容它的美麗。如果您的絲綢都是這種品質，壹定會讓裏斯本的王公們為之瘋狂。”
　　‘革命軍’都涉足棉紡業並取得了巨大成功，自然不會放過另壹個雖然市場更小可利潤率更高的絲織業。機械化在棉紡上的成功在絲織方面同樣非同凡響，能夠制造出更高品質的絲線和綢緞。
　　宋應星在煤焦油的利用上開創了染料工業，更是讓‘革命軍’的布匹綢緞有更多的花色，更加受到市場歡迎。只看馬塞洛神父呼喊聖母之名的感嘆，就足以證明‘革命軍’產品的優良品質。
　　“僅僅這壹條發巾就值十枚葡萄牙金幣，足夠換我這壹座修道院了。”馬塞洛將發巾還給周青峰，“如此貴重的貨物根本不需要去尋找商人，必須讓他們前來覲見您。”
　　馬塞洛的開價顯然有點誇張，不過周青峰不介意用這些華麗的商品來打開自己的名聲，吸引更多的客商前來交易。他收回發巾後又說道：“那麽妳們覺著我的瓷器怎麽樣？”
　　“瓷器？在哪裏？”馬塞洛神父問道。
　　“就在妳們手上。”周青峰指了指餐桌上的壹整套餐具。
　　哇……聖母瑪利亞啊！
　　馬塞洛神父壹直被今晚堪稱奢侈的晚餐所吸引，直到此刻他才發現自己更應該關註自己用的華貴餐具。這些晶瑩美觀，細膩溫潤的餐具才是真正的無價之寶。他低頭看著手裏的餐盤，忍不住用自己的衣袖擦拭上面的油膩，最後對著燈光感嘆道：“它竟然是透明的。”
　　說透明又太誇張了，但透亮卻是非常合適的形容。
　　周青峰小規模的開發了丹東方向的高嶺土，加之有火鳳這樣操控火焰的絕頂高手，不燒點瓷器就太虧了。他手裏的絲綢還需要從江南進口原材料，但瓷器就完全可以自己開窯燒制。他這次來果阿，就等於是來打開市場，拿出來的自然是精品。
　　當初葉娜去江西‘請’宋應星，後來她又被周青峰安排去了趟景德鎮‘請’燒制和繪制瓷器的工匠。他還專門挑那些給皇家生產貢品的頂級人才，配合上先進工藝的進步，燒制出來的產品也是跨時代的。
　　餐桌上擺放的瓷器有兩種，壹種是傳統的陶瓷，壹種是摻加了氧化鈣和氧化鋁成分的骨瓷。兩種瓷器相得益彰，各有千秋。正所謂‘白如玉、薄如紙、明如鏡、聲如磐’，能讓周大爺帶出來銷售的貨色不敢說價值連城，卻也是彌足珍貴。
　　“我立誓恪守貧苦，可今天竟然用了如此名貴的瓷器進食。我為我的信仰而感到羞愧。”馬塞洛神父竟然激動的掉下了幾滴眼淚。可他很快又對周青峰說道：“尊敬的先生，您是否要在果阿常住？或許您需要壹個懂漢語的葡萄牙人當管家？”
　　周青峰搖搖頭，“不，我不常住果阿，也不需要管家。”
　　滿懷希望的馬塞洛神父又傷心至極，感覺自己真的被聖母拋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