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無常雙蛇

　　無邊黑暗之中，顧青山飛掠不停。
　　有時為了加快速度，他會使出縮地成寸，壹下子跨越大段距離。
　　——但畢竟不敢多用。
　　之前用了阿修羅神技連斬三劍，身體和精神上的損耗壹直沒有徹底補充回來。
　　前方壹切未知，還不知道會不會遇到什麽怪物，所以顧青山很謹慎的保留著體力。
　　黑暗中，神念放出去，除了頭頂那探不到邊界的墻壁之外，什麽也沒有。
　　顧青山略壹思考，索性飛起來，貼著頭頂的墻壁飛行。
　　他偶爾揮動長劍，在墻壁上留下壹些記號和傳送法陣。
　　這是為了做方位上的標記，以及隨時能從前方回到這裏。
　　——假如壹切順利，這些準備當然用不上。
　　但若有其他情況發生，有了傳送法陣在，他就能從容應對。
　　約莫飛行了壹個多時辰，顧青山感到距離七彩長矛已經不遠了。
　　他將雙劍召喚出來，懸浮在身體兩側，小心戒備。
　　忽然，他心神壹動。
　　後面有什麽東西追上來了。
　　顧青山就不再前進。
　　他站在原地，默默等到。
　　對方來得很快，幾乎是瞬間就進入了他的神念範圍。
　　雙女。
　　壹黑衣，壹白袍，都戴著面具。
　　數息之後。
　　她們已經站在了顧青山面前。
　　“黑白雙蛇……”顧青山自言自語道。
　　黑衣面具少女殺機畢露，喝問道：“奇怪，妳並非我們世界的人，如何知曉我等名號？”
　　顧青山壹時無語。
　　之前在死神的傳承之地，自己曾見過這兩女。
　　當時雙方曾互相見禮。
　　現在對方卻說不認識他。
　　可是她們壹人扛著碧綠色的魚竿，壹人手捧青色琉璃盞，特征實在太明顯了。
　　這時，只見白衣面具女取出壹枚完好的黑色玉片，冷聲問道：“此人便是要除掉的目標？”
　　黑色玉片上傳來壹道蒼老聲音：“正是，此獠很可能是阿修羅，擁有劍術神技，請二位神靈註意防範。”
　　白衣面具女淡漠的道：“無妨，妳且看著本神勾魂奪魄。”
　　她隨手壹拋，便將那黑色玉片拋至半空，任其懸浮。
　　白衣面具女則輕輕催動手中青色琉璃盞，喝道：“黃泉引魂！”
　　琉璃盞頓時大放光明，冒出數百道青絲，散向四面八方，如萬蛇壹般在虛空蜿蜒前行。
　　這些青絲來的太快，眨眼間就到了顧青山身前，往他身上纏去。
　　顧青山揮動雙劍，舞得密不透風，壹層層劍芒如蓮華綻放，將所有逼上來的青絲斬斷。
　　突然，黑衣少女壹揚手，魚竿上那壹枚黑色魚鉤驟然消失。
　　魚鉤直接勾在顧青山左肩上！
　　顧青山心頭壹跳。
　　——想不到勾命這壹招是必中技。
　　前所未有的危機感襲來。
　　電光火石之間，他反手握著地劍，猛然朝自己肩膀刺入。
　　當！
　　黑衣少女拽動碧綠魚竿之際，黑色魚鉤恰巧被地劍擊飛。
　　顧青山捂著肩膀，身形壹閃，和兩女拉開距離。
　　兩女緊追不舍。
　　黑衣面具女冷冰冰的道：“阿修羅？連神技都用不出，原來是冒充的。”
　　“何必多說，勾魂奪魄便可，讓他去黃泉走壹遭。”白衣面具女毫無感情的聲音隨之響起。
　　她再次催動琉璃盞。
　　下壹刻。
　　萬千青絲猛然放出，瞬間布滿虛空，直沖顧青山而去。
　　在無數青絲之中，那黑色魚鉤悄然隱沒不見。
　　雙女配合著發出了攻擊！
　　從戰鬥的角度來說，這真是顧青山壹生中最兇險的壹刻。
　　他心念壹動，忽然起劍。
　　地劍上暴起無數細若牛毫的劍芒，瞬息之間交擊了百千萬次。
　　轟！ 無邊火海生！
　　——火毀劍法，離火！
　　這壹式神技不斬人，專斬術法。
　　只見數不盡的青絲消散殆盡，連那壹枚黑色魚鉤也被狠狠擊飛。
　　這樣的攻擊似乎惹惱了雙女，她們身上氣勢猛的壹提。
　　然而下壹刻，壹層白霜迅速出現在她們的青蔥玉指上，朝著全身蔓延開來。
　　霜滅神劍，霜鋒！
　　兩女漸漸被白霜爬滿全身，無法動彈分毫。
　　奇怪的是，顧青山握著地劍，卻並未使出最終的念劍——日月遮。
　　早在火毀劍出之際，潮音便已沒入黑暗，不知去向。
　　等到霜鋒之劍開始擒住雙女身形，潮音已穿過大段距離，出現在那枚黑色玉牌背後。
　　只聽見玉牌上，那道蒼老聲音急切的道：“兩位神靈，小心第三招——”
　　長劍爆發出淩冽劍芒，用力壹斬。
　　啪！
　　黑色玉牌頓時被斬得粉碎！
　　蒼老的聲音戛然而止。
　　潮音劍嗡鳴壹聲，飛回顧青山身邊。
　　顧青山松了口氣。
　　他看看對面。
　　那黑白雙女依然被冰封著，漸漸形成兩個冰坨。
　　她們的身形僵在冰坨之中，壹動不動。
　　顧青山放開手中地劍，雙手抱拳道：“多有得罪，現在可以說話了嗎？”
　　轟！ 轟！
　　兩道巨響之後，雙女從冰雪之中鉆出來。
　　她們在原地站定不動。
　　少傾，卻有兩名不戴面具的少女從她們身上飛出來。
　　正是顧青山曾見過的白衣少女與黑衣少女。
　　白衣少女伸了個懶腰，說道：“現在可以說話了，這兩人魂魄被我們封住，暫時什麽也不知道。”
　　黑衣少女則望向顧青山，吃吃笑道：“妳什麽時候反應過來的？”
　　顧青山道：“妳丟出那黑色玉牌我就知道了，然後妳們又是提醒我用阿修羅神技，又是說要帶我去黃泉走壹趟，我就知道妳們沒忘記前事。”
　　白衣少女心虛的道：“我們表現的很明顯？”
　　顧青山道：“那倒也不是，那監視之人最後還在提醒妳們小心。”
　　黑衣少女認真道：“我們攻擊妳的時候，確實放水不多，也確實唯有阿修羅神技能抵擋我們壹二，那個老家夥又如何能看出其中問題？”
　　顧青山再次抱拳，誠懇道：“兩位，我實在不知是何情況，能否為我分說分說？”
　　兩女對望壹眼。
　　白衣少女輕嘆口氣，說道：“這次總算沒有其他人窺探。”
　　黑衣少女飄身前來，抓住顧青山左手。
　　白衣少女也飛落而至，抓住顧青山右手。
　　黑衣少女正色道：“鬼王，妳剛才用了阿修羅三神劍術，假如只釋放第壹式和第二式，卻把最後的念劍憋回去，念劍就會損傷妳的神魂。”
　　白衣少女也肅然道：“對對對，不能憋，還是把最後壹式放出來，等妳舒暢了，我們再好好說話。”
　　顧青山也確實感受到了念劍開始在靈魂體內蓄積至滿勢。
　　他沈吟著，如實說道：“……可我之前用過此劍，再用會疲憊欲死，無法應對任何戰鬥。”
　　黑衣少女道：“沒事，我們這不是為妳提供精神之力來了？”
　　白衣少女語氣中帶了壹絲撒嬌之意，說道：“對，反正妳不能用那壹劍打我們，其他的力量我們都可以幫妳補回來。”
　　顧青山見她們這樣說，便細細體會著最後的念劍。
　　唰——
　　顧青山前方的虛空被斬開，顯現出無數死寂星辰。
　　虛空很快合攏。
　　兩女齊齊抓緊顧青山的手，低喝壹聲，將自己的力量註入顧青山靈魂。
　　顧青山頓時壹振，只覺得自己所有的疲憊都已消失。
　　他感到自己從來都沒有現在這樣精神過。
　　“這是什麽力量？”顧青山訝然問道。
　　白衣少女道：“這是世界本源與靈魂本源之力調配出來的力量精粹，能補充壹切損耗，我們輕易不會拿出來。”
　　兩女松開他的手。
　　黑衣少女道：“行了，現在我們可以說說話了。”
　　白衣少女嘟著嘴，細聲細氣的道：“她是勾魂，我是奪命，我們是黃泉的兩只小神，也被人族稱為黑白雙蛇。”
　　顧青山遲疑著問道：“妳們是真正的神靈？”
　　兩女壹起點頭。
　　黑衣少女道：“我們和妳其實是關系最親密的神祇，因為我們勾來的亡者，經歷過功德評定之後，那些下地獄的家夥都成了妳的手下，妳會給我們好處。”
　　白衣少女道：“所以我們其實跟妳是稱兄道弟的好哥們兒。”
　　顧青山默了默。
　　——自己還不知道平行世界是什麽情況，就已經多了兩個自來熟的哥們。
　　顧青山又問：“鎮獄鬼王杖的器靈已死，它憑借本能在十八地獄中挑選鬼王，我是最後完成考驗，勝過所有亡者才成為了鬼王，妳們又是如何得到神位的？”
　　黑衣少女舉起碧綠魚竿。
　　白衣少女則把青色琉璃盞托在手上。
　　“這麽說，是神器選擇了我們？”顧青山道。
　　“其實也不能說是神器，它們是黃泉意誌的化身，應該是黃泉選擇了我們。”黑衣少女道。
　　顧青山想起壹事，說道：“可我所在的六道輪回，乃是壹個仿造的輪回，跟妳們的世界大概不壹樣。”
　　兩女聽了，便露出了然之色。
　　“鬼王，妳記住，能產生黃泉神器的六道輪回，沒有假的。”黑衣少女道。
　　“就算是仿造的，也必須以六道輪回的碎片為本源，才可以仿造出壹整個六道輪回。”白衣少女道。
　　黑衣少女又道：“所以妳所在的六道，必定是以真實的黃泉碎片為本源，這才可以生成壹個六道。”
　　白衣少女補充道：“在別的地方，還有以天界碎片生長出來的六道，自然也有惡鬼、人間、阿修羅碎片生出來的六道——其實很多呢。”
　　顧青山呆住。
　　這麽說好像也對。
　　大鐵圍山真實不虛，就連萬物摧毀者也無法對它造成分毫影響。
　　昔日靈魂尖嘯者想要遠程傳送至黃泉，也被自己用鎮獄鬼王杖終止了它的前來。
　　擁有這樣的力量，又怎麽可能是假的？
　　他忍不住又問：“這樣說來，其他黃泉碎片之中，也有黃泉鬼王？”
　　“那怎麽可能，”黑衣少女笑起來，說道：“每個黃泉碎片之中的神祇不同，全部拼合起來，才是壹個完整的黃泉。”
　　白衣少女也道：“我們的黃泉碎片裏面，只有鬼王妳的壹些傳承術法，卻不存在真正的妳；同樣的，在妳的那個黃泉之中，相信也絕不會有我們兩位神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