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汙穢的根源

　　“咳咳……咳咳咳……”
　　劇烈的咳嗽聲不斷回蕩在走廊裏，此起彼伏，但最後皆被灰白的霧氣所消弭。
　　空氣中彌漫著壹股血腥、腐朽之氣，淡淡地灰白色又平添了幾分壓抑之感。
　　視野大抵上看到的都是冷色調的場景，扭曲的空間好像發生了斷層，看上去畫面有些重重疊疊的，模模糊糊的樣子，宛若失真的幻影，每個房間的房門都緊緊關閉著，偶爾有嘔吐般的聲音夾在在裏面，還有刀子割裂皮肉傳來的聲音。
　　聲調、氣味、視野交織的灰白世界，猶如在生死徘徊的地獄，壹時間，竟然沒有任何壹道身影出現在走廊裏。
　　因為出現在走廊裏的人都死了。
　　地上橫七豎八的躺著壹具具屍體，仿佛被野狗啃食了壹樣，血肉消失不見，竟然只剩下灰白的骨架。
　　這裏是四國酒店的最頂層。
　　有壹個頗為晦氣的層數，十八。
　　“踏、踏、踏……”
　　沈重的腳步聲突然響起，隱約之間，能看到壹個高大的身影從虛幻中走出來。
　　那高大的身影看不清模樣，全身好像被陰影籠罩著，它腳底漂浮著大量的金屬顆粒，行走之間，恐怖的壓迫感席卷了整個空間。
　　暗藏在各個房間處的活人不得不捂住口鼻，壓抑那難以遏制的咳聲，仿佛稍稍有些動靜，就會引起外面那個恐怖存在的註意。
　　高大的身影壹步步前行，長長地走廊仿佛沒有盡頭。
　　那“踏踏踏”的的腳步聲好像踏在每壹個人的心尖上壹樣。
　　不少人面色潮海，但沒過多久就變得慘白如紙了。
　　頭暈耳鳴，惡心幹嘔等負面狀態開始出現，甚至實力較低的超凡者，已經出現了心率異常等壹系列癥狀了。
　　觸覺敏感的超凡者已經發現了毛孔中，突然出現了壹小簇仿佛粉末狀壹樣的東西。
　　有人用指肚粘黏，然後仔細的撚了撚。
　　有些紮手。
　　好像是……金屬屑？
　　這人瞪大了眼睛，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任何壹位超凡者都受到過良好的教育，起碼在這個時代來說，他們是接受教育最為完善的階層。
　　否則又何談破譯那些超凡文獻呢。
　　而且，這個時代的醫學流派，也就是午柒·敦牂，靠著超凡者的便利，早就發現了人體內存在的少量元素，因此便將這些事物統稱為金之力。
　　這人就是午柒·敦牂流派的超凡者，他自然清楚體內金之力被幹擾攝出會造成什麽樣子的後果。
　　除了會引發各種病變，還會造成某種平衡的破壞，如此下去，根本不用打，他們就已經被消弱的不成樣子了。
　　更何況，這裏面有不少人感染了病疫，兩者相加，有些人的實力大概都發揮不出平時的三成。
　　這讓男子的臉色忍不住變了變。
　　他靠在房門後面，覺得不能這樣坐以待斃了。
　　壹個人終究是無法對抗那個強大的家夥。
　　要不，去其它房間裏尋找同伴？
　　他記得，有不少外聯部的同事都身處在十八樓。
　　如此想著，他咬了咬牙，待腳步聲慢慢遠離，便直接選擇打開房門，沖了出去。
　　視野中盡是灰白色，整個空間仿佛被切割了壹樣。
　　他大步前行，想要竄入對面，打開對面房屋的房門。
　　但無論他如何加快腳步，那近在咫尺的房門，卻在此刻變成了天塹。
　　男子瞪大了眸子，從曾經看到的檔案中，大概猜到了什麽。
　　四國酒店的十八層，竟然已經被某個存在漸漸剝離了出去，它即將脫離現實，徹底陷入虛空之中。
　　如此說來，他們豈不是快要落入了對方的域中？
　　男子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踏、踏、踏……”
　　沈重的腳步聲再次響起。
　　男子回過頭，看到了遠處緩緩走過來的高大身影。
　　他打了壹個冷顫，立馬想要返回之前的房間。
　　周遭的視野開始飛快的倒退，但這幾步的距離猶天塹，直到那高大身影已經臨近，男子依然無法脫離走廊所處的維度。
　　他汗如雨下，全身被汗水浸透，驀然轉過身的時候，忍不住汗毛炸立。
　　因為某個恐怖的身影已經走到了近前，它腳下的金屬顆粒開始漂浮，宛若鋪天蓋地的沙塵潰壓下來。
　　男子慌亂間撐起壹個能量場，化成了壹片能量光罩護住了自己。
　　但在金屬粒子的沖擊下，那能量光罩連壹秒都沒有抵擋住，男子甚至來不及慘叫，全身就已經被金屬粒子洞穿。
　　壹大團金屬粒子仿佛天空密布的陰雲，時聚時散，時而膨脹，時而收縮，在半空中不斷變幻。
　　不知過了多久，金屬粒子才漸漸散去，重新回到了高大身影的腳下。
　　地面出現了壹具潔白的骸骨。
　　血肉消失殆盡。
　　仿佛被金屬粒子吞噬壹空。
　　那道高大的身影則是踏著沈重的步伐，依舊朝著前方走去，仿佛腳下的前路沒有盡頭。
　　“好餓……”
　　只有沙啞的金屬音質，緩緩回蕩在空氣中。
　　對面的小型會議室裏，陳丘頓收回了視線，又重新將房門的貓眼兒堵上。
　　“怎麽樣？”薄其華坐靠在椅子上問著。
　　“那人死了。”陳丘頓說。
　　“不奇怪。畢竟外面的那個家夥，可是壹招秒了三個經略。”薄其華站了起來，神情嚴肅地說道：“我甚至懷疑，那個家夥半只腳已經踏入了傳奇。”
　　陳丘頓想了想才說：“應該不至於。”
　　“希望如此吧。”薄其華嘆了口氣。
　　武官處的壹些人都在這個小型的會議室裏。
　　內部有配套的茶水間、休息間、會客室等隔斷，眾人分散，此時會議室裏也不過四五個人的樣子。
　　另壹位副武官忍不住感嘆道：“還好那家夥好像有所顧忌，不敢沖進屋子，不然後果不堪設想啊。”
　　薄其華與陳丘頓對視壹眼，大概猜到了原因，但卻沒有說什麽。
　　“也不知道孝仁他們怎麽樣了。”陳丘頓突然想到了顧孝仁。
　　“妳把心放在肚子裏吧。”薄其華淡淡地說道：“我們這裏誰都有可能會出事，但就他不會。”
　　上次他與嚴沁琛閑聊，無意間得知，某個家夥從原國那裏換來了壹大堆的符箓。
　　據說都是國內道家高人親手所畫，壹大堆符箓扔下來，足以抹平半個城市。
　　嚴沁琛還調笑說：這已經堪比壹個情報處的能量了。
　　畢竟，他所帶領的情報九處，也不過是八個五級超凡者的配置。而某個家夥手裏的東西，足可用來掀起壹場超凡之戰了。
　　想到這裏，薄其華看了陳丘頓壹眼道：“與其擔心他，妳還不如擔心壹下於柏舟。”
　　“是啊，整個武官處的人，就那小子還不知去向。”陳丘頓黑著臉，忍不住說道：“妳說關鍵時候，他上個屁的盥洗室啊！”
　　“眼下怕是沒有時間去搭理他了。這層樓快要被那位拉入域中，應該是耐心即將耗盡。至於小於，他與孝仁所在的樓層不遠，不是主要針對的樓層，只能希望他的命硬壹些了。對了，采薇那丫頭是什麽時候上來的？”薄其華突然問了句。
　　“采薇？”陳丘頓想了想：“之前發現不對，正要派人下去，她自己正巧就上來了。”
　　“那就不要讓她與許丫頭接觸。”薄其華瞇了瞇眸子說：“裏面那幾個，分別隔離起來。至於采薇就讓她和那個姓葉的姑娘呆在壹個屋子裏。”
　　陳丘頓點了點頭：“已經安排好了。先讓眾人休息，畢竟，還有壹場惡仗要打啊。”
　　眼下武官處已經有人感染了病疫，包括許婉姿在內，皆是被單獨隔離在了周遭的幾個小屋子裏，算是實力大損。
　　的確是不能讓她們在接觸了，以免某種汙染繼續擴大。
　　兩人正站在那裏說著，小隔間的門就被人打開了，菊采薇端著壹個木質的托盤，施施然的走過來。
　　“茶、茶泡好了。”她臉色有些蒼白的說著。
　　薄其華看了她壹眼，就搖頭道：“身體不好就不要做這些了，妳先回屋子裏呆著，沒有什麽事情不要出來。”
　　“哦。”
　　菊采薇點了點頭，將托盤放在桌子上，然後離開。
　　會議室的幾個人聊了壹會兒，有人口渴想要倒杯茶來喝，但剛走到桌子前的時候，似乎踩到了什麽軟軟的東西。
　　“喵——”
　　壹道黑影突然竄了出來，嚇了那人壹跳，慌亂之下竟然失手打翻了托盤。
　　“嘩啦”壹聲，托盤、水壺、茶杯、液體散落壹地。
　　“毛毛躁躁的。”薄其華瞪了那人壹眼。
　　“抱歉。”
　　那人則是訕訕的撓了撓頭，然後將目光放到了某個“罪魁禍首”身上。
　　此時，某個“罪魁禍首”抖了抖黝黑鋥亮的毛發，昂首挺胸，走到了另壹個角落，似乎打算換壹個地方繼續睡。
　　看著這只靈樞急備會的聖貓，薄其華與陳丘頓對視了壹眼，神情頗為古怪。
　　與此同時，某個躲在門縫裏的身影，驟然關上了房門。
　　“菊姑娘，妳臉色有些不好誒？”
　　“哦。沒事。”
　　菊采薇轉過身，看著眼前這個波濤洶湧的姑娘，目光怔然，不知道在想著什麽。
　　……
　　……
　　白色的世界，視野所及皆是乳白色。
　　粘稠的漿液流淌在地面上，噴湧在墻上，壹條條死去的象拔怪筋疲力盡，最終無力的倒在了顧孝仁的劍下。
　　他壹身黑衣，胯下騎著老饕，手持饕餮之劍遙遙指著遠處出現的那道身影。
　　壹只象拔怪。
　　大號的象拔怪。
　　比水桶還要粗，二十幾米長的樣子。
　　這應該就是傳說中的卵王了。
　　顧孝仁如此想著。
　　他瞇了瞇眸子，饕餮之劍黑氣彌漫，形成了壹個方圓十米的漩渦。
　　顧孝仁揮劍，烏光炸裂，飛沙走石，恐怖的劍光朝著對方轟去。
　　象拔卵王則是盤旋著軀體，布滿的白色鱗片宛若巨蛇壹般層層疊疊，不斷向上湧動。
　　仿佛體內醞釀出了什麽東西。
　　它噴出了壹大片白色的液體，鋪天蓋地，空氣中還彌漫著壹股刺鼻的味道，與腐蝕空氣發出的“滋滋”聲。
　　但那片液體接觸到饕餮劍光，卻被迅速消融了，饕餮之劍吞噬壹切負面狀態的能力，似乎在頃刻間發揮了作用。
　　余下的劍光威力不減，依然轟擊在了象拔卵王龐大的身軀上。
　　“戾——”
　　它發出了刺耳的尖叫聲，身上的鱗片被轟碎，恐怖的傷口顯現了出來，流出了大片白色的鮮血。
　　顧孝仁驅使胯下的饕餮前行，劍光爆射，黑氣彌漫，整個空間變得壹片狼藉，所有阻擋在他面前的事物皆被饕餮之劍轟飛了出去。
　　他壹路所向披靡，象拔卵王承受到了十幾道劍光的轟擊，哪怕以它龐大的軀體也無法承受不知疲倦的饕餮之劍，無數裂紋開始出現在它的軀體上，有道道白光迸濺出來，最後朝著四面八方爆裂化成灰燼。
　　“轟——”
　　無數灰燼化成了壹道漩渦，漂浮出大量的灰白色的光點。
　　似乎受到了某種力量的召喚，那些灰白色的光點開始不斷朝著高處升騰而去。
　　顧孝仁握著饕餮之劍，目光隨著爆碎的象拔卵王朝著上方看去，那些灰燼般的光點，似乎在迅速凝聚出了壹個虛幻的輪廓。
　　仿佛從另壹個世界跨界而來，虛幻開始迅速凝實，然後勾勒出了壹個女人的形象。
　　這是壹個足有三米多高的女人。
　　赤著腳，露出了筆直的小腿，壹身前短後長的白裙沒入虛空。
　　她身材凹凸有致，婀娜曼妙，束腰之細不似人類，五官的線條極為柔和，皮膚驚人的白皙，氣質聖潔，仿佛是從天界下凡的聖女壹樣。
　　她壹臉慈愛的看著顧孝仁，緩緩伸出兩只白玉般的素手，敞開巨大的胸懷，做出了壹個擁抱的動作。
　　但顧孝仁見了，卻如臨大敵，忍不住汗毛乍起。
　　他註意到，她長裙的尾部深入虛空之中，後面層層疊疊，仿佛連接著壹個龐大的輸送帶。
　　壹大片模糊的輪廓出現在那處空間裏，仿佛形成了壹片綿延不斷的山脈。
　　汙穢與骯臟，墮落與欲望，負面狀態的根本，蒼白之卵的母親，堵住了顧孝仁前進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