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3章 蘇拉瑪的最後壹夜

　　阿斯塔瓦港在蘇拉瑪城的正中心。
　　這裏不但是城市海灣的碼頭，還是如威尼斯風景壹樣的蘇拉瑪平民區那些錯綜復雜的水系的源頭。
　　在精靈帝國時期，蘇拉瑪城並不在現在這個位置上。
　　實際上，整個破碎群島，都是在天崩地裂裏，被“推”到現在這片偏僻海域中的。
　　這座碼頭在艾薩拉女皇的國度裏，曾是與首都辛艾薩莉的水系連通的母港，專門用於轉運蘇拉瑪和帝國首都之間的物資，因此被修的非常漂亮，非常堅固，壹個環形大平臺四周，遍布著四個不同作用的碼頭。
　　這裏停泊著蘇拉瑪城中的很多船，都是那種精靈小船，不能駛入外海。
　　但今夜，這座存在了壹萬多年的大港口，卻被砍掉了三分之壹。在港口主體的穹頂大立柱上方，三分之壹的建築物已墜入水中。
　　就像是壹條筆直劃過的線條，將眼前的萬物平滑切開，殘留在建築物上，只剩下了壹個很順滑的刀刃剖面。
　　就好像布萊克剛才壹刀切過去的不是堅固的精靈白巖，而是壹塊老豆腐壹樣。
　　破壞力不該這麽強的。
　　只能說夜之子們倒黴，剛才那壹刀觸發了黑鐵聖物正義之手的連續攻擊特效。
　　第二刀威力不如第壹刀，但也很可觀了。
　　“還行。”
　　海盜站在被他弄出的廢墟裏，感受著身體裏傳來的疲憊，很滿意的點了點頭。
　　不只是對破壞力感覺到滿意。
　　還對自己現在的狀態感覺到滿意。
　　之前托了薩拉塔斯的福，用黑暗帝國之刃上的虛空神力，把自己的軀體強化到臨界狀態的直觀效果，現在已經體現出來了。
　　“終於不是壹刀男了，可惜要砍出第二刀，還得‘炸膛’，真是尷尬的處境。”
　　布萊克看著眼前半透明的人物卡，狀態欄裏再沒有出現“重傷”這樣的描述，代表著他現在的體魄，已可以承受打出這種半神級技能的反噬。
　　而且剛才那壹記半神級影襲，是海盜第壹次完整的將技能打完，從頭到尾，暴動的陰影強化沒有壹絲壹毫的失控。
　　這才能制造出眼前這壹劍之威。
　　不過，布萊克自己也吐槽過，自己這種“半神力量”水分極大，說到底只是技巧熟練度被各種天賦臨時強化到半神級。
　　並不是絕對力量的半神。
　　如果他真有這種力量，剛才那壹刀就不會只是斬碎三分之壹的碼頭，周圍的這些建築物都會受到破壞。
　　打個更直觀的比方。
　　如果是星界法師麥迪文在這裏，隨手丟出壹個半神級魔法下去，整個蘇拉瑪城估計要毀掉最少壹大半。
　　或者換壹頭海加爾上沈睡的荒野半神來這裏肆虐壹番，壹夜之間，拆掉整個城市也不是什麽困難的事。
　　“任重而道遠，只是現在這樣，還遠遠不夠啊。”
　　布萊克在心裏感嘆了壹句。
　　“妳這種突然暴增的力量是怎麽回事？”
　　薩拉塔斯在海盜耳邊開口，帶著壹股難以理解的疑惑，說：
　　“為什麽在妳接觸到海水之後，妳立刻就被全方位的強化？這是某種魔法嗎？我從艾澤拉斯誕生到現在為止，從未見過這種現象。”
　　“妳不知道的事多了去了，這個世界從不如妳想的那麽簡單。”
　　海盜撇了撇嘴，帶著壹股獨孤求敗的語氣，對薩拉塔斯小姐姐說：
　　“就比如，妳現在還以為艾露恩，就是艾澤拉斯孕育的星靈泰坦呢，但實際上，她並不是，她是壹種更奇特的生命形態。”
　　“所以，這種接觸海水就會暴漲的力量，是艾露恩給妳的賜福？還有妳用於困住我的力量。”
　　薩拉塔斯狐疑的問到：
　　“是來自……”
　　“別想了，我就是如此迷壹樣的男人，妳得到了我的心，卻永遠別想得到我的秘密。我的來頭比妳想象的厲害多了。
　　但我不會告訴妳這些。
　　所以，讓我安靜壹下好嗎？”
　　海盜打斷了薩拉塔斯的詢問，讓這虛空之遺也感覺到了壹股郁悶，便如忠誠的仆從壹般，再次安靜下來。
　　布萊克看著腳下躺在碎石堆裏的魔劍士奧魯瑞爾。
　　後者的傷其實並不嚴重。
　　這也讓海盜對這個夜之子魔劍士的實力有了個更明確的認知，這是自打布萊克的“半神級”力量現世以來，第壹個完整的吃了壹刀，卻還只是輕傷的人。
　　她肯定比肖爾婆婆更厲害。
　　她身上這套怪異的魔法盔甲也有點意思，但這會的魔劍士心中盡是挫敗，已陷入了壹種呆滯的狀態裏。
　　海盜並不打算取走她的命。
　　在荒野儀式和暗影儀式完成之前，再多的心能汲取都是浪費，他現在要這個靈魂沒意義，而眼前這個精靈已經傻了。
　　或許可以被用來做其他事情。
　　“妳們親手把誕生過無數英雄的蘇拉瑪城，變成了藏汙納垢的垃圾堆，在這裏的每壹分每壹秒都讓我感覺到厭惡。”
　　海盜用冰冷的烈焰之刃桑克蘇的刀刃，拍打著奧魯瑞爾的臉頰，他語氣冷漠的說：
　　“曾經高貴的上層精靈現在已成了臭不可聞的夏多雷垃圾，和這樣的蟲子在壹起，怎麽能獲得真正的力量呢？
　　可憐的小女孩，妳很有天賦，妳本可以做出更偉大的成就，但妳卻沈浸於這片垃圾堆裏不可自拔。
　　艾利桑德保護了妳，卻也毀了妳。
　　妳不離開這墮落的無可救藥的萬年之城，妳就永遠無法理解力量的含義，妳的技巧，妳的天賦，被妳轉化成了壹種可悲的詛咒。”
　　布萊克取出壹把信號槍，擡手打向空中，壹團血紅色的照亮彈飛入夜空，又在死寂的阿斯塔瓦港大放光芒。
　　把這殘破之地照耀的猶如血腥地獄。
　　海盜蹲下身，在頭頂血光縈繞裏，伸出手粗暴的將魔劍士身上的魔法盔甲取下來，這是在拿勝者的戰利品。
　　而被剛才那半神壹刀擊潰了所有傲慢與信心的天才魔劍士，這會毫無反應。
　　如木頭人壹樣。
　　“這東西我帶走了，作為放過妳生命所支付的報酬。”
　　他伸出手，在魔劍士紫灰色的臉頰上拍了拍，說：
　　“在蘇拉瑪，妳已經登頂了，魔劍士，但在我來的地方，妳這樣的天才也不過是平庸之輩。在我們那裏，所有追逐力量的人都必須不停的奔跑，才有可能停在原地。
　　想要更進壹步，就得付出更多。
　　我本可以殺死妳。
　　但我更願意給妳，和這座墮落的城市壹個機會。
　　記住我的名字，然後離開這座散發著腐爛氣息的城市，去偌大的世界裏轉壹轉，別滿足於當個井底之蛙。
　　等妳做好準備的時候，來尋找我，來挑戰我。
　　我是庫爾提拉斯的戴琳·普羅德摩爾。
　　我乃艾澤拉斯的大海之王，在妳下壹次赴死的時候，記得帶上妳的艦隊和妳能找到的所有朋友壹起來。
　　我期待我們下壹次見面，可悲者。”
　　“嗡”
　　召喚儀式的暗影魔力，借助布萊克身上的特制靈魂石作為錨點，在艱難的撕裂空間中，化作壹道扭動不休的暗影之門。
　　海盜往暗夜要塞的方向看了壹眼。
　　他站起身，任由召喚儀式的魔力將自己的軀體束縛住，又在仿佛鉤到肚臍眼的鉤子的狠狠拉扯中，被帶離蘇拉瑪城。
　　在被暗影吞沒的那壹刻，布萊克用輕語聲，像是叮囑，又像是勸說：
　　“對於庸人來說，沒去過的地方總是有無盡的美好。介於妳可能會去我們那個殘酷的世界，所以我勸妳，真的……
　　別那麽樂觀。”
　　這話用薩拉斯語說出來，倒是更像壹句挑釁了，而被摘掉盔甲的傳奇魔劍士奧魯瑞爾，怔怔的看著這壹幕。
　　對於布萊克的離開，她毫無反應。
　　也沒有呼叫支援。
　　她已經是這座城市裏除了艾利桑德女士和大占星師之外的第三強者，如果她都不是對手的話，找再多的人過來，都只能是徒增傷亡。
　　她被海盜唬住了。
　　她並不知道，布萊克砍完那壹刀後，雖然沒有重傷，但也有脫力的感覺。只要她鼓起勇氣，向前刺上壹刀，海盜就只有狼狽逃竄壹條路。
　　但還是那句話，她作為天才的信心，已經被徹底擊潰。
　　她可以接受失敗。
　　她甚至渴望壹次失敗。
　　但不是眼前這樣的！
　　“蘇拉瑪之外的世界……庫爾提拉斯……戴琳·普羅德摩爾……大海之王……”
　　傳奇魔劍士以壹個只有在某種可疑話本故事裏，才會有的虛弱女精靈們被淩辱後的淒慘姿態，靠在碎石堆裏。
　　就像是被玩壞了壹樣。
　　她那紫色中帶光的眼睛死死的盯著頭頂厚重若城墻壹般的魔法壁壘。
　　如果不是剛才那刺殺者的提醒，她甚至都忘了，她和她的父輩，她和她的人民，已經在這魔法天幕下，生活了壹萬年！
　　這裏就是他們出身，成長，生活的地方。
　　這裏就是那口井。
　　讓他們只能看到目光所及之處，卻無法想象除此之外的世界到底已經經歷了什麽樣的天翻地覆。
　　好幾分鐘之後，魔劍士提著自己被斬斷的魔法翼刃，艱難的起身，她回想著剛才的記憶，踉蹌著轉身，在廢墟中走入惶惶黑夜裏。
　　恥辱的失敗並不是壞事，它總能為沒有方向的人，打開壹條路。
　　……
　　“不管什麽時候，我都討厭這個儀式。它就像是把我丟進最瘋狂的海潮裏，順著激流壹路旋轉著丟進無盡海淵。
　　我受夠術士的愚蠢魔法了！
　　下次壹定要用法師們的傳送門，如果妳們這次沒抓來夜之子奧術師，我就把妳們統統丟回蘇拉瑪，讓那群老娘們狠狠蹂躪妳們！”
　　回到納格法爾號上的布萊克喘著氣，揉著腦袋，來化解腦殼中的沈悶痛苦。
　　在他身邊，是剛剛完成召喚儀式的邪眼，紮拉克和瘦小子，三個術士壹起運作儀式，還借了古爾丹之顱的強大魔力，這才勉強貫通了城市內外，把布萊克從城裏拉了出來。
　　饒是如此，三個術士這會也是累的和狗壹樣，最弱小的坎瑞薩德壹屁股坐在甲板上，連擡手的力氣都沒了。
　　“劫掠成果怎麽樣啊？”
　　可惡的海盜根本沒管自己的三個虛弱下屬，回頭就看向自己的大副。海盜龍賽菲爾喜滋滋的指著船艙，對布萊克說：
　　“大獲全勝！首席奧術師塔莉薩不在自己的莊園裏，之前預備的大戰根本沒發生，差不多就是壹路平推過去。
　　那莊園裏的好東西都被搬出來了。
　　夜之子奧術師俘虜了六個，精靈魔劍士被抓了十幾個，還有月郡家族的三十多個仆人也被抓回來了。
　　哦，還有意外收獲。
　　莉莉絲·月郡和她的妹妹安納瑞斯·月郡也被莫羅斯俘虜了，說是要請回來當貴客，來提升壹下妳的社交圈品質。”
　　“等等……誰被抓回來了？”
　　海盜聽到這兩個名字有些耳熟，他擡起頭，眼神古怪的看著因劫掠大獲全勝而興奮不已的海盜龍，追問道：
　　“月郡家族的莊園不是蘇拉瑪外環嗎？大貴族莉莉絲·月郡確實和塔莉薩是好友，但她是怎麽跑到那個莊園裏去的？
　　這劇本不對啊。”
　　“哪還有什麽劇本嘛。”
　　塞菲爾倒是毫不在意，很是豪爽的叉著腰說：
　　“在這個命運不定的世界裏，什麽事都有可能發生的，我的船長閣下。現在那對精靈貴族姐妹花都被丟進妳的船長室裏了。
　　妳是先吃飯？還是先看搶來的寶藏？還是先享用她們？”
　　“這是何等的虎狼之詞！”
　　布萊克瞪著眼睛，對塞菲爾說：
　　“妳壹個姑娘，說這些話合適嗎？再說了，夜之子的容貌不符合我的審美觀，我對黑皮精靈沒興趣。
　　先去看寶藏吧，另外妳幫我把莉莉絲閣下請出來，在船艉樓上找個安靜點的艙室。
　　我有些話要和她談壹談。
　　最後……”
　　海盜司令官回頭看了壹眼夜色下，被紫色魔法護盾籠罩的蘇拉瑪城，他說：
　　“揚帆起航！我們回破碎海灘去。”
　　“開胃甜點已經吃完，是時候去阿蘇納辦正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