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千四百壹十六章 口舌業

　　還不等男孩反應過來，胖子轉身就走，下壹秒，系在傘下的頭發再也堅持不住，直接崩斷，壹條被刀砍的傷痕累累的手臂猛地從傘中伸出，狠狠插進男孩因為恐懼而長大的嘴巴裏。
　　聽著身後五臟六腑被攪爛的瘆人聲響，胖子根本不敢回頭，只是壹個勁的加快腳步，心想這也就是讓自己遇上了，自己人品好沒做過負心事，要是換了醫生來恐怕竹筐裏又要多出壹把新傘。
　　繼續沿著橋向高處走，位置越高，那陣冰冷的寒意也就愈重，胖子裹緊衣服，但此刻衣服也已經被浸透，寒風吹過冷的他直打哆嗦。
　　橋上霧氣彌漫，出於安全考慮以及日常生活中的習慣，胖子選擇貼在右側走，橋的兩側都有護欄，護欄的材質與橋不同，黑漆漆的，在燈籠陰慘慘的綠光下泛著詭異的光澤。
　　橋下傳來壹陣陣的水聲，可以想象，他腳下就是壹條極寬，水流又洶湧的大河，而傳說這條河中充斥著殘肢膿血，即便是靈魂壹腳踏入也休想浮上來。
　　對於這條僅存在於傳說中的河胖子滿心好奇，他很想趴在橋邊朝下瞧壹瞧，但理智阻止了他，這樣只會憑空生出事端。
　　余光掃過，突然，胖子睜大了眼睛，瞳孔也緩緩收縮，他看到護欄上出現了壹雙腳，是壹雙很大的赤腳，並非是踩在護欄上，而是用腳背勾住，倒掛在上面，整個“人”的身體如同蝙蝠壹樣垂在橋下。
　　當然，有高延青的例子在前，胖子懷疑這或許只是壹雙斷腿也說不定。
　　但現實很快打破了他的想象，只見那雙腳動了起來，以壹種常人無法理解的方式移動，最後壹具幹枯的身體從橋下翻轉上來。
　　這人身上破破爛爛的，頭發稀疏，全身上下都像是被抽幹了水分，皮膚皸裂開，透過裂隙能看到裏面幹枯發白的肉。
　　“水，給我……給我水！水！”
　　形如幹屍的人張大嘴巴，對著胖子發出嘶吼，聲音粗糲的像是無數沙礫在摩擦。
　　胖子想起很久前聽過的壹則故事，有些愛爛嚼舌根搬弄是非的人死後無法進入輪回，魂魄只能留守在奈何橋上，橋下的水壹口也喝不到，只能眼睜睜看著，這是對它們生前口舌之業的懲罰。
　　“水！給我水！”
　　幹屍對著胖子聲嘶力竭的嘶吼，同時邁動腳步朝胖子逼近。
　　瞧著對方饑渴的眼神，胖子懷疑如果拿不出水，那麽幹屍就會將自己撕碎，然後喝自己的血。
　　可自己去哪裏給他找水喝？
　　這裏距離橋下的水面不知道多高，他想要找水，除非跳下去。
　　就在胖子想著如何脫身時，不遠處的迷霧中又浮現出壹道身影，是壹個低著頭的老婦人。
　　而令胖子眼前壹亮的是，在老婦人的腳前正放著壹個銅盆。
　　“妳別著急，我去找老人家問壹下。”
　　胖子轉身朝著老婦人走去，老婦人穿著壹身青色刺繡壽衣，低著頭，花白的頭發垂下來，完全遮住了臉。
　　靠近後，胖子驚喜的發現銅盆中居然隱隱泛著光，盆裏有水！
　　“老人家，妳盆裏的水能勻給我壹些嗎？”
　　好半晌後，胖子才聽到壹陣慢悠悠的回答，厚重的聲線中還夾雜著些許哭聲，“可以，但妳要先幫老婆子我壹個忙。”
　　這時胖子已經走到老婦人面前，他已經確定眼前的銅盆裏面就是水，而且水十分清澈，透過平靜的水面，能看到倒映著的老婦人那張布滿褶皺的臉。
　　老婦人仿佛正面臨著極端的痛苦，扭曲的嘴巴壹開壹合，可接下來說出的話卻讓胖子腦後壹涼，“老婆子我洗臉的時候不小心將臉皮掉在了水裏，還要麻煩妳幫我把臉撈起來。”
　　與此同時，老婦人也顫巍巍的擡起頭，花白的頭發後面，是壹張血淋淋的臉。
　　從暴露出的皮肉來看，整張臉更像是被壹點點很小心的撕下來，血肉與慘白的骨頭裸露在外面，胖子不是因為鎮定而沒有逃跑或是叫出聲，純粹是因為嚇傻了，還沒反應過來。
　　水中的臉忽然動了，嘴角咧開，發出瘆人的笑聲，聲音異常尖銳，“快把我的臉撈出來！把我的臉從水裏撈出來！”
　　鏡中月水中花都是虛無縹緲之物，伴隨著震動，水面泛起波紋，而老人在水中的臉也愈發虛幻。
　　想把臉從水中撈起來是不可能了，而且胖子肯定，在他把手伸入水中的那壹刻，就會被水中鬼臉襲擊，老婦人看著挺虛弱，但水中鬼臉的牙卻整齊鋒利的很。
　　但在老婦人的逼迫下，胖子還是不得不彎下腰，做出用手去撈臉的動作，而水中的鬼臉還在不斷警告，“快點！動作快點！別和我耍小心思，老婆子我走過的橋比妳走過的路還多！”
　　突然，胖子像是察覺到了什麽，猛地擡起頭看向老婦人身後，“誰？！”
　　老婦人的身體迅速轉身，接著兩只手擡起，露出烏黑鋒利的指甲。
　　胖子趁此機會抱起盆就跑，壹邊跑壹邊對著幹枯鬼的方向大喊，“快來接我！我給妳找到水喝了！”
　　水中的鬼臉這時才反應過來，立刻對著胖子破口大罵，罵得胖子煩了直接朝著盆裏狠狠吐了口吐沫。
　　身後傳來極快的腳步聲，胖子毫不懷疑，只要被追上，那麽今天肯定難逃壹死。
　　胖子身體毫無預兆的向左壹閃，下壹秒，壹只鋒利的爪子徑直抓向他剛才所處的位置，速度快的幾乎拉出了殘影。
　　千鈞壹發之際，幹枯鬼也趕到了，二話不說抱起盆就給幹了，水在空中打著漩被吸進了幹枯鬼的喉嚨，和水壹起的，還有老婦人那張鬼臉。
　　壹陣刺耳的尖叫聲從幹枯鬼的喉嚨裏傳出，等胖子再回過頭，老婦人追來的身體已然化為壹灘扭曲的血肉，跌跌撞撞的滾向橋邊，壹頭栽了下去。
　　過了好久，才聽到橋下傳來落水的悶響。
　　而站在胖子面前的幹枯鬼則恢復了些許的水分，接著走回橋邊，繼續將自己倒掛在護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