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雨覆雲翻、第16章，花裏逢君，蝶戀花

梅廿九怯怯地朝洛德瑞叫了聲“爹爹”，洛德瑞笑著招手叫她上前，洛宸星松開梅廿九的小手，道：“去吧，爹爹在叫妳。”
梅廿九上前，洛德瑞將她輕攬在懷中，道：“蝶兒，這幾日在王府可住得習慣？”
梅廿九望著洛德瑞親切溫和的笑臉，點點頭，她轉眼偷眼看著梅十五，梅十五眼中有喜悅與欣慰的光芒。
洛德瑞笑道：“習慣就好。”說著叫過下人在他身邊加了個座給梅廿九，道：“妳以後就坐爹爹身邊。”
梅廿九低頭應了，坐在了洛德瑞身邊。
洛德瑞舉箸往梅廿九面前的六曲銀碟裏搛了塊脆皮酥鵝，道：“嘗嘗這個。”
梅廿九咬了壹口，覺得這鵝肉外脆裏嫩，口味鮮美，她望向洛德瑞，笑著說：“爹爹，這個真好吃。”見她壹派天真浪漫，眾人皆笑。
阮綠珠笑著道：“哎喲，蝶小姐，人雖小，但又美又伶俐，就像她的娘壹樣，將來長大了，估計咱們王府要被說媒的給踏破門檻了呢。”
洛德瑞看著梅廿九說：“妳二娘說得對，等妳長大了，爹爹會給妳找個好人家，讓妳母親也放心。”說著看了梅十五壹眼，目光深情。
梅十五但笑不語。
小梅廿九羞紅了臉，趕忙低下頭吃菜，因此沒有看見洛宸星的壹張俊臉竟也有點發紅，洛宸天的眼神冷冽攝人。
而洛宸夜則哼了聲，道：“她長大後恐怕是個禍害。”
在場的人壹怔，阮綠珠急忙在桌子底下掐了壹把洛宸夜，怒道：“妳這個死孩子，胡說什麽？”
洛宸夜道：“我又沒有說錯，她長得那麽美，長大以後肯定會招惹男人為她打架的，不是禍害是什麽？”
洛德瑞大笑出聲道：“難道長得美就是禍害了？”
洛宸夜撓撓頭道：“書上都是這麽說的，不是說紅顏禍水麽。”
洛宸星笑道：“三弟，妳看書看糊塗了吧？”
洛宸夜回視洛宸星，道：“我才沒有迷糊呢，反倒是妳二哥，妳才糊塗了呢。”
洛宸星道：“我怎麽又糊塗了？”
洛宸夜道：“二哥，照這麽下去，將來先為她打架的人就是妳了！”說完掩嘴偷笑。
洛宸星壹張俊臉已是通紅，他低下頭，不敢看梅廿九壹眼。
洛德瑞見自己的二兒子羞窘，便笑著打破他們的尷尬，道：“宸夜，妳又胡說八道了，宸星照顧妹妹是理所應當的事。反倒是妳，以後要好好對待小蝶妹妹，懂了麽？”
洛宸夜嘟嚕著嘴，不情不願地答應了壹聲。
阮綠珠見狀松了口氣，突然想起什麽，道：“說起禍害，大家可得小心，聽周管家說，他在我們王府的園子裏見到了什麽神還是仙的……”
江依依壹驚，道：“真的麽？”
阮綠珠點頭，道：“我起先也不相信，但周管家說得是信誓旦旦，而且他也不是個會說謊的人……大家還是小心些為好，萬壹真的有什麽妖精進了咱們王府呢……”說完，眼波壹轉，有意無意地瞟了梅十五壹眼。
“胡說什麽？哪來的什麽神仙妖怪？周管家是老眼昏花了麽？”洛德瑞壹臉怒色。
阮綠珠忙賠笑道：“綠珠只是隨意說說，讓大家小心罷了。王爺請息怒。”
“二娘不必多慮，若是真有妖怪要害人，宸天不會束手旁觀的。”洛宸天冷冷道。
梅廿九的手壹顫，筷子上的菜掉在了碟子裏，她怯怯擡起頭，卻對上了洛宸天的壹雙深沈的眸子，他的目光，冷的像刀。
而壹旁的梅十五也是花容失色，面色蒼白。
“大家都吃菜吧，別危言聳聽，自己嚇自己了。”江依依欠身給洛德瑞夾了壹筷子花雕醉雞，柔聲道：“王爺，這是我吩咐廚房特意為妳做的。”
洛德瑞點頭，道：“難為妳有這份心。”接著轉頭對身邊圍繞的下人道：“吩咐下去，告誡王府裏的人，不得胡亂傳謠言，免得蠱惑人心。”侍從們趕忙都應了。
洛德瑞這才面對眾人，沈聲道：“大家也壹起舉箸吧。”
眾人方才舉箸，壹時無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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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王府的日子壹天天過去，在洛宸星的細心照顧下，小梅廿九很快就融入到了這個新環境中。
有著洛德瑞王爺對梅十五與梅廿九的寵愛，王府裏人對她們母女倒也客氣。
梅廿九因為上次施展了法術被母親梅十五好壹通責備，直到梅廿九答應母親再也不施出法術，母親才息了怒。
梅十五摟著梅廿九，嘆息道：“孩子，別怪母親這麽苛責。妳還小，不知道人世間的復雜，若是被人發現我們是妖，即使我們沒有害人之心，他們也必定會想盡方法將我們除去的。母親這麽做，也是為了妳好。”
梅廿九低頭應了，卻在心裏想，既然做人這麽難，那還不如回去當妖好了。
可壹看母親對洛德瑞的壹腔柔情，便把要回去當妖的說法又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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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來之則安之吧。梅廿九對自己說道。
洛宸星天天教她讀書寫字作畫，小廿九學得很快，每每完成壹幅丹青，都會換來洛宸星驚喜的眼神，他贊道：“妹妹，妳的天資聰穎，將來的文采修為肯定高於哥哥們。”
小廿九含笑不語，她才無所謂什麽文采修為的高低呢，她讀書作畫只是喜歡而已。她也喜歡和二哥在壹起，他的溫雅與敦厚讓她和他相處如沐春風，心頭踏實。
但是她心裏最想見的那個人卻經常不著家。
身為長子，洛宸天已經在府內管事的引導下，開始學習如何操持王府的日常事務，去管理桑田佃農，鹽井鐵礦。他天天都是早晨很早便出去，晚上很晚才策馬歸來。有時甚至幾天都待在外頭。
雖然他不在家，就不用面對他冷冽而攝人的目光，但小廿九還是覺得隱隱少點了什麽。
而洛宸夜壹如既往地不喜歡小廿九。
他先是嫌她是拖油瓶，而後見洛宸星壹門心思只教小廿九作畫寫字，備感受冷落，於是更憤恨小廿九奪了洛宸星對他的關註，因此他只要見到梅廿九，便不給她好臉色看，甚至嘲笑捉弄她。
雖然洛宸星壹心想勸阻洛宸夜，讓他停止欺負小廿九，但洛宸夜依舊是我行我素，根本不放在心上。洛宸星也拿他沒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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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梅廿九坐在園中的石凳上。
她剛薰香沐浴過，光著腳，披散著頭發，嘴裏在津津有味地吃著東西。
洛宸夜恰好路過，見狀又走到梅廿九的身後，猛地壹扯她的長發，他本想讓梅廿九痛得哭喊，他正得意地笑著，梅廿九卻壹轉頭，往他嘴裏塞了壹小片白白的東西。
洛宸夜正笑著，猛不丁嘴裏被塞進了東西，他吐出不及，便咽了下去。
他急忙低頭咳嗽，但白片片已進了他的肚子，哪還咳得出？
他瞪著眼問梅廿九，“妳，妳往我嘴裏塞的是什麽？”
梅廿九笑嘻嘻地不語，身邊的丫鬟青青與晴影也都抿嘴笑。
青青是個圓臉清秀的女孩，晴影則身材纖瘦，兩人俱是鳳目盈盈、春山眉黛的俏人兒。
她們是奉命前來服侍梅廿九與梅十五的丫鬟。
洛宸夜狐疑地看著梅廿九，發現石桌上有不少這樣的小片片，他指著小片片，聲音有點顫抖，道：“這些到底是什麽？”
梅廿九盯著那些白色小片片說：“是我撕下來的腳皮。”
洛宸夜大叫：“啊？妳怎麽這樣惡心？”說完，他迫不及待地轉身撲到花叢中狂吐！
直到沒東西可吐了，他才幹嘔著回過身看梅廿九，卻看見梅廿九將丫鬟青青遞過來的小白片片接過來，面無表情地就放進了嘴裏……
他額頭上青筋直跳，連忙壹路跑走，嘴裏還在嘟囔，“這個是什麽人，竟然吃自己的腳皮！”
梅廿九和丫鬟聽著洛宸夜的幹嘔聲壹路飄遠，不禁哈哈大笑。
青青憋笑已經憋得很辛苦，她壹邊抹著笑出來的眼淚，壹邊說：“蝶小姐，妳，妳這樣捉弄三公子……”
晴影也笑著，卻說：“這樣好啊，誰叫三公子老是欺負蝶小姐呢！”
青青笑著端過壹個笸籮，問梅廿九，“小姐，這些水煮五香花生還要剝皮嗎？”
梅廿九點點頭，道：“當然要了，這些花生仁母親還要做點心呢。”說完她剝下五香花生米的那壹小片白白的外皮，調皮地放在了嘴裏。
經此後，洛宸夜見了梅廿九，即使是壹臉嫌惡卻也不敢再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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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光無限好，梅廿九在梅樹下席地而坐，洛宸星拿著木梳為她梳理著壹頭青絲。
梅廿九那濃雲潑墨壹樣的長發，瀑布壹樣傾瀉下來，在明媚的陽光下閃著耀眼的光芒。
洛宸星先從發根開始，再梳通發絲的中部，直至最後從發根至發梢全梳通……他忍不住用手輕撫梅廿九的壹頭青絲，她的秀發亮澤，柔順輕盈，就像壹匹上好的綢緞。
洛宸星壹邊梳理著，壹邊道：“小蝶，以後妳長大了，該是妳的夫君為妳梳長發了……”
還有半截話藏在他心裏沒有說出來，“為妳梳理頭發其實是很美好的感受，真想這麽壹直為妳梳理下去永遠都不要停止……”
梅廿九搖搖頭，道：“我才不要夫君梳理我的頭發呢。我只要二哥幫我梳……”
“真的麽？”洛宸星的言語中帶著顫抖。
“當然，”梅廿九壹邊說著，壹邊轉過頭朝著洛宸星微笑，她的二哥這麽好，她希望他永遠都在她的身旁，做她的哥哥，當她的保護神。
他對她的好與關心，讓她的心底無比溫暖。
洛宸星坐在梅廿九的身後，卻為她這句無心的話激動得手足無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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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妳又幫著小蝶梳理頭發了！”洛宸夜的聲音在他們的耳畔響起。
“宸夜，妳也來了？”洛宸星微笑著說。
洛宸夜點點頭，看著梅廿九，臉上帶著嘲弄說：“這麽大的人了，還要二哥幫妳梳頭，羞不羞啊妳！”
梅廿九沒有回答他，卻在旁邊百無聊賴地在衣裳上找到了壹根掉的頭發，拿在纖手上揉著揉成了壹小團，然後放在白玉般的手心裏裝作欣賞。
洛宸夜斜著眼睛看到，便問她：“那是什麽？”
梅廿九壹臉平靜道：“這是我剛發現的壹個死蒼蠅，不知道死了多久，已經幹掉啦。”
洛宸夜呲著牙：“還不速速扔掉？”
梅廿九壹邊說著：“多好玩啊”，壹邊將手中的東西又含在嘴裏給他看……
洛宸夜跳著腳逃開，邊跑邊說：“這個女人是瘋了，好可怕，可怕……”
洛宸星早已笑得前仰後合，半晌他強忍著笑看著梅廿九，道：“小蝶，妳怎麽這麽頑皮？”
梅廿九低笑壹聲，道：“誰叫三哥老是戲弄我？我也捉弄他壹回好了。”
洛宸星笑著搖搖頭，梅廿九回眸壹笑，洛宸星不由將她攬住，讓她靠在自己的懷裏。
梅廿九靠在洛宸星的懷中，覺得四周壹片安寧靜謐。
現在的她，是幸福的。
有父母哥哥疼著她，這種“家”的溫暖，是她做妖時從來沒有過的感受。
看來，做人也有做人的好處，不然何來“酸甜苦辣、人生百味”壹說呢？
梅廿九與洛宸星靜靜相偎，卻沒發現身後站著壹個頎長的身影，那個身影已經站立了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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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廿九在蘭心閣的庭院裏快樂地旋轉著，院子裏空無壹人。
梅十五隨著洛瑞德去梨園聽戲了，而青青與晴影，梅廿九也讓她們早點去休息了。
反正梅廿九已經習慣了自己壹個人獨處。
難得的周圍沒有人影，梅廿九在院落裏飛旋舞動著，她曼妙的身影如同壹片柳絮翻飛，輕柔地落在地上與廊沿……
她嬌笑著壹個回轉身，卻撞上了身後的壹個人！
她大吃壹驚，顫聲問道：“是誰？”話剛壹出口，她已看見了面前站的是好幾日不見人影的洛宸天！
她垂下頭，怯怯道：“大，大哥……”
“我說過了，別叫我哥哥，”洛宸天面色暗沈，壹雙深邃的俊目緊緊盯著梅廿九。
梅廿九咬住下唇，不敢擡頭看他那雙邪佞而冷酷的眼睛。
她還未張口再說話，卻被他用手壹把擡起下巴，他直視著她，道：“妳年紀雖小，卻已經可以開始蠱惑男人了麽？”
梅廿九驚惶地看著他，眼裏慢慢蒙上了壹層淚水，她哽咽道：“我，我沒有……”
“那今天在梅林裏和二弟調笑的那個人是誰？”
“不是，我沒有，沒有，我壹直視二哥為我敬重的哥哥……”梅廿九急忙辯解。
“哥哥？妳叫他還叫得挺好聽的！”洛宸天冷哼壹聲，用力捏緊了梅廿九的下巴。
“痛……”梅廿九轉頭想逃開他的用勁的手，他捏得她很痛。
但洛宸天卻不讓她逃走，他有力的胳膊壹攬，將她的小身子緊抱在懷中。
少年身上的那種青春騷動與憤怒讓他不能自己，他貼在她耳邊道：“不是說妳是屬於我的嗎？妳竟敢背著我和別人在壹起？”
梅廿九畏縮地顫抖著，她清楚感覺到了面前這個少年全身正凜凜散發的危險性，她囁嚅道：“不，不，不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