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杏林春雨來

文靜默默地坐著，任由眼淚像小溪般流下兩頰。何力在壹旁靜靜地站著，也沒有去阻止，他知道她此刻需要的是痛痛快快地哭出來。
終於，文靜長嘆了壹口氣，用紙巾擦了擦面頰，精神恢復了壹些：“我早預料到他遭遇了不測，現在最終有了確切的消息，還是盡快找到他的骨骸，重新讓他入土為安吧。”
無意之中得到李為被埋的大致地點，這是好消息，可何力心中卻有隱憂。趙家的又壹樁罪行被暴露了出來，可具體的兇手還沒有伏法，趙家肯定會做出防範，今後要抓捕可就難了。可現在文靜想讓李為早點入土為安，無論如何何力也不會違逆了她的意思。
“好吧，我明天就組織人手找出大哥被埋的具體位置。”
“謝謝妳！”文靜起身走到何力身前，默默地抱住何力：“我知道妳心中壹直都想著李為的事，也非常愧疚妳的事連累了他。其實這都是命，妳千萬不要過度自責，做到本分就行了，姐不怪妳。”
可我怪自己啊！文靜越開解他，何力越發感到內疚，眼淚頓時就控制不住了，反手緊緊擁抱住文靜，默默流了會淚，然後輕輕地推開她：“有些事發生就是發生了，我……終究欠了壹條人命。姐，對不起！”
事情走到這壹步，自己再痛苦也該做出有些決斷了。何力想了想，臉上努力擠出幾絲輕松的笑，意外地輕聲問道：“張青這幾天有沒有來公司找過妳？”
文靜楞了壹下，疑惑地看了何力壹眼：“昨天來過，不過……我沒有怎麽理會。”
何力盡力裝出輕松的模樣：“其實，妳和他現在都是商界的精英，試著……和他好好相處吧。大哥的事壹了結，趙家的事會有廳裏去辦，今後妳也應該有自己更好的新生活。如果，他邀請妳出去交際，妳就答應他，外面的世界很精彩，那都是屬於妳的，有什麽麻煩還有我這個弟弟呢。”
嗯！妳竟然……想讓我和別人交往！難道在海邊的壹切，妳……都忘記了！
文靜看著何力輕松的笑容，又楞了壹下。可她還是看出了何力的勉強，心中壹痛，眼淚差點又湧出眼眶。這種痛有自己的失望，更有對何力的痛惜：“那……我試試吧，明天妳什麽時候去大佛寺，我也去，把小剛也叫上。好了，我去睡了，妳也早點休息吧。”
看著文靜急速走出的背影，何力心底的傷痛似乎更痛了壹些，蠕動了壹下嘴唇，最終還是沒有喊出挽留的話語。就這樣也好，讓壹切都隨時間慢慢淡去。
何力靜靜地待了壹會兒，等面上恢復了正常下樓走到客廳：“娟子，文總今後在外面妳多註意壹下，壹定要保護好她。”
於娟卻理解錯了：“力哥，妳放心，我不但會保護好她的人身安全，更不可能讓別的男人接近她。”
“不，只要她願意，她和任何男人的交往妳都不要幹涉，她應該有自己新的生活，妳明白嗎？”
怎麽是這樣？明明兩個如此般配的人，現在卻好像真要做姐弟。於娟感到自己的智商有點不夠用了，心裏真懷念當初調教趙三的那段痛快的日子。
第二天中午十點多，大佛寺後山杏林中，在省廳刑偵總隊專家和警犭的幫助下，距離大佛寺北面五華裏的壹處隱秘的山谷中，在壹顆低矮的杏樹下，李為的遺體被順利找到。
當刨開近兩米深的黃土，壹個身著警服的完整屍身露了出來，當技術人員用刷子小心地刷去面目上的虛土，李為清晰地面容顯露了出來，面色陰黑，雙目怒睜，似乎在質問著上蒼的不公。
何力心中壹痛，渾身失去了全部力量，軟軟地癱坐在剛挖出來的嶄新土堆上。文靜似乎楞怔了，雙目死死盯著李為的面容，突然發出壹聲低沈淒厲的哭聲，猛地向坑中撲去。
蔣文秀始終抱著文靜，反應不及，兩人都同時跌坐在土堆上，兩人抱頭痛哭在壹起。李為的遺體還能找到，可自己的丈夫的遺體又在哪裏？
痛苦的時光總是很漫長，技術人員很快做完了表面的取證工作。古城市局的局長任長田由東城分局的領導陪著來到文靜和何力身前。
“文靜同誌，請節哀！我們壹定會盡快偵破案件，給李為壹個交待。我聽說妳已經辭職，生活有什麽困難沒有？現在妳可以考慮壹下來東城分局上班。”
文靜說了聲謝謝，想抽回被握著的手，可任局長似乎真的很關心自己下屬的家屬，繼續握著她的手噓寒問暖。
何力站在壹旁，看著這個五十多歲的市局壹把手，覺得有點刺眼，趙家在古城如此囂張，能和眼前這位脫得了幹系？最起碼也是工作不力，尤其是他握著文靜的手已經很長時間了，他和藹的目光下，隱隱讓何力看出了異樣的東西。
何力不能忍了，就算妳還掛著副市長的頭銜，就能覬覦下屬的妻子，難道妳忘了她丈夫的遺體現在還在壹旁的擔架上躺著。輕輕捅了捅身邊的李小剛，示意他跟自己過去。
“任局長，感謝妳代表古城警方今天能過來。”何力看似很客氣地，卻主動握住了任局長的手，任局長只得戀戀不舍地松開文靜的柔荑。
“妳是……”妳誰誰啊？沒看見我正在關心下屬的家屬，妳胡亂插什麽手。
“我是省廳的何力，這位是李為的弟弟李小剛。”
何力是誰？這位原來也是家屬，任局長又是壹副悲哀的神色，握住李小剛的手，就是壹頓語重心長，又把另壹只手伸向文靜，上級的關懷應該雨露均沾嘛。
何力不動神色補上半個身位，擋在文靜身前：“任局，李為的遺體是省廳發現的，現場的證據已經表明這是壹起嚴重的謀殺警員案件，省廳刑偵總隊已經接手了，就不麻煩市局了。”
任局長好像才發現這裏還有何力這個人，凝神壹看，嚴肅地說道：“李為生前畢竟是我們市局的幹警，最好由我們市局偵破比較好，這樣也好對外界有壹個交代。”
何力還沒有反駁，蔣文秀卻意外插了進來：“任局長，在妳任上，失蹤警員的事件好像發生不止壹起了，市局可曾破獲壹起？”
好給力！何力玩味地盯著任長田，心中不由對警花姐姐連連點贊。
任局長訕訕地幹笑兩聲，心中怒火狂飆：“妳是那個分局的？怎麽能這樣說話？”
真想吐妳壹臉，蔣文秀心中的委屈可是很久了：“我是省廳文物分局的，幾周前還在東城分局上班，任局長妳記性真差，我任東城分局政治部主任不就是妳主持批準的嗎？我的丈夫叫張軍，也是東城分局的，他已經失蹤快四年多了，妳現在能告訴我案子進展如何了？”
“嗯……張軍？哦……這個案子市局正在組織警力偵破，李為的案子省廳接手也好，我還有個會，先走壹步了。”任長田又打量了文靜壹眼，帶著壹眾市局的隨從匆匆走了。
“嫂子，妳應該答應他去做壹名警察，這是政策允許的，放棄這個機會有點可惜。”李小剛突然說了壹句。
小剛還是太幼稚了些，何力無奈地嘆口氣：“小剛，還是先想壹想大哥的後事怎樣安排吧。刑偵總隊還想解剖遺體，讓我拒絕了，送回城中還需要去火葬廠，這壹片還是大佛寺的範圍，我想讓大哥就安息在這裏，大佛寺的靜空大師是我的好友，我想這點面子他還是會給我的。”
能土葬當然是最好的結果，文靜點了點頭同意了。何力不想讓這事傳得太廣，平端長了趙家的威風，那個體面的遺體告別儀式也不打算通知古城市局和分局。
下午的天空下了點春雨，讓杏林中悲傷的氣氛更添了幾分凝重。靜空大師壹點也不古板，接到何力的電話，從農戶家裏找來壹副棺木，親自帶著龐大的弟子團隊，就來到後山杏林，給李為做了壹場很高大全的佛門法會，近百身穿佛衣的弟子莊重地下葬了李為的遺體。
何力、文靜、小剛在整個過程中都在杏林中虔誠地跪著，蔣文秀和於娟只好四處張羅，直到下午五點多才最終安頓好壹切。當文靜三人最後把三柱清香插在李為墳頭，葬下了親人的痛思，種下了對趙家的恨，繁雜的下葬儀式才算結束。
在寺裏勉強吃了幾口素齋，何力讓於娟開車和文靜小剛壹起返回城中。
在清冷的春雨中，何力壹個人靜靜地站在大佛寺巍峨的山門前，看著遠處半隱在雨霧中連綿的群山，任憑身上的衣裳被春雨打濕而壹動不動。
今天何力沒有和文靜壹起返回別墅，而是已經在刻意地淡出文靜的視野。雖然文靜現在正是虛弱之時，很需要親情的陪伴，但是，長痛不如短痛，何力心中雖然很痛，卻不願給兩人壹點曖昧的空間。
壹柄雨傘及時地出現在他的頭頂，聞到身邊那淡淡又熟悉的香味，何力不用回頭就知道來人是誰，深深地嘆了口氣，讓心中的郁悶隨春雨散去：“蔣姐，我可能要去妳那住幾天。”
嗯，蔣大政委心裏就是壹個哆嗦，在佛門重地妳給姐說這個：“這樣……不好吧。”
“妳不願意要我？”
“不是！”感覺回答地太快了些，蔣大政委不由紅了臉。姐就這麽不矜持嗎，不過，我能怕妳：“那壹起……回家吧，妳身上都被雨打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