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章 讀取記憶？

　　傍晚，最後壹縷晚霞在天邊徘徊不散。
　　這座西南區域的小城市又沈入了晚間煙火中，就連廢墟上的晚風都帶著幾絲晚飯的香馨。
　　紮根在水泥板縫隙中的荒草迎風舒展，草葉飛揚，像是在擁抱自由。
　　墨瑟站在壹座倒塌的塔樓上，手杖拄地，黑色燕尾服壹塵不染，身旁荒草隨風起伏，他遙望遠方沈入地平線的落日，沈默不語，像是個沈思的紳士。
　　他在這裏等了很久了，時間悄然隨風流逝。
　　遠方，另壹座廢棄的高樓上，樊爐臉色鐵青，穿上了壹身特制的黑色作戰服。
　　這壹戰可能會點到為止，也可能會分生死。
　　面對神秘且強大的墨瑟，哪怕同為五級生物，樊爐也沒有太多信心。
　　現在，大戰將起，而墨瑟卻根本沒有看他，而是背對著他，遙望遠方的地平線，這就已經能說明很多問題了。
　　墨瑟根本沒把他當做合格的對手！
　　“妳會為妳的高傲與自大付出代價！”樊爐咬了咬牙，低聲自語。
　　他緊緊握著作戰服攜帶的幾個保命裝置，臉色比平時難看了很多。
　　身旁，幾個酒館成員都面帶憂慮。
　　他們已經給總部那邊發了消息，可總部只是讓他們自行解決，不要把事情鬧大，壹切都等談判結束。
　　“自行解決……看來這次問題有點嚴重啊。”
　　“墨瑟是那位主宰的親信，他的憤怒，壹定程度代表了機械族的憤怒。”
　　幾人眉頭緊皺，都感到了強大的壓力。
　　那位傳說中的機械主宰尚未出世，他的壹個親近下屬就能給他們帶來這麽大的麻煩，實在是讓人感嘆。
　　機械族的力量太強了。
　　“早知如此，我們不該在這種時候徒生事端。”其中壹人說。
　　“誰知道墨瑟會親自來呢？”另壹人感慨，早知會演變成這樣，他們在壹開始就應該攔住樊爐。
　　如果樊爐不對蘇夏動手，也不會引出余陀，就不會有眼前這進退不得的選擇。
　　不對……
　　在壹開始就不該進那家藥劑店！
　　藥劑店只是個引子而已。
　　這次出兵失敗，讓墨瑟極為憤怒，哪怕屠戮了兩個反抗組織駐地又清理了兩個酒館聯絡點，甚至在全城發動清洗，都無法消弭他的憤怒。
　　他想繼續出手，但還需要壹個借口。
　　而樊爐壹行人剛好撞上了槍口，給了墨瑟這個借口。
　　他們都很擔心，萬壹樊爐不是墨瑟的對手，以墨瑟現在的憤怒來看，很可能會對樊爐下死手。
　　“老大，如果見勢不對，立即往酒館分部逃。”有個成員低聲說，“現在還沒撕破臉皮，只要逃到酒館內，墨瑟就不能動手了。”
　　“什麽意思？”樊爐神色難看，“妳們覺得我壹定會敗嗎？”
　　“不是，未慮勝先慮敗而已。”
　　“我不會敗！”
　　“老大，我只是說說……”
　　這個成員無奈，實在是勸不動樊爐。
　　眼下，他們只能把希望放在余陀身上，畢竟余陀勉強還能講點道理。
　　只要擊敗了余陀，再跟他好好談談，應該能把這次的事情壓下去。
　　廢墟外圍，圍觀的玩家越來越多了，消息已經傳開，許多內部群與論壇討論組裏都在聊這次事情。
　　不少玩家直接放棄了手中正在打的怪物，壹路小跑而來。
　　以前的高階NPC戰鬥都是隨機發生的，這可是第壹次可以被完整記錄的高階NPC戰鬥，誰都不想錯過，就連在郊區練級的那些玩家都急匆匆打車過來了。
　　“妳們說誰會贏？聽說零點酒館很厲害啊，我老弟成了這個組織的實習殺手，他說裏面有很多高級NPC。”
　　“再厲害也沒有機器人厲害吧，妳們看那個背對我們的機器人，逼格實在是太高了……”
　　有人指著墨瑟，斜陽下的墨瑟站在荒草起伏的廢墟上，背對眾人。
　　眾所周知，背對眾生的基本都是高手。
　　在玩家們的眼中，墨瑟與樊爐壹樣，面板數據全都是“？”，只能讀出壹個名字。
　　隨著時間推移，消息傳得越來越廣。
　　不止玩家，珊瑚城的原住民們也都得到了消息。
　　了解到詳情後，許多人都驚了。
　　“為了蘇夏與那個小藥劑店，余陀城主居然親自動手了？”
　　不止余陀，還有個許多人此前都不知道的背後大佬墨瑟。
　　兩人同時動手。
　　“城主大人到底有多麽看重那個藥劑師？”有人驚嘆，這未免太不可思議了。
　　“不惜與另壹個大組織撕破臉皮，也要保住蘇大師嗎？”
　　珊瑚城的各個方向都響起了陣陣驚嘆的聲音，不少人開始以新的眼光去看待蘇夏與那個小藥劑店。
　　經過這件事，以後在這珊瑚城裏，還有誰敢對蘇夏有任何臉色？
　　齊朗都不敢吧？
　　在市中心的辦公大樓裏，得到消息的吳中桂怔了怔，神色壹陣變化。
　　在他身旁，四季稻的臉色難看得像是吃了蒼蠅壹樣。
　　他們兩人為這座城市做了那麽多事，為機械族鞍前馬後，忙裏忙外，像是兩條忠心耿耿的哈巴狗，卻從來沒得到過這樣的待遇。
　　哪怕被余陀表揚壹句，他們都能興奮大半個月，每天和同事吃飯都要把這件事拿出來說。
　　“那幾個零點酒館的人，不過是碰巧撞上槍口而已！”吳中桂心情復雜無比，只能這樣安慰自己。
　　嘴上這樣說著，但他心裏卻壹直在打鼓。
　　自從蘇夏成為他的助手，他就壹直沒對蘇夏有過好臉色，從沒給過蘇夏任何重要情報。
　　在他的安排下，整個情報部門，從上至下都把蘇夏邊緣化了。
　　蘇夏是個聰明人，他雖然嘴上沒說，但心裏肯定是知道的。
　　他會不會懷恨在心？
　　如今他壹朝得勢，會不會回來報復？
　　“早知如此，當初就不該那樣對他。”吳中桂揉了揉眉心，壹陣頭痛，“得像個辦法……該怎麽跟他緩和關系？唉，今後多帶他去應酬幾次吧。”
　　“大人，沒必要這樣！”四季稻臉色蒼白，“他自己不在乎這個職位，與我們何幹？哪怕余陀城主問罪起來，我們也有理由應對。”
　　“妳怎麽那麽天真？”
　　吳中桂臉色微變，呵斥他：“余陀城主如果想處理我們，有再多理由也沒用！這是機械族的世界，不是妳所在的那個世界，記住妳的地位！”
　　“我……”
　　四季稻咬了咬牙，雙拳緊繃，卻什麽都說不出來了。
　　今天他壹敗再敗，差點敗得信心破滅。
　　同樣是出賣自己的老師，為什麽蘇夏的待遇就那麽高？僅僅因為他還是個天才藥劑師嗎？
　　與此同時，在辦公大樓壹樓的另壹間辦公室裏，人類城主齊朗也有些焦躁不安。
　　他緊緊握著手裏的茶杯，抿了抿茶水，擔憂地詢問秘書：“小柴，余陀大人會不會叫我把位置讓給那個藥劑師啊？”
　　“大人，妳怎麽整天都在想這種問題？”柴安輕笑。
　　“我能怎麽辦？”齊朗憂嘆，“我在這個位置上，得罪的人實在是太多了，不知道多少人想要我的命，壹旦我被趕下去，結果可想而知。”
　　“放心，大人妳目前做得不錯，機械族不會隨意換人。”
　　“可就怕……”
　　“不用怕，那個藥劑師此前被余陀大人任命為情報部門的二把手，但他這個月的缺勤次數已經超過十天了。”柴安為齊朗打開珊瑚城的員工系統，找到蘇夏的個人信息。
　　整個珊瑚城政府的員工系統中，就屬蘇夏缺勤缺得最多。
　　不對，是只有蘇夏缺勤。
　　最近的局勢太緊張，別的員工誰敢缺勤啊？
　　哪怕家裏死了人都不敢請假。
　　柴安繼續說：“這個藥劑師壹心沈迷煉藥，哪怕他余陀大人讓他成為城主，他或許也會拒絕。”
　　“他不敢拒絕余陀大人吧？”齊朗還是不放心。
　　“大人，不要以我們普通人的眼光去看待藥劑師，能被稱為天才的藥劑師，大多是壹些偏執、古怪的人，為了精研藥劑，他們什麽都做得出來的。”
　　“哦……”
　　余陀這才放心了不少，松開緊握茶杯的手。
　　他抓了抓頭發，點開財務系統，看了幾眼就又憂慮地嘆了起來：“唉，小柴，妳說的那些難民安置房，現在才做到第壹期，就沒什麽錢了，我們這麽大壹座城市，為什麽會這麽窮呢？”
　　“大人，難民安置房的工程進度不能慢。”
　　“可實在是沒錢了啊。”齊朗攤了攤手，“不僅這個，別的工程也壹樣，別說買材料了，就連工資都快發不出來了。”
　　“不需要發工資。”柴安說道。
　　“哈？不給錢嗎？”齊朗壹楞，“讓那些工人白幹？”
　　柴安解釋道：“大人，難民聚集地裏有許多成年人，招募他們，讓他們吃飽飯就行了。”
　　齊朗不解：“可，可是，讓那些該死的賤民吃飽了飯，他們會不會就有力氣來反抗我們了？”
　　柴安：“……”
　　他心情復雜，拿起自己的茶杯，潤了潤嗓子。
　　沈默片刻後，他才緩緩說道：“大人，如果能吃飽飯，誰又願意鬧事呢？”
　　“行，小柴妳說該怎麽做？”
　　“為他們提供工作，讓他們有事做，並且讓他們能吃飽飯。”柴安緩緩敘述，“不止難民安置房，城裏的道路、水利等工程，都可以提供大量工作崗位……”
　　“可，可還是沒錢啊。”
　　“城裏有大量空置土地，那些土地都是在戰後被某些人低價買下的。”柴安緩緩誘導，“這麽多土地，怎麽能不用呢？”
　　“讓那些人把土地吐出來嗎？就怕他們不肯啊。”齊朗擔憂道。
　　“暫時不需要讓他們吐出來，先讓他們出點血。”
　　“怎麽出血？”
　　“土地稅。”
　　“啊？”
　　齊朗臉色變了，這是他壹直不敢碰的領域，涉及到太多人的利益。
　　哪怕他對很多東西都不懂，也知道這方面千萬碰不得，碰了就會出事。
　　“不行，小柴，換個方向。”齊朗立即搖頭。
　　“大人，妳看明白了嗎？市政府之所以這麽窮，就因為錢都在另壹些人手裏。”
　　“還是不行……”
　　齊朗面露難色，說什麽都不肯動這個。
　　柴安冷靜地說：“大人，不必怕，給我權力，讓我先殺壹批人！”
　　“啊？”
　　齊朗壹顫，擡頭看著柴安。
　　這個戴著眼鏡的溫和秘書，怎麽能說著血腥味這麽重的話？
　　齊朗又握緊了茶杯，艱難地說：“小柴，今天死的人已經夠多了。”
　　柴安搖頭：“還不夠，必須殺到某些人膽寒，這樣才能大刀闊斧地改變這座城市。”
　　齊朗說：“我們沒必要改變，維持現狀就好。”
　　“不，維持不了太久了。”柴安很堅定，“再這樣下去，面具怪客那壹晚的事會重演，更多人會參與暴動。”
　　“也是啊，如果真到了那壹天，小柴，我們該怎麽辦？”齊朗憂心忡忡。
　　“我不知道。”柴安搖頭。
　　“啊？”齊朗驚訝，“小柴妳都不知道？為什麽？”
　　“到時候，我可能也會在暴動的人群中吧。”
　　“……”
　　話題直接被聊死了。
　　就在這時，忽然有人敲門，帶來城南廢墟的最新消息：“城主大人，打起來了！”
　　“什麽？這麽快？”
　　辦公室裏的兩人皆是壹驚。
　　尚未反應過來，城南方向就傳出了壹聲驚天巨響。
　　“轟隆——”
　　聲震天地，令人震怖，就連市中心的辦公大樓都晃了晃，窗戶的玻璃不斷震顫，像是要碎裂了。
　　桌子上茶杯顫動，杯中蕩起不小的水波。
　　此前，柴安已經安排了人手，雇傭了壹批可以復活的不死族去給他們傳回現場畫面。
　　接到任務的那批玩家樂不可支。
　　這可是城主秘書給他們發布的任務，報酬的豐厚程度可想而知。
　　片刻後，那些玩家紛紛給他傳來現場的樣子。
　　“柴安老大，妳能看見嗎？”有個玩家站在高處，見鏡頭對準城南廢墟，大聲問道。
　　“能，妳們繼續，註意自己安全。”柴安說道。
　　“哈哈，放心，我們都死不了的！”
　　“還是得註意，聽說妳們每次死亡都會有損失。”
　　柴安打開投影設備，將幾個清洗的畫面投射至辦公室裏。
　　在其中壹個畫面的中心，是壹個極為恐怖的大洞，看上去是被某種炸彈炸出來的，想來就是剛才那聲巨響的來源。
　　幸好是在城南廢墟。
　　如果在居住區開戰，剛才那爆炸就不知道會死多少人。
　　“咦，墨瑟大人還沒動，剛才那爆炸是余陀大人制造的嗎？”齊朗緊緊盯著畫面。
　　他猜得很對，墨瑟和樊爐確實還沒動，剛才只是余陀和另外幾人交手的結果而已。
　　戰鬥結束得很快，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快。
　　那幾人都是四級生物，卻在余陀的進攻下毫無還手之力，只能苦苦抵擋。
　　他們此前設想——幾人聯手快速擊敗余陀，然後再坐下來和余陀好好談談。
　　然而……事與願違。
　　幾人慘敗，狼狽不堪，其中壹人的半只手都被炸沒了。
　　余陀簡直就是個移動的軍火庫。
　　他甚至連靈能天賦與技能都沒用，沒有暴露任何底牌，登場就是壹通亂炸。
　　再強的防禦技能、護盾、保命裝置，也經不起那接連不斷的恐怖爆炸。
　　“余陀大人比以前更強了。”齊朗心驚不已。
　　他這種三級生物，正面對上余陀，可能連壹回合都撐不過。
　　現在想來，當初的面具怪客簡直就是個怪胎，還不是四級生物的時候就能從余陀手下逃生。
　　“奇怪，余陀大人的分身怎麽也在？”
　　齊朗壹怔，赫然在圍觀的人群中看到了壹個普通機器人。
　　別的人不清楚，但他知道，那就是余陀的分身之壹！
　　“是那個藥劑師！”齊朗心裏劇震，瞪大了眼睛，“余陀大人竟然保護那藥劑師去觀戰？”
　　這……
　　這是什麽待遇？
　　齊朗屏住呼吸，這樣的待遇，他想都不敢想！
　　“居然是他。”柴安皺起眉頭，他對這藥劑師的態度，與以前對趙四壹樣。
　　這種出賣自己老師的人，他只是看著就覺得不舒服。
　　他們來不及多想，壹輪新的戰鬥已經開始了。
　　樊爐與墨瑟之戰，這才是今天的重頭戲。
　　兩人都是五級生物，孰強孰弱真不好說。
　　“墨瑟！”
　　畫面上，樊爐壹躍而起，怒喝壹聲，始壹動手，就動用了自己的最強能力。
　　他眼裏的藍光化作壹對旋渦，深邃無比，仿佛要吸入世間壹切。
　　【靈能天賦：盛夏夜悲夢！】
　　這是樊爐的第二天賦，以前憑借這天賦殺過的對手數不勝數。
　　現場觀戰的眾人沒有防備，有人不小心看到那眼中的深藍旋渦，下壹秒就倒在了地上。
　　“咚……咚……”
　　仿佛觸發了某種連鎖反應，廢墟外面觀戰的人們壹個接壹個倒下，片刻之間就倒下了上百人，場面震撼至極。
　　面對強大的五級靈能生物，這些人脆弱得像是螞蟻。
　　就連玩家都受到了影響，壹堆壹堆倒在地上，陷入昏迷沈睡狀態。
　　“我怎麽看到了小時候的畫面？”有個玩家忽然驚叫，他擁有壹件很特殊的防禦道具，勉強抵擋了片刻。
　　他只感到壹陣昏沈，眩暈，迷迷糊糊地看到了自己的小時候，好似做夢那般。
　　那是他童年的壹次悲慘經歷。
　　他壹直不願回憶，但今天居然在遊戲裏想起了。
　　“不對勁，快下線！”
　　“這遊戲設備能讀取我們的記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