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雜毛道士來捉鬼

　　楞神只有十幾秒，歇斯底裏的驚悸過後，便有了壹點兒平靜。
　　搖晃的世界開始穩定下來，劉哥這才發現壓在自己上面的不是那個化身為惡鬼僵屍的醉漢，而是自己手下那個大胖子保安魏沫沫，這名字有些女孩兒氣的癡肥家夥，三四百斤好肉壓著自己，果真是動彈不得。
　　這時耳朵好像也是恢復了壹些聽力，然後有焦急的聲音傳來：“劉哥、劉哥……老大，老大妳怎麽了？”
　　世界回到了正常軌跡，劉哥發現自己依然在夜總會後面的巷道裏，然而那黑貓、鬼娃娃乃至於那瘋狂吐內臟的醉漢都不見蹤影了。他喊道：“沫沫，沫沫，妳他娘的別壓了，放老子起來，這到底怎麽回事？”
　　壹個手下湊過來頭仔細打量了壹會他，問：“老大妳好了？”
　　“怎麽回事？”
　　大胖子這才艱難地挪開身軀，小心把劉哥扶起來，那手下告訴劉哥，說他們扔完人回去，發現劉哥沒有跟上來，然後叫小山子回來找，沒成想見到他壹個人在巷子裏聲嘶力竭、歇斯底裏地喊叫，這叫喚像喊魂，然後朝空氣裏猛出拳，胡亂揮舞。小山子奇怪，叫劉哥、劉哥怎麽了？劉哥不理，仍舊狀若瘋狂。
　　小山子去拉，沒想到劉哥壹拳就把小山子摜倒在地。
　　小山子的嚎叫引來了他們幾個，過來發現劉哥著了魔怔，幾個人聯手，最後靠大胖子魏沫沫的重量，終於把他給壓醒了。
　　劉哥看周圍的幾個手下，人人帶傷，說話這個手下嘴角淤青，大胖子哼哼地揉著肚皮，而最慘的小山子，被壹個保安扶著，口鼻裏面全是血。他問：“妳們來的時候，沒見到什麽東西？”幾個手下皆茫然，這個時候劉哥大概知道自己遇見了臟東西，他聽說壹見黑貓必有禍事，心中涼意漸生，也不敢亂講，怕壞了夜總會生意，於是向幾個手下道歉，承諾了壹頓飯賠罪，然後把小山子送到醫院去就診。
　　他離開巷道的時候仍然忍不住回頭看，地上壹地狼藉，卻沒有血跡，嘔吐物也是很久的，那個醉漢，再也沒有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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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起這些，劉哥很忐忑，他反復跟我和雜毛小道描述起那醉漢當時的恐怖模樣，仿佛《生化危機》系列電影裏面的喪屍，鐵青著臉，死了幾個月、眼球都要吊出來的感覺，這種形象壹直在他腦海裏徘徊，還有那鬼娃娃……
　　這壹切都太真實了，以至於回去睡覺，也是反復地做著惡夢，反復的做！做得他總是猛然地醒來，耳朵裏總聽到有女人的尖叫聲，壹天沒精神，也讓他今天上班心神不寧。
　　他當過兵，接受過無產階級大熔爐的洗禮，是個堅定的無神論者，然而就在晚上上班的時候，卻不斷地琢磨著，要不要去江城很有名的金臺寺，求個開光避邪的飾物來佩戴。
　　“妳信我們麽？”
　　他說信，真信，先生妳是高人，壹眼就能夠看到昨天發生在我身上的事情，太神奇了，不得不信。我說妳信不管用，我朋友在這裏好像被敲詐了，想免單，應該是要找值班經理談吧？他說沒事，我雖然只是個安保主管，但是這種小事還是能辦的。來來來，我們不打不相識，能夠認識您這樣的高人，真是三生有幸。他又把酒斟滿，然後敬我和蕭克明，先道歉，給蕭克明道完歉後，壹口喝了，眼睛通紅，說請指點迷津。
　　我問蕭克明，蕭兄妳怎麽看？
　　他說依老劉——這家夥就是個順竿兒爬的猴子，這會兒就叫老劉了——的說法來看，我個人認為是碰到了小鬼了。這小鬼有迷惑人的功效，如果是被撞到了靈體，定會把那人嚇得日夜忐忑不安，睡不安寧，整日精神萎靡。倘若貧道師傅給的捉鬼瓶仍在，這個好解，將它捉拿便是，只可惜……上次在東官XX廣場貧道施法的時候，那捉鬼瓶子遺失了，找尋不到小鬼的來源，壹時之間，就沒那麽方便了。
　　劉哥緊緊握著雜毛小道的手，眼淚都要下來了，說請大師務必要幫忙除了此害！
　　雜毛小道拿架子，擺困難，壹陣推諉，我見他如此，自然又是老習性子上來了，也只有配合，壹唱壹和。那劉哥自從把昨天的事情講了出來，心中的畏懼就又多了幾分，被我倆壹擠兌，終於妥協，說道長今天自然是要免單的，而且，給您金卡壹張，所有消費打九折——這是他職權範圍內能夠支出的最高折扣。
　　雜毛小道搖頭說今天晚上的消費都沒有完成呢。
　　劉哥知趣，說是是是，壹會道長施完法、捉完鬼，定叫那兩個老毛子妞過來陪您探討國學。雜毛小道這才心滿意足地點頭，說好嘞，老劉妳這麽仗義，貧道也不是個吃素的家夥什，此番出手，壹定會把那個小鬼抓來的。
　　他說完，朝我擠眉瞪眼，說陸左妳說怎麽搞？
　　我郁悶，說這地是妳老蕭找的，偌大壹個口岸，偏偏妳眼尖，壹下就挑中了這麽個邪門的地方，妳自然知道捉鬼的方法和門道，況且好處是給妳的，妳自然要下死力氣。雜毛小道訕訕地笑，說貧道也只是略微懂壹些望氣之術，遠遠感覺有些不對勁，便進了來，妳也知道的，貧道壹身功力，已被封鎖大半（這還真沒他聽說過——吹牛？），現在只靠本命玉的靈效在支撐……
　　我見劉哥皺起了眉毛，想著我們兩個在這裏相互推諉，也是沒用處的，於是站起來，說去現場看看吧？劉哥連忙站起來，引我們下樓。打開房門，幾個黑西服保安都還在，劉哥說散了吧，他們各自回崗位去。
　　我看了壹下那個大胖子的背影，想到劉哥說他名字叫做魏沫沫，就覺得好笑，這名字夠娘氣的。雜毛小道也看出了名堂，叫胖子留下先別走，壹起去現場。
　　我、雜毛小道、劉哥和大胖子魏沫沫，四個人乘電梯下到了壹樓。
　　有壹點值得壹提，那大胖子壹進電梯，整個電梯猛地壹沈，搞得我心驚肉跳的，害怕得很，雜毛小道也是壹臉不自然，倒是劉哥這會兒表情淡定了壹些，許是習慣了，渾不在意。
　　出後門，來到了夜總會後面的小巷子，這大冷天，嗖嗖地涼風就從巷道裏穿行而過，即使穿著大衣，也感覺有刺骨的冷風往脖子裏面鉆。我們都縮著脖子，呵著冷氣在周圍轉了壹圈，凍得鼻子發紅。劉哥來到那個醉漢躺著的地方，蹲下來，指著壹灘幹了的嘔吐物說，這就是那家夥趴的地方，然後又說了幾處故事裏的場景和方位。雜毛小道深吸壹口氣，說果不其然，他聞到了妖氣。
　　我壹聞，巷子裏臭臭的，寒風灌來，格外的冷。
　　所謂妖氣，是蝦米東西？
　　雜毛小道翻他隨身帶著的乾坤布袋，弄出壹張黃紙符來，他的桃木劍等道具還躺在我車子的後背箱裏，便用右手大拇指壓住無名指和尾指，比成劍指狀，中指和食指夾著這張符箓，說讓妳們瞧壹瞧貧道的本領。說完，他揮手朝天壹指，那符箓無火自燃，果真神奇，然而風大，立刻便把燒著壹小半的黃紙給熄滅了。
　　他也不尷尬，踩著禹步，嘴中念念有詞，依舊是那次在我家五樓捉女鬼做法時念的咒語。劉哥驚訝地看著這雜毛小道神打，大胖子壹臉茫然，而我則抱著胳膊，看這雜毛小道發瘋地左跳跳、右跳跳，踏著禹步，壹路把諸天神靈、各路值班星君請了壹個遍。
　　請神上身這個東西，說實話我的十二法門裏面也有，方法各異，大概就是請到有法力、有神格的神靈入體，然後借助法力來驅妖捉鬼，或者顯神跡傳道，也有人請死去的親人或者祖先，托付、道破真相以及其他……這東西是大部分神婆巫師的慣用手法，有的是演得跟真的壹樣，有的確實是真的——這就要考驗施術請神者的能耐了。
　　我之前說過的神光投影，其實是壹道霧蒙蒙的白光，十二法門上記載，倘若請神成功，進入另外壹種意識的話，請神者身上是會有壹層霧蒙蒙的白光籠罩，這既是成功的。
　　然而，我從來沒有在雜毛小道的身上看到過。
　　於是，不知真假。
　　另外還有壹點，所謂請神，壹般請太上老君、諸天神佛之類的，即使有門道法力，基本也都是請不到的——迄今為止我都沒有看到壹個成功的案例。為何？我個人揣測是這些個大拿太忙了，沒空搭理這些小嘍啰。至於其科學性，這真的不得而知，或許真的是某些人說的磁場能量、空間震蕩的緣故吧。
　　此刻，雜毛小道已經被太上老君他老人家附體了，正在跟莫名的空氣在喊話兒。
　　我拉了拉在壹旁茫然的大胖子魏沫沫，他壹米八幾，三四百來斤，轉過身來看我，我感覺面前有壹座肉山矗立。我問他最近去過什麽地方沒，他搖頭，說沒有啊，俺天天都在公司待著啊，要不然就在宿舍。他壹說俺，跟小美的口音很像，我聽著親切，說哦，真沒有嗎？他笑了，不好意思地撓頭，說有的，今天傍晚劉哥請吃自助餐，去了蓮花路那邊的餐廳。
　　我說妳這幾天，不，這兩天有沒有跟什麽比較特別的人接觸？
　　他撓著腦袋，想，使勁兒想，半天後嘿嘿的笑，說都是平常的夥伴，沒遇到什麽人啊？哦，對了，就是昨天敏香托我給她帶壹杯星巴克的熱拿鐵，我幫著跑了壹下腿，結果……結果，嘿嘿……
　　他猛笑，這大胖子臉上浮現出壹股幸福的笑容，又肥又油，在視覺上看來，是壹件比較恐怖的事情。
　　十來秒鐘之後，他終於抑制了心中的狂喜，羞答答地說她把俺拉彎腰，親了俺壹口——他指著自己層層堆疊的頸後肥肉，說道。我仔細看，上面果然有壹個小小的口紅印子，淡淡的，唇型大且寬，聯想到嘴，算不上很好看，然而大胖子魏沫沫確實壹陣色魂以授的幸福感，讓我有些奇怪。
　　仔細看，這口紅印子，淡紅色，可是出汗了，有些扭曲，胖子沒洗澡，壹股酸臭味。
　　我覺得這印子似乎就是他脖子上黑氣的來源。
　　我拉著劉哥的手，問敏香是誰？
　　劉哥先是楞了壹下，然後回答說是他們這兒媽媽桑手下最紅的頭牌，裙下之臣不知凡舉，周遊於富商權貴之間，好多人想把她納入自家後院慢慢品嘗，但她不肯，驕傲得很。他又問怎麽了，怎麽突然問起這個？我說這個敏香多大了？
　　他想了壹想，遲疑了壹會兒，說大概是二十……三十？咦，沫沫，敏香多大了？
　　胖子嘿嘿地笑，說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