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請讓老虎為妳的車加滿油（2）

　　島本佳柰過了許久都沒說什麽，只是靜靜地註視著墻壁上空白的部分，臉上浮現的表情和平日沒什麽兩樣。
　　中午明媚的陽光從窗口瀉入，中庭裏傳來學生閑談的話語聲。
　　多崎司像從海底浮上來的人那樣長長吸了壹口氣。
　　島本佳柰手指按在太陽穴上，思索良久，之後將十支纖細的手指在桌上合攏，看向多崎司：“誰先主動的？”
　　“兩方同時……”
　　“妳是怎麽想的？”
　　“感覺關系好像遭受到了不可挽回的損毀。”
　　“損毀？”島本佳柰瞇細眼睛問，“如果妳們的關系會因此被損毀，這也就代表著原本也就不過是脆弱程度。”
　　“或許吧。”多崎司搖了搖頭，用解釋的語氣：“當作什麽都沒發生、維持平常的關系，這壹點我和她都蠻擅長的。”
　　島本佳柰優雅地淡然壹笑：“就算那樣，事情也不會變得沒發生過。”
　　多崎司雙手叉在腦後，稍微發泄情緒壹樣重重倒在椅背上。
　　“妳現在就像坐在壹輛因為沒有油而在森林裏拋錨了的車上壹樣。”島本佳柰伸手輕輕地摸了摸他的臉頰，細長的手指宛若是對待易碎品壹樣小心地活動。隨後她站起來，在房間來回踱步，細細的高跟鞋敲擊在木地板上，“噠噠”的聲音在幽靜的空間裏回響
　　背挺得筆直，走路姿勢優雅。頭發束在腦後，坦露的脖頸上戴壹條小巧的珍珠項鏈。
　　別無贅物，盡顯品位。
　　帶有熱氣的夏風吹進過來，搖晃窗臺上的盆栽杜鵑。
　　島本佳柰雙手抱胸，踩著頻率壹致的步點，不時側頭看壹下壹直盯著自己的多崎司，目光像是在尋找壹件丟失了很久的私人物品。
　　這是壹個很有趣的同時也很壞的學生。
　　他的氣質和另壹個叫栗山櫻良的學生有幾分類似，這兩人就像滴進水裏的油壹樣，不會融入周遭環境。
　　這並非單純指他們出眾的外表，而是他們心中都藏著壹塊絕不會向別人公開的地帶。但無論世人如看待，他們都顯得毫不在乎，頗有種遺世獨立的脫俗感。
　　曾經我也有的，只是在什麽時候丟失了呢？
　　島本佳柰望著輕輕搖顫的粉色花瓣，內心始終無法平靜下來。
　　多崎司的視線壹直隨著她身體的移動而移動，看著她雪白的襯衫以及泛光的絲襪，神情愈發地放松。
　　在這個世界上，總有壹些讓人懊悔不已的事，也有壹些話，讓人恨不得從來沒說出口。但既然已經發生了，就沒必要浪費時間去糾結其中的對錯，只需要想好怎樣處理即可。
　　多崎司從不是個優柔寡斷的人。
　　或許在踏進這個門口的時候，他就已經知道接下來該怎麽做了。
　　在這沈默的幾分鐘時間裏，老師和學生都各有所思。
　　某個不經意的瞬間，島本佳柰忽然踢掉腳上的高跟鞋，伸出手隔桌放在多崎司手上，莞爾壹笑，如雲間瀉下的壹縷柔和春光。
　　“跟我來。”
　　她拉起多崎司，推開辦公室隔壁的壹個小門。
　　壹個小房間，看起來是給教師午休用的套間。有張單人床，床頭櫃上有讀書燈和鬧鐘，有能寫東西的書桌，桌上有臺燈，有罩著白布套的老式沙發，有放衣服的矮櫃，有小冰箱，上面有個酒櫥，陳列著不少威士忌。
　　生活用品大體齊備，朝西的窗口可以看見中庭裏的橡樹。時間是中午，太陽光密密匝匝地透過樹枝，在地板上閃閃爍爍。
　　單人床是北歐風格的小白木床，有壹個大大的布朗熊玩偶坐在床頭。
　　兩人躺上去，壓得小床發出公園小艇般的吱扭聲。
　　？
　　等等……床？
　　多崎司坐直腰板，使勁揉了揉眼睛，再側頭看了看，島本佳柰身體微微前躬，跪坐在自己身邊。挺翹的臀部將黑色窄裙撐得圓滾滾、緊繃繃的，好肥美多汁。修長優美的雙腿穿著輕薄透亮的玻璃絲襪，大腿緊閉著向內蜷縮，小腿曲線柔美，感官絲滑細膩。
　　“這是……”
　　島本佳柰把手搭他的肩上，輕輕摟過去，臉頰貼在他額頭上。“給妳的福利喲，請好好享受吧。”
　　多崎司有些傻眼，不確定地問：“福利……是老師親自給我上生理課？”
　　“別滿腦子都是色情！”島本佳柰毫不客氣地用力戳壹下他的臉頰，“躺好，交給我來。”
　　“老師妳脫眼鏡幹嘛？”
　　島本佳柰把眼鏡放到枕頭邊上，瞇細眼睛盯著他：“會流汗。”
　　“蛤？”
　　“開始咯，好好享受吧。”
　　“等等！”
　　“哢吧”壹下，小房間裏發出壹聲悶響，有壹種鐵軌岔口被扳過來的感覺。
　　多崎司喉嚨裏發出壹陣“啊”的悠長回音。
　　“好了，換左邊胳膊。”島本佳柰白皙嫩滑的手指從他左邊肩膀移到右邊肩膀，“會壹樣痛，妳忍著點。”
　　“來吧。”多崎司大口喘著氣。
　　島本佳柰打趣道：“那我不用手下留情嘍？”
　　“完全不用~唉喲，輕點啊啊啊……”
　　“哈哈，現在求饒還來得及。”
　　“休想！”
　　兩人的體重壓得小單人床吱呀作響，壹股輕微的汗味飄蕩出來。
　　松了松胳膊的關節後，島本佳柰讓多崎司趴在那床上。
　　從肩膀開始，給他按摩。
　　按摩不僅是揉捏，還用巴掌打。島本佳柰的手掌雖然看起來如十七八歲少女的手掌般白嫩，卻格外有力，連續在他的背上猛烈拍打。
　　多崎司的呼吸也急促起來。
　　“老師……”他咬著牙問，“這就是妳說的福利？”
　　“是的，妳覺得舒服嗎？”島本佳柰瞇著眼，額頭上滲出透明的汗水。
　　“太舒服了。”多崎司說，“如果有人覺得這不舒服，那可是犯罪哩。”
　　島本佳柰突然停手。
　　“怎麽了？”
　　“其他人可享受不到我的按摩喲。”
　　“那我可太高興了。”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會突然來這壹出，但爽著呢，多崎司選擇閉上眼睛不問。
　　島本佳柰從他的腰部按摩到大腿，連腳掌心、腳趾都按摩到了。
　　“請翻過身來，仰臥……”按摩完背部後，她低聲地說，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
　　多崎司翻過身來。
　　島本佳柰身上的微微熱氣，恍如壹陣花香撲進他的鼻腔裏，芳香般的陶醉從鼻腔流進肺腑，實在是奇妙的體驗。
　　“老師……”多崎司半睜著眼。
　　“什麽事？”島本佳柰跪坐在他的身邊，彎著腰，胸脯低得仿佛要貼到他的臉上。近距離觀看，可以察覺她端莊的鵝蛋臉略帶古典色彩，頭發在腦後紮起，顯得脖頸纖長，胳膊圓乎乎，肌膚嬌嫩欲滴。
　　“好舒服……身體暖呼呼的，就像壹塊加熱了的奶油糕，不騙妳。”
　　“那就好。”島本佳柰控制自己的說，壓低聲音說。
　　“真有韻味。”多崎司壹邊享受她的腹部按摩，壹邊無意地喃喃自語：“像月光壹樣青白，像蟲聲壹般幽微。每次看到老師，總會讓我想起谷崎潤壹郎筆下的京都美人。”
　　島本佳柰笑了下：“色欲者看見色相，唯美者看見物相，多崎同學也總讓我想起谷崎潤壹郎筆下的昭和渣男。”
　　多崎司心虛，沒有接話。
　　谷崎潤壹郎筆下的主人公，大多數都是渣男。
　　沒辦法，作者本身也是個渣男，人品不夠才華來湊那種，筆下的主人公又能正經到哪？而且谷崎潤壹郎還有SM傾向，並且還是M，所以有強烈的女性崇拜。
　　與另壹個大作家佐藤春夫多次讓妻爭妻引發修羅場直接鬧到上報紙的程度，世稱「細君譲渡事件」留名文人情史榜。
　　島本佳柔軟雙手從多崎司身上壹路往下，從大腿壹路到小腿
　　隨後，她回過身來，用柔美的聲音問：“幫妳修剪指甲好嗎？”
　　多崎司懶懶地答道：“麻煩老師了。”
　　島本佳柰抓起他的手掌，柔軟的手指壹根接著壹根劃過他的指尖，又輕巧又細心。
　　“老師……”
　　“什麽事？”
　　“妳老公是誰？”
　　“問這個幹什麽？”
　　“我去幹掉他！”
　　島本佳柰害羞似地把臉扭向壹旁。
　　多崎司睜開眼，從她被汗水打濕的襯衣下看到朦朧的黑色內衣輪廓。
　　過了會，她說：“他是東京都知事。”
　　多崎司：“……”
　　東京都知事這官，放到大天朝約等於壹個省的壹把手，妥妥的封疆大吏。
　　“妳害怕了……”島本佳柰微笑著回過頭，打趣道：“去幹掉他吧，我支持妳。”
　　“唔……我忽然想到谷崎潤壹郎的壹本書。”
　　“什麽書？”
　　“《少將滋幹的母親》”
　　島本佳柰回憶片刻，張嘴念道：“妻子瞞著丈夫，丈夫瞞著妻子，做出格的事情，度過危險的關頭，偷偷地享受興奮得讓人喘不過氣來的幽會，才是戀愛的樂趣。”
　　多崎司贊嘆道：“島本老師記憶力真好。”
　　“妳這小小年紀的想的都是些什麽？”島本佳柰雙手按住他的臉頰，沒好氣道：“來弄耳朵，把妳腦子裏的臟東西全弄出來。”
　　“怎麽弄？”
　　“坐起來。”
　　多崎司支起身子，島本佳柰輕柔地捏著他的耳垂，將小拇指伸進他的耳朵裏微妙地轉動。
　　舒服。
　　鼻尖蘊蓄著些許她秀發的香味，耳朵聽見微妙的細碎的聲音，隨著聲響又傳來微妙的震動，神情都變得恍恍惚惚起來。
　　“好像是個夢壹樣令人感到放松。”多崎司呢喃著說。
　　島本佳柰將胳膊稍許偏向他的臉，讓手臂上的肌肉夾著他的臉頰，手指在他的耳朵裏慢慢旋轉。
　　“這是天使的喃喃細語，我要把迄今凝結在妳耳朵裏人間的聲音全都拂除，只想讓妳聽那悅耳的妙音。”
　　她慢慢將身軀靠到多崎司的身上，對著他的耳朵吐氣。
　　“老師想問什麽直接問吧。”多崎司舒服地瞇起眼，“不用整得跟想催眠我壹樣。”
　　島本佳柰微微楞神，但是下壹瞬間她那因近視而瞇成壹線的眼眼睛，就像面對獵物的猛獸壹樣露出誌在必得的亮光。
　　“多崎同學真聰明啊，從今往後老師會好好疼愛妳的。”
　　就像是要證明這件事壹樣，島本佳柰在他的耳邊發出溫柔的笑聲。多崎司無意識地挪動身子，卻觸碰到她領口裸露在外的肌膚，甜美的吐息吹過耳垂，緊接著花朵的芬芳輕輕地刺激鼻腔。
　　討厭，這個女人果然好誘人……
　　“妳和棲川唯的事，我多少知道壹點。”島本佳柰把手從他的耳朵裏抽出，隨後貼在他的太陽穴上輕輕按摩：“告訴老師，妳對他的感情怎樣？”
　　“分成兩段看待，壹段喜歡，不過那個人已經死了。壹個無感，無感的就是現在的我。”
　　語調非常奇妙，用詞壹會拉長壹會縮短，就像被風吹得忽高忽低似的。
　　島本佳柰略壹躊躇：“親她的，是死去的人，還是現在妳的？”
　　“現在的我。”
　　“那問題就來了，為什麽無感還會親下去？”
　　“我也想知道，老師不妨幫我分析壹下。”多崎司倚著她的身體，視線投向窗外遼闊長空。
　　“樂意為多崎同學效勞。”島本佳柰揉著他兩邊的太陽穴，柔聲說道：“現在開始，老師要投石砸物了。”
　　“投石問路我知道，投石砸物是什麽？”
　　“就是瞄準壹個不清晰的目標投石子，只有石子夠多，總有運氣好砸中的時候。”
　　“來吧。”
　　島本佳柰清了清嗓子，問：“親她的時候，妳有什麽感覺？”
　　多崎司回味了下，答：“不會有第二次欲望的感覺。”
　　“那就是不美好的體驗咯。”
　　“可以這麽說。”
　　“親她之前呢，妳在想什麽？”
　　多崎司遙望藍天空，沈思似的閉起眼睛，稍頃，他閉著眼說：“想到了死去的那個。”
　　“妳有什麽話想對他說嗎？”
　　“沒有。”
　　“那妳為什麽會想到他？”
　　“可憐他。”
　　島本佳柰依然看著他的臉，唇角漾出暖人心扉的笑意：“因為可憐他，所以想幫他完成未完成的遺願？”
　　多崎司輕輕搖頭，後腦勺觸感壹片柔軟，“我所做的壹切，都是為了我自己。”
　　“這下問題更大了。”島本佳柰松開他的太陽穴，兩只手相疊，按在他心臟的位置：“既不是為了逝去的遺願，也不是因為喜歡，妳卻親了她，難道單純是因為她漂亮嗎？”
　　“不否認有這個原因……”多崎司回答得很誠實，緊接著又辯解似的補充：“但我覺得還有更深層次的原因，畢竟我算不得壹個膚淺的人。論漂亮，島本老師在我心裏是最漂亮的，但哪怕妳誘惑我，我也不會親……唔，除非妳肯離婚。”
　　“誇我漂亮我愛聽，但說我誘惑不了妳我就不樂意了。”島本佳柰用那標誌性的溫柔笑容對著他，語氣俏皮：“要不要現在試壹試？”
　　多崎司睜開眼瞪著她：“島本老師，現在妳在給學生做心裏輔導，但請不要把以公謀私。要知道以我現在的年齡來看，報警的話妳是要蹲監獄的。”
　　“還蠻冷靜的，令老師刮目相看。”
　　島本佳柰沒好氣地誇贊了他壹句，稍微直起身，把壹直被屁股壓著的小巧腳丫露出來。從跪坐變成側坐的姿勢。
　　多崎司下意識往她的腳看過去，黑色絲襪最下端的尖處被腳趾頂的有些透明，塗了鮮紅色指甲油的腳趾甲隱約可見。
　　“好看，想摸。”
　　“想想就好。”島本佳柰舒展了下身體，用手指碰了碰他的臉頰：“老師忽然想到，無論從哪個方面來說，棲川唯都是妳在這個世界上最了解人，對不？”
　　多崎司皺了下眉，找不出反駁的話。
　　“老師假設壹下，死去的人和妳是不同的兩個人。”島本佳柰雙手再壹次按到他心臟的位置，如同輕聲耳語壹般說道：“那麽以前的日子，妳就好比壹個看不見的幽靈壹樣遊蕩在她的身邊。壹年又壹年過去了，妳看著她從壹個小女孩長成現在亭亭玉立的美麗少女，妳知道她的生日她的生活規律她的陰晴圓缺。妳了解棲川唯，比妳了解任何壹個人都要多，老師說得對嗎？”
　　多崎司暫時閉上眼睛。
　　壹個人完全理解另外壹個人有可能嗎？
　　某某人曠日持久地連續付出實實在在的努力，自己在何種程度上可以觸及她的本質呢？
　　“老師這顆石子好像投中目標了。”島本佳柰臉上浮現欣喜的笑容，她瞇著眼，從枕頭上摸到眼睛重新戴上，隨後拍了拍多崎司的肩膀：“該放棄還是該繼續，只能妳自己決定了。”
　　“不愧是最溫柔的島本老師。”多崎司回轉身，用手摸她的頭發，手指從發間碰到她的耳朵：“心思細膩到令人驚嘆的地步。”
　　島本佳柰略壹躊躇，溫順地把臉頰貼在他的手心上：“請讓老虎為妳的車加滿油。”
　　多崎司笑著問：“老師肯效勞嗎？”
　　“找妳那位老虎去！”
　　島本佳柰穿著黑絲的腿印在他的小腹上，直接把他踹下床。
　　噗通壹聲。
　　多崎司躺在地板上，惱怒地說道：“妳從我這套了那麽多話，剛才的按摩不算福利只能算等價交換。所以島本老師妳還欠我壹次福利，打算什麽時候給？”
　　“多崎同學真的壞透了。”島本佳柰趴在床邊，委屈地看著他：“難道妳真的要把老師吃幹抹凈才肯罷休嗎？”
　　多崎司拍了拍屁股：“渣都不會吐的那種！”
　　回到教室，下午第壹節課的上課鈴剛好敲響。
　　上課期間，星野花見數次溜到到教室後門，觀察到多崎司的狀態恢復正常後，她提著的心才算慢慢放了下來。
　　但不擔心是壹回事，生氣又是另壹回事。
　　必須要揍他壹頓才行！
　　然後再給他理發，好給奶奶壹個乖寶寶牌高中生的印象。
　　下午放學，星野花見獨自來到停車場，坐在大G駕駛室上等待。
　　她決定，每等多壹分鐘，就要多揍多崎司壹拳。
　　這樣的念頭剛剛浮現在心頭，有人敲了敲車窗。
　　星野花見冷哼了壹聲，放下車窗，冷著臉問：“有什麽事嗎？”
　　“請問，這輛車去小櫻壹家嗎？”
　　“不去，沒油了。”
　　多崎司笑著說：“請讓老虎為妳的車加滿油。”
　　星野花見兇萌兇萌地瞪了他壹下，命令道：“上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