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五十六章 酒之主

　　凈土世界之中。
　　正在指揮魂靈大興土木的鐵五，回頭望向簌懸木所在的方向。
　　他的心神莫名不安，而且壹陣惶恐。
　　鐵五踩著鋤頭，久久未動，目光始終落在那裏。
　　“怎麽了？”
　　李青瓷緩緩落在他身邊。
　　“沒什麽……”
　　鐵五輕聲喃喃，這種不安感覺沒有持續太久，只是片刻便煙消雲散，但心中殘余的惶恐，卻消散地很慢……他想到了壹些不願回首的往事。
　　“青瓷姑娘，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
　　猶豫了很久，鐵五還是開口了：“剛剛，‘凈土’是不是來人了？”
　　李青瓷壹怔。
　　在顧慎不在之時，這座神域世界之中，她的權限最高——顧慎沒有對李青瓷隱瞞任何凈土之內的秘密，所以每壹次的降臨，她都能感應得到。
　　“……是。”
　　她望向鐵五，問道：“有什麽不對麽？”
　　“就在剛剛，我感受到了熟悉的‘氣息’。”
　　鐵五擡起頭來。
　　他深吸壹口氣，對著穹頂緩緩開口。
　　這句話，是說給顧慎聽的。
　　“是……酒之火種的氣息。”
　　……
　　……
　　測驗室裏，死寂無聲。
　　跌坐在地的沈離，渾身都驚出了冷汗，衣衫都被浸濕。
　　“這是……什麽情況？”
　　他聲音沙啞。
　　顧小滿的精神海觀想景象之中……竟然出現了“火種”？！
　　還有剛剛的湮滅之風……
　　壹個初次覺醒的超凡者，能造成這麽詭異且恐怖的殺傷現象麽？
　　如果不是顧慎出手，剛剛的“湮滅”現象應該會擴散！
　　至於自己。
　　自己是深海第九層超凡者，自然不可能就這麽遭重……但如果貿然接觸，恐怕還真會受傷！
　　“準S級能力……【湮夢】……”
　　顧慎壹字壹句開口。
　　他的手掌按在小滿的額頭之上。
　　顧慎凝視著覆蓋在自己掌心位置，正在搖曳擴散的“熾火”。
　　小滿神情茫然地擡起頭來。
　　那枚被她佩戴的精神檢測儀器頭盔，已經支離破碎，強大的虛無之力撕碎了這方圓兩米的壹切物事，這就是她覺醒之始所造就的異象。
　　“湮夢？”
　　沈離怔住，他知道這個能力，在聯邦目前已知的譜系圖中，【湮夢】被列為A級和S級之間……很多年前，在大都區，曾有壹位名叫“周馭”的天才超凡者，覺醒了【湮夢】。
　　當年的安全委員會進行了評估，他們發現周馭的【湮夢】之力，可以將現實世界中的物件，拉入夢境之中摧毀！
　　這已經不是A級能力所能做到的了……
　　如果不是當年周馭死得太早，在他將自己能力進壹步開發之後，【湮夢】很可能會得到更高的評級，從而坐實“S級”的評價！
　　譜系圖的評級每年都會有所修改。
　　舉個例子，許多年前，【食鐵之徒】並非是A級能力，擁有這能力的許多超凡者，因為“暴食”的副作用，早早就暴斃，很難修行到後期。
　　直到北洲出現了壹位稱號“銹骨”的偉大將領，在伐紅戰爭之中，壹步壹步將【食鐵之徒】修行到頂端，不斷進行界限突破，最終展露出了極強的能力上限！
　　那壹年後，安全委員會重新修訂了【食鐵之徒】的超凡評級！
　　“顧小滿的能力是【湮夢】？”
　　沈離咽了壹口口水，他緊張問道：“可是剛剛的精神觀想畫面，又是怎麽壹回事？”
　　“……”
　　顧慎皺眉沈默，他沒法回答這個問題。
　　小滿的覺醒能力，與【湮夢】的表現十分相似！
　　顧慎在大都區見識過接近大成的【湮夢】，如果有足夠強大的精神封印物，提供增幅擴散，那麽這個能力可以對壹整座城市造成毀滅性的打擊……只不過當年的天才裁決官周馭，死得實在太早，【湮夢】的危險評級就只是停留在了準S級這壹檔。
　　“妳們沒事吧？！”
　　祁默急匆匆趕到了現場，他先是關切地問了壹句，看到顧小滿安然無恙，連忙松了口氣。
　　下壹刻，他又看到地上殘留的儀器殘渣，眼中說不出的心疼……東洲帶來的這個精神檢測儀器太珍貴了，在南窟還有許許多多的覺醒少年，可以通過這臺儀器，評估精神，上傳數據。
　　結果才剛剛投入使用。
　　就這麽損壞了！
　　“顧慎，我……好像做了壹個夢……”
　　顧小滿輕聲喃喃道：“我看見了壹片深海，無垠海洋之中……漂浮著壹縷很小的火苗。”
　　幾人屏住呼吸。
　　“火苗……是什麽樣子的？”
　　小鐵人小心翼翼地問道：“妳仔細想想，有沒有什麽特征……”
　　“那縷火，是紫色的。”
　　顧小滿想了想，揚起小臉，對顧慎認真說道：“散發著淡淡的香氣，很醉人……我只是看了它壹眼，就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溫暖’，海水包裹著我，我覺得很舒適。”
　　“再然後，我就……”
　　小滿下壹刻就要說到“凈土”，但中間停頓壹秒，她很聰明地避開了顧慎帶領他去往另外壹座精神世界的事情，“再然後我就醒了。”
　　顧慎帶她去的那個世界也很溫暖，有參天大樹，綠蔭繚繞。
　　只是她下意識覺得，那不是可以對外公布的秘密。
　　顧慎沒有讓她保密，但她也這麽做了。
　　顧慎望向小姑娘的眼神，多了三分暖意，他蹲下身子，替她擦去肩頭的頭盔碎渣，輕柔問道：“小滿，妳所看到的那縷火苗……是這樣子的麽？”
　　當初在儀器上投放的“精神畫面”，其實很模糊。
　　他們本來可以清晰看到小滿的精神海。
　　但那縷火苗壹出現，畫面就立刻被切斷——
　　以至於眾人都只是模糊的看到了壹縷火苗影子，具體什麽樣子，根本就沒有看清楚。
　　顧慎擡起手掌，他以精神力開始演化深海之中的那壹縷火……
　　凈土內鐵五的傳訊，他聽到了。
　　顧小滿的描述，也提供了足量的“火苗”信息。
　　他曾在陵園見證過那場神戰。
　　狄玖雖然被顧長誌兩拳打死……但終究還是火種之主。
　　酒神座的【紫海】在那壹戰中，被顧長誌的鬥戰神域焚燒殆盡，但顧慎清晰記得這枚火種的“燃燒外觀”，他以熾火簡單地模擬了壹下——
　　“嗤。”
　　他的掌心，浮現出壹縷很小的火苗。
　　氣息截然不同。
　　但是顏色，內核，逐漸開始演化——
　　“是。”
　　顧小滿看到這縷紫色火苗，眼神壹亮，她喃喃道：“那縷火是長這樣子的……只不過內在的‘精神’好像不太壹樣……”
　　顧慎反手熄滅火苗。
　　“酒之火種。”
　　他低聲說道：“剛剛在【深海】之中出現的火焰影像，是‘酒之火種’的精神具現……”
　　這個消息，足夠震撼外面的全部世界。
　　“真的是火種……而且還是‘酒之火種’！”
　　沈離震撼到無以復加，“為什麽酒之火種的‘氣息’會出現在小滿的精神海裏？”
　　“有兩種解釋。”
　　顧慎冷靜下來，緩緩說道：“壹，顧小滿早就被‘酒之火種’選中了……她的精神海之中出現了類似‘權柄’的遺留。”
　　“這種事情，五洲有過先例嗎？”沈離無法理解。
　　“……嗯。”
　　顧慎略顯敷衍的點了點頭。
　　這種事情，五洲有過先例……那就是他自己！
　　冥王火種早就選中了他，真理之尺，簌懸木，凈土，這些冥王搜刮已久的造化，早就在他的精神海中紮根……只不過這種“神跡”不可能憑空降臨，顧慎是因為大都區的“神臨”壹戰，得到了顧長誌先生給予的“四季曠野”，才壹步壹步掌握權柄，接觸真相。
　　顧小滿被“酒之火種”看中……總需要壹個媒介！
　　桑洲窟閉島三年。
　　覺醒實驗的開始……正好和上任酒神座的隕落，完美銜接……
　　這壹切，巧合的無法用巧合來形容。
　　壹向迷糊的小鐵人，難得聰明了壹會，他沒有順著顧慎的思路繼續往下想，而是忽然困惑發問：“不對啊，顧兄，‘火種’和‘權柄’的事情，妳是怎麽知道的？”
　　被火種提前選中……
　　這種檔案，即便是五大家家主也未必能夠調閱吧，這是“最高席”級別的頂級機密了。
　　“……”
　　顧慎望向沈離的眼神有些復雜。
　　這家夥該聰明的時候不聰明，不該聰明的時候還挺聰明的……
　　“這是占蔔的結果。”
　　他沒好氣說道：“把腦子放在需要它的地方。”
　　沈離訕訕無言，尷尬壹笑。
　　他緊接著追問道：“第二種解釋呢？”
　　“我去往E0區尋找小滿的時候，源之塔正在搜尋‘天才少年’……E0區當時的駐守者是賀蟬，四神使分別駐守五座城區，各自盡力尋找‘天賦異稟者’。”
　　顧慎緩緩開口：“我搜刮了壹位源之塔執法者的精神海，得知他們搜刮這些‘天賦異稟者’，是天空神座派發的‘雲鏡任務’。”
　　沈離困惑道：“這似乎很正常……”
　　四周超凡者抵達桑洲窟，都會這麽做。
　　“不……”
　　顧慎挪首問道：“妳已經看到了‘酒之火種’的精神具現了，難道還會覺得正常嗎？源之塔的超凡者，不僅僅是在搜刮‘天才’……他們是在尋找‘酒之火種’的新主人！”
　　“只是……”
　　顧慎瞇起雙眼，他回想著朱雀跟自己對決之時的場景。
　　“這些神使可能並不知道他們在做什麽……”
　　“源之塔執法者認為，他們只是在完成任務……”
　　沈離忽然明白了。
　　他喃喃道：“妳的意思是，源之塔在利用麾下的神使，尋找‘酒之主’……”
　　“不錯。”
　　顧慎低眉，忍不住笑了笑：“所以……朱雀也好，雲虎也好，他們如此賣力，只是因為誘惑足夠強大。源之塔的天水先生壹定對他們說，完成這次‘雲鏡任務’，就有機會成為未來的‘酒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