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七章 解藥

　　好壹個親自動手。
　　唐克斯拳頭癢了。
　　有這麽動手的嗎？壹聲不吭、沒有提醒，就讓自己陷入幻覺。在幻覺裏，哈利不是這麽沈熟穩重，他就是個普通的格蘭芬多，小天狼星也沒成長，從霍格沃茨畢業後是什麽樣，他從阿茲卡班裏出來後，也依舊是什麽樣。
　　小天狼星因魔法部動亂而死。
　　沒有哈利和小天狼星的幫助，她和盧平的關系也沒走到現在這麽近。
　　盧平最終因保衛霍格沃茨而死，而她壹個人孤苦伶仃地活著。
　　只是想想，這種幻覺就讓她有些肝腸寸斷的絞痛。
　　嘀嗒清脆壹聲。
　　濺起小小漣漪，清澈的淚珠像稀釋魔藥，壹剎那變得透明，各種復雜的氣息也都消散，只剩小小壹口，如山泉水壹樣。
　　哈利把魔藥遞過去。
　　盧平接過，沒有猶豫，壹口飲下。
　　奇妙的光也出現在他身上。
　　壹道濃郁的黑色霧氣自體內撲出來，碩大壹頭，快盧平自身及腰高，腰條纖細，它轉過身，頂著壹顆盧平的腦袋。
　　何等哀悼的表情。
　　眉眼、五官都擠在壹起，把過去三十年的悲傷、痛苦從那雙漆黑的雙眸裏漚出來。
　　盧平咧著狼嘴，微笑出來。
　　他意識到在自己身上即將發生什麽，輕聲說道：“再見了，萊姆斯。”
　　黑霧人頭狼散去，眨眼灰飛煙滅。
　　短硬的毛脫落，耳朵縮回去消失不見，骨骼被敲碎，痛得他直咬緊後槽牙、倒吸涼氣，畢竟是積累三十多年的東西，猛壹下拔除。
　　從人變成狼，只是被咬壹口。
　　從狼變成人，也只在轉瞬間。
　　在籠子裏壹陣呼嚎、刺耳尖銳聲中，萊姆斯·盧平重新變回成人，赤條條的壹具——衣服都在變身的時候被撕碎，只有被施過咒語的口袋，還掛在他的腰間。
　　唐克斯打量著。
　　這事關以後的生活。
　　盧平捂住自己：“哈利，衣服。”
　　“沒有。”哈利搖頭。
　　“我可以把袍子分給妳。”唐克斯脫去外袍，“雖然破破爛爛的。”
　　盧平接過來，飛快的套在身上：“謝謝。”
　　但唐克斯沒盧平那麽高大，在她身上顯得寬松的袍子，到盧平身上就顯得很拘束，小小壹件，緊緊勒住他的身體，袍子尾巴也只能覆蓋到膝蓋。
　　更滑稽了。
　　唐克斯忍不住，大聲放肆地笑出來。
　　“哈利，我知道妳帽子裏有衣服的。”盧平揪著衣擺，試圖勉強它再長出來壹截。
　　哈利沒說話，奇怪地看他壹眼。
　　盧平回以奇怪的目光。
　　萬能的哈利輕聲說道：“我以為妳會知道，妳現在不是狼人，可以用魔法了。”
　　盧平才反應過來，他從口袋裏掏出魔杖，輕輕壹揮。
　　這件破舊、窄小的袍子，立馬變得貼身舒服。
　　“這樣就舒服多了。”盧平伸展四肢，長長呼出壹口氣，“謝謝，哈利，我……”
　　狂狼癥真的被解決了。
　　雖然……他是眼睜睜看著哈利壹直把這件事掛在心上，也是看著哈利如何纏著斯內普，去說服這個和自己最不對付的人，研究這種魔藥。
　　他也的確抱有壹絲希望。
　　可……狼人的詛咒比霍格沃茨的歷史還漫長、比梅林的傳說都還古老，沒有人知道狼人的起源是什麽，但毫無疑問，這是壹個數千年都沒能解決的疑難雜癥。
　　也許，哈利能解決掉。
　　但十年、二十年？盧平相信哈利，但心裏預期是二十年、三十年、甚至更久。
　　現在被解決。
　　他還收獲真愛。
　　這讓他有種窮小子忽得變成百萬富翁，有種猝不及防、意料之外的夢幻感。
　　哈利擺手：“妳要謝謝唐克斯，至於我……萊姆斯叔叔，我們是壹家人。”
　　盧平把接下來想說的那些矯情話都吞回去，點著頭，笑得很燦爛：“這些狼人該怎麽辦？”
　　“留在這，等天亮。”哈利搖頭，又輕輕壹揮魔杖。
　　把那些被關在壹起的狼人們分開。
　　在籠子裏，它們也不安分，忍不住撕咬、扭打在壹起。
　　“唐克斯嬸嬸，妳通知壹下魔法部。”哈利輕聲說，“讓他們出人，替我看住他們，等天亮後，我再過來帶走我想帶走的人。”
　　最後壹句話，他稍稍加重些語氣。
　　唐克斯點頭，掏出雙面鏡。
　　這壹面鏡子聯絡的人是斯克林傑。
　　她把消息告訴斯克林傑，這讓這位年輕的部長很是頭疼——想要滿足哈利的需求，普通部門不行，他們人手不夠、也不夠專業，得讓魔法法律執行司來做，可現在這個部門，受辛克尼斯影響很大。
　　可事實出乎意料。
　　辛克尼斯沒有任何猶豫，直接答應下來，甚至斯克林傑擔心他做什麽小手腳，自己親自帶隊的要求，也被他滿口答應下來。
　　等傲羅們過來。
　　哈利他們幻影移形，從霍格莫德回到城堡。
　　弗立維領著他們兩個去校醫室。
　　哈利往斯內普的辦公室走去。
　　敲響門，不等回應，就直接推門走進去。
　　“波特先生。”斯內普放下手裏的筆記，語氣不耐，“我記得我這學期沒有關妳禁閉。”
　　“解除狂狼癥的方法找到了。”哈利輕聲。
　　斯內普壹怔，瞇起眼：“斯拉格霍恩找到的？”
　　哈利搖頭：“不是，是壹種很意外的情況。”
　　他稍微停頓下：“還記得今年是克勞奇說的那個狼人集會嗎？”
　　斯內普瞄壹眼日歷，上面的日期還停留在十月十九日，他想了想，壹揮魔杖，把前幾頁撕下去，露出今天的日期，然後點頭。
　　“唐克斯被狼人咬了壹口。”哈利簡單敘述，“盧平在餵她藥的時候，混進去他的眼淚，狂狼癥就被解除。”
　　“狼人的眼淚？”斯內普立馬接話。
　　但這個材料他們試過，沒有任何用處。
　　哈利搖頭：“不，是愛人的眼淚。”
　　斯內普壹怔。
　　哈利接著說下去：“愛的魔法，阿不思經常掛在嘴邊的東西。”
　　他又停頓下。
　　念出最為人所知的那壹端誓詞。
　　“無論貧窮、疾病、困難、痛苦，富有、健康、快樂、幸福，壹生壹世，不離不棄。”
　　“於是，施加在身體上的詛咒，便被祛除。”
　　斯內普沈默著，沒有說話。
　　“我快二十歲了。”哈利開口，沒由來說出這麽壹句話。
　　斯內普依舊沒說話。
　　哈利又說道：“我打算把它發表到《魔藥》上，教授，妳要署名嗎？”
　　《魔藥》是魔法世界的壹本雜誌，其存在低位和《今日變形學》差不多，都是對應領域的頂刊。
　　“妳應該讓盧平和唐克斯署名。”斯內普譏笑起來，毫不留情，“用妳那空蕩蕩的腦子好好想想，克勞奇壹直在懷疑我，妳這麽做，不是送證據給他？”
　　“還有壹些東西需要總結歸納。”哈利輕聲，“我沒什麽經驗。”
　　斯內普不耐煩敲敲桌子：“波特先生，雖然我做了妳五年魔藥課教授，但現在請妳，立馬睜開妳的眼睛，不是視覺很敏銳嗎？看看這張課表，然後用妳的腦子好好想想，妳現在的魔藥課教授是誰？”
　　哈利沒說話。
　　斯內普把手壹揮：“謝天謝地，我終於從這件事裏擺脫出來，波特先生，現在滾出我的辦公室！”
　　“讓我安心準備明天的課。”
　　“今天周五。”哈利提醒他。
　　斯內普咬牙：“那就準備下周的課！”
　　“滾出去！”
　　“格蘭芬多扣十分！”
　　哈利退出辦公室，就在門將要完全關合的時候，他又把門推開壹條縫，探過腦袋：“教授，我快二十歲了。”
　　“格蘭芬多，扣二十分！”回應他的，只有斯內普冷漠無情的扣分。
　　哈利離開。
　　斯內普茫然坐在椅子上，發呆好久，低下頭，擺在自己面前的筆記，是斯拉格霍恩關於狂狼癥的研究構思，兩位魔藥大師的思路，碰撞出劇烈的火花。
　　可無論是誰，都沒想到。
　　最關鍵、最核心的，並非某種具體的材料，只是空泛的壹種情緒。
　　“愛是最古老、最強大的魔法。”鄧布利多的話在他耳邊響起，他不止壹次這麽說過。
　　斯內普壹直不怎麽信。
　　鄧布利多的力量、伏地魔的力量、哈利的力量，都是來源於各種魔咒、各種技巧和知識。
　　可現在……
　　它清晰地存在。
　　斯內普僵硬地擡起手，翻找出自己的那份配方，在最後壹行，寫下扭扭斜斜，只有四個字母的單詞。
　　盧平變成人，唐克斯是他的解藥。
　　他幹幹凈凈，不再受狂狼癥的影響。
　　斯內普丟下羽毛筆，弓下腰，拉開最後壹個抽屜，幹幹凈凈、躺著兩個相框。
　　壹個相框裏，裝著壹張照片，是莉莉年輕時候的模樣。
　　壹個相框裏，裝著壹幅畫，是他在哈利記憶力，看到莉莉裝著婚紗時的模樣，被他用魔法臨摹下來，只有莉莉，沒有其他任何礙眼的東西。
　　他當然明白哈利為什麽要強調自己的年齡。
　　可……
　　微弱的毒性能用糞石。
　　稍微強壹些的毒藥，可以萬能解藥。
　　但時光、人生、思念和悔恨醞釀、沈澱發酵數十年的毒，只有壹種解藥。
　　斯內普呆呆看著，直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