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 對宗族的‘推恩令’，哭廟者殺！！！

　　壹個辦事處，幾個辦事員，就敢公然叫板江南第壹家的權威，這簡直膽大包天。
　　當這消息傳到鄭家，族長鄭銖猛地站起身，再也不能淡定：“什麽？！”
　　“他們怎麽敢的？”
　　“那些土地在我鄭家都多少年了，當年也是手續齊全的收購過來，合理合法合規，可沒有任何強迫行為！現如今這麽多年過去了，竟然還倒打壹耙？真是豈有此理！！”
　　“難道那些百姓活不下去了，出賣自己的土地，我買了他們的土地，救了他們的命，還讓他們成為我的佃戶，養活了他們世世代代那麽多人，反倒是成了壹種罪過？”
　　“這天下哪裏有這樣的道理，我江南世家，世代傳承，都是良善之家，豈能被如此肆意欺辱？”
　　“這天底下還有王法嗎？”
　　“我鄭家可是有陛下親筆禦賜：江南第壹家，這些瞎了狗眼的芝麻粒大小的官吏，竟然也敢來找我們的麻煩？”
　　起初鄭銖高高在上，對這小小的辦事處根本不在意，誰能想到，才開張就欺負到了鄭家的頭上，這還得了？
　　雖然生氣，但鄭銖終究是經歷了元到明，什麽大風大浪都見過，沒道理在自己家門口栽了跟頭。
　　最重要的是，北邊衍聖公都被幾乎滅族了，無數年的傳承就此斷絕，這給鄭銖提了個醒。
　　和衍聖公的孔家相比，他這鄭家，不過是壹個微不足道的世家而已，皇帝連衍聖公的傳承都能斷絕，更何況是他？
　　所以，鄭銖強迫讓自己冷靜下來，他並沒有暴力行事，而是希望那些辦事員秉公處理。
　　鄭銖反復聲明，那些靈田都有契約，都是合法的買賣，並不存在強買強賣！
　　可很快，還沒過多久，又壹個消息傳了過來——鄭家已經有年輕人忍不住出手，去砸了那辦事處，將那幾個辦事員打了壹頓，將其全部趕出了鄭宅鎮，順帶還推了那些辦事員搭建的掃盲班。
　　聽到這個消息時，鄭銖心頭猛地壹跳，腦袋有些發暈，雙腿有些發軟，壹個沒站穩，直接坐在了地上。
　　“壞了！”
　　“壞事了啊！”
　　壹旁的丫鬟看到這壹幕嚇了壹跳，連忙將老爺扶了起來。
　　鄭銖站起身後，臉色非常難看，在聽到這個消息後，他死死盯著那傳遞消息的下人，連忙問道：“這是什麽時候的事情？”
　　“這……半，半個時辰前。”這下人看到主人的反應，也知道這問題的嚴重性了，結結巴巴的說著。
　　“半個時辰前？？”聽到這話，鄭銖不由得瞪大了雙眼，有些氣急敗壞的問：“那為什麽現在才告訴我？”
　　“因為俺也是才知道啊……”下人連忙解釋著。
　　“好了，妳退下吧！”鄭銖揮了揮手，不由得揉了揉眉心，心情壹陣陣的煩躁，雖然他覺得因為這麽壹件小事，應該不至於懲罰鄭家，可直覺告訴他，這事情並沒有這麽簡單！
　　鄭銖站起身，前往了那所謂的‘鄉鎮辦事處’，這裏已經被砸得稀巴爛，到處都是碎紙屑。
　　鄭銖拿起壹張還算完好的紙張，上面標註著奇怪的符號，每個符號的下面，都有壹個文字。
　　這些文字也非常奇怪，組成起來，並不是壹個完整的句子。
　　“播，潑，摸，佛，得，特，呢，勒？”
　　“這是什麽？”
　　鄭銖皺著眉頭。
　　看了半晌，他大概猜到這些字符的意思了，下面的文字，就是為了標註這些字符的讀音？
　　可這些又有什麽用呢？
　　很顯然。
　　這些奇怪的東西，是朝廷的辦事處推行。
　　是朝廷用來推行掃盲的？
　　“這東西……是誰發明呢？”
　　雖然看不懂這些字符到底有什麽意義，可鄭銖的潛意識告訴他，這東西恐怕並沒有那麽簡單，很可能有大用處！
　　搖了搖頭，鄭銖將手中的紙張丟在了地上，看著壹地狼藉的辦事處，忍不住嘆息了壹聲。
　　“這事情恐怕沒有這麽簡單的結束，將那些出手的族人送到官府去，然後再找人通融壹下，賠個罪吧……”
　　鄭銖輕聲說著，事已至此，也只能這樣了。
　　這，就是鄭銖能做到的最大誠意了。
　　然而這件事情的嚴重性……
　　似乎遠比鄭銖想得要嚴重很多！
　　當他利用自己的關系，試圖解決這件事情時，那些以往和他把酒言歡，無話不談的至交好友，此刻壹個個擺著手，表示這件事情他們無能為力，需要等朝廷的發落才能解決。
　　這件事情，已經上達天聽了！
　　在聽到這消息的時候，鄭銖都驚呆了，不過是驅趕了幾個最底層的官吏而已，竟然能鬧到皇帝那裏？
　　這……怎麽可能？！
　　原本就感覺不妙的鄭銖，心中的危機感更甚壹些。
　　這件事情的嚴重性，還真比鄭銖想象得嚴重許多。
　　作為江南第壹家，向來是以廉儉孝義，世代相傳。
　　然而就是這樣壹個大家族，竟然公然抵抗朝廷的政令推行，雖然沒有殺人，但那些辦事員都挨了打，受了傷。
　　那這件事情就不可能這麽簡單結束，哪怕鄭銖有後續的補救措施，依舊於事無補。
　　消息就像是擁有了翅膀，很快就來到了內閣。
　　內閣大臣們看到這個消息後，頓時左右為難起來。
　　鄭氏家族！
　　這可是江南第壹家啊！
　　這樣壹個家族，竟然公然抵抗朝廷，難道他們也要和北孔壹樣了？
　　所幸還有壹個文件。
　　那是鄭銖後續的補救措施，把打人的族人送到了官府，認錯態度非常不錯！
　　看到這壹份文件，幾個內閣大臣頓時松了壹口氣。
　　“這鄭銖還不算糊塗啊！”
　　“是啊，這樣壹來，後果應該沒有那麽嚴重！”
　　“沒錯，只是族人的私自行為，不至於像是北孔那樣，直接抄斬了……”
　　“我們要不要把這份後來的文件，放在前面？把前面的文件，放在後面？”
　　“是啊，陛下先看到鄭銖的賠罪，再看到前面的文件，應該就不會那麽生氣了……”
　　有內閣大臣耍起了小聰明，試圖用這種辦法，來讓皇帝沒那麽生氣。
　　但這種行為，很快就被人制止了。
　　“妳們瘋了嗎？”內閣大臣甄守瞪大了雙眼，無語的說道：“妳們這點小聰明，在陛下的眼裏，簡直可笑，如果真這樣做的話，很可能會產生反作用！”
　　這話壹出，眾人面面相覷，仔細壹想，都覺得很有道理，如果真這樣做，很有可能產生反效果！
　　畢竟當今的陛下是何等聰明絕頂的人物？
　　“那就放在壹起！緊挨著！”
　　“這倒是可以！”
　　這等消息，給這些內閣大臣壹萬個膽子，也不敢隱瞞起來。
　　如果東窗事發，壹旦追究起來，後果會非常嚴重！
　　很快。
　　這份奏折來到了蘇澈的手中。
　　瞥了壹眼內容，蘇澈挑了挑眉頭。
　　“好壹個江南第壹家。”
　　很快，蘇澈看到了第二份文件，和這份奏折緊挨著。
　　“哦？族人的行為，並不是族長鄭銖的意思？”
　　“可即便是這樣，這件事情也不能就這樣算了。”
　　“既然妳族長管教不嚴，那妳以後就不要管了……”
　　只是這麽壹瞬間，蘇澈就想到了解決的辦法。
　　這鄭家之所以如此昌盛，就是因為全部族人全部抱團在了壹起。
　　他們有自己的私塾，有自己的學田，這些人聚集在壹起，就像是壹個小型的國家，而鄭銖，就像是這個國家的王。
　　不過，有階級就會有壓迫，這鄭氏家族之所以如此強大，就是因為大部分族人都為這個家族流了血汗。
　　這些家族傳承這麽多年，很多時候，都會把自己的家族置於國家之上，面對外族入侵，腿軟下跪，都是為了保全門第。
　　雖說以前的那些幾千年世家，已經基本被滅了，但幾百年的豪族大家，依舊不少。
　　這些家族就像是壹個個吸血蟲，趴在國家的身上吸血，吸的都是民脂民膏，國家越是衰弱，這些家族就越是強大。
　　等到了國家滅亡之後，這些家族就會擁立新主。
　　既然如此，那就讓這些已成了影響力的大家族，全都給我分家！
　　只要分家，那之前的事情，都可以既往不咎！
　　這所謂的分家之策，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便是壹個對士紳豪族的“小推恩令”。
　　國家強令推行，那些大大小小的士紳豪族，不同意也得同意，如果還不同意的話，那就別怪朝廷不客氣了！
　　這分家之策，對於那些士紳豪族的族長來說，當真是晴天霹靂，壹個毀滅性的消息。
　　但對於那些本就沒有多少利益可得的其余各房而言，這就是天大的好消息！
　　他們原本在家族裏，只能混壹口飯吃，日子過得拮據，家族的繁榮昌盛，和他們並沒有多少關系，他們都是被吸血的壹部分，成年後就為家族打工！
　　但現在，他們卻可以分到家產的壹部分！
　　這得多少財產？
　　毫無疑問。
　　這些人自然會大力支持朝廷的政策！
　　有遠見的人終究是少數，對於大部分的人來說，宗族的強盛，和他們又有什麽關系呢？沒能帶給他們壹點好處，根本不如分家來的利益實在！
　　蘇澈沒有猶豫，直接將分家這個政策，推行到鄭氏族人的身上，同時也推行到天下所有的豪門大戶的身上。
　　那些狗大戶，要怪，就去怪那鄭氏家族吧！
　　如果不是這鄭氏家族，他壹時半會還想不起來能這麽做！
　　當然了，這個政令下，只有豪門大戶需要分家，普通的底層百姓並不需要，分戶需要壹個很高的標準，大部分的人達不到這個要求。
　　可以預見的是，這政令壹出，必然是雞飛狗跳！
　　事實也正是如此。
　　政令壹出，無數士紳豪族，壹時間可謂是哀嚎遍野。
　　鄭氏家族中。
　　當鄭銖聽到這條政令的時候，壹時間可謂是亡魂皆冒！
　　完了！
　　鄭家！
　　完了！！
　　對於壹個嫡長子繼承制度的家族而言，分家是壹個絕對的殺招，沒有任何壹個分房能抵得住這樣的誘惑，都不用朝廷的人過來，他們自己就能把家族給拆了！把利益給瓜分了！
　　原本朝廷建立辦事處，推廣掃盲私塾，無異於是站在了所有士紳豪族的對立面，推行起來，自然是難上加難。
　　可現在，分家這招壹出，所有的家族成員的目光，都看向了自己家，壹場混亂的內鬥，即將開始！！
　　偏偏這是朝廷的命令，相當於朝廷站在了這些分房的後面，給了他們十足的底氣，開始公然和家族叫板！
　　“我想過很多種懲罰，沒想到，最終的懲罰，竟然是這個……”鄭銖喃喃說著，頹唐的坐在了椅子上，他有些不能接受這個現實。
　　與此同時。
　　不少大家族的族長，開始抱團在壹起，來到了文廟，開始了痛哭流涕。
　　這些大家族的族長，在各個地方，還是有不少影響力的，他們都是名義上的‘良善之家’，只要給壹些蠅頭小利，就能拉攏相當多的平民。
　　這些人帶著許多百姓在文廟痛哭，向文廟祭拜的孔夫子神像訴說著自己的苦楚和冤屈。
　　“我們本都是良善之家，四世同堂，闔家歡樂，生活美滿，卻沒想朝廷要讓我們分家……”
　　“自古以來，哪裏有朝廷讓平民百姓強行分家的道理啊？”
　　“夫子啊夫子，我們難受啊……”
　　跟著這些族長來到這裏的平民，聽到這些話，無不動容。
　　這，就是所謂的哭廟。
　　很顯然。
　　這引起了不小的騷動。
　　而消息也傳到了應天府的皇宮中。
　　“哭廟？”
　　蘇澈壹楞，也意識到這些人的手段，他們希望利用這壹招，來讓朝廷收回成命，說白了，就是裹挾底層的平民，壹起對抗朝廷！
　　這件事情，說嚴重，還真挺嚴重的！
　　如果不及時處理的話，全國各地的宗族族長，都開始效仿，那可就要出問題了！
　　沒有猶豫，蘇澈冷笑壹聲說著：
　　“裹挾百姓，威脅朝廷，打得好算盤！”
　　“傳令下去，將這些哭廟的，全部拉出去殺了！！”
　　“既然找死，那就去死！”
　　原本對於這些士紳豪族，蘇澈已經足夠溫柔，並沒有將他們全部殺了，只是讓他們分家而已。
　　很顯然，這些人並沒有感受到蘇澈的善意。
　　真是可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