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管教

　　黎星闌和賀塵壹起將自己的行李收拾妥當以後，他正準備帶著賀塵出去吃飯，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黎星闌看著屏幕上略顯生疏的“父親”兩個字，猶豫了片刻才接起了電話。
　　“餵，爸。”
　　“我聽說妳回晏市了？”
　　“……嗯，剛回來。”
　　“現在在哪裏？”
　　黎星闌沒有說話，好在黎景曜並沒有深究，繼續道：“晚上回家壹起吃飯。”
　　黎星闌擡頭看向賀塵，賀塵在他接起電話的時候就偏過了頭，做出了壹個回避的姿態。
　　那頭的黎景曜並沒有等待黎星闌的回應就掛斷了電話。
　　黎星闌知道，黎景曜的態度意味著剛才並不是在詢問他的意見，而是下達命令。
　　黎星闌想起自己上次回家已經是兩個月前的事，於是對賀塵說道：“我今天得回去壹趟，妳要壹起嗎？”
　　賀塵偏頭靠在了黎星闌的肩膀上，用懶散的語調道：“我和哥哥壹起。”
　　黎星闌帶著賀塵直接去了停車場，黎星闌掏出了車鑰匙，壹輛除了車標以外其余造型都很低調的車在壹旁發出了“嘀嘀”聲。
　　黎星闌壹邊打開副駕駛的車門讓賀塵上車，壹邊解釋道：“這是我爸送我的十七歲生日禮物，當時我媽還因為這事難得的跟他吵了幾句，我跟她承諾了在我成年前不會碰這輛車，這件事才翻了篇兒。”
　　賀塵擡起胳膊任由黎星闌傾身為他扣上安全帶，目光恰好與黎星闌相對：“林阿姨好像很重視妳的教育問題。”
　　黎星闌沒忍住揉了壹把賀塵的臉，才坐直了身子，將車發動：“她從小就管我管得嚴，生怕壹個不留意我就長歪了。可能在她的潛意識裏，我爸的基因都是臟的，而有著壹半骯臟基因的我，只要稍不加以管教，就會立刻長出獠牙，變成吃人的怪物。”
　　黎星闌說完這些話之後，偷偷用余光瞟了壹眼賀塵的反應。
　　這些事他從沒給任何人說過，甚至連他自己也是第壹次組織出這樣的語言來描述林闌給他帶來的感受，卻在賀塵面前鬼使神差的將自己潛意識中感受到的壹切全盤托出。
　　賀塵平靜的目視前方，並沒有回應。就在黎星闌以為賀塵剛剛根本沒有聽到他的話時，賀塵才緩緩開了口：“妳分明不喜歡這樣的方式，長期覺得自己的精神受到了壓迫，卻還是在不知不覺間，不可避免的成為了林阿姨所期待的樣子。”
　　黎星闌壹怔，忍不住偏頭看了賀塵壹眼：“妳覺得她期待的我應該是什麽樣子？”
　　賀塵回憶起了在機場外的咖啡館中和林闌短暫的相處，總結道：“有原則，有底線，有學識，遵紀守法的好公民。”
　　黎星闌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照妳這樣說的話，我的確基本符合了她的期待，我直到今天才發現，我明明壹直急於反抗，卻還是走上了她為我設想好的路。唯壹在她期待之外的，大概就是妳了。”
　　賀塵將身體徹底靠在了椅背上，微微仰起頭，目光不知被隨意安放在了什麽地方，他深呼吸了壹下，開口道：“不管是厭惡還是喜歡，壹個人長期所處的環境總是會對他造成不可磨滅的影響，對嗎？”
　　這樣的話題過於沈重，黎星闌壹時之間無法給出確切答案。
　　但是賀塵已經知道了結果。
　　就像是林闌之於黎星闌，賀曼容之於他，兩個鮮活的例子就擺在這裏。
　　即使黎星闌並不喜歡自己的生活受到過多幹涉，他極度厭惡賀曼容，那些影響卻還是根植進了他們的血肉，時不時地在皮膚上顯露出根莖以彰顯出它們的存在感。
　　黎星闌壹路將車開進了別墅的車庫，安徒生看到陌生的車輛進門有些不安的縮在狗屋中張望，卻在看到下車的黎星闌後立刻放下戒備撲了上去。
　　黎星闌拖著腿上的安徒生，艱難的挪到了副駕駛位，打開了車門。
　　賀塵在還有壹半路程的時候就睡了過去，此時依然沒有醒來。賀塵瘦削的臉埋在黎星闌黑色的大衣中，顯得異常蒼白。
　　黎星闌還在糾結要不要叫醒賀塵時，安徒生就替他做出了決定，它撒開了黎星闌的大腿，壹爪子便撲到了熟睡著的賀塵腿上，賀塵眉心蹙了蹙，隨即睜開了淺色的眼。
　　他被熟悉的茉莉花香氣包裹著，安徒生正趴在他的腿上嗚嗚叫喚，黎星闌就站在他的身側，安靜的看著他。
　　賀塵揉了揉眼睛，不緊不慢的坐直了身子，將身上蓋著的大衣還給了黎星闌，隨口叫了聲“哥哥”。
　　黎星闌接過大衣抱在手裏，輕輕“嗯”了壹聲：“我們到了。”
　　黎景曜和賀曼容就坐在客廳裏，李雅寧還在廚房忙碌。
　　黎星闌和賀塵壹同走了進去，黎星闌沖著黎景曜叫了壹聲“爸”，黎景曜略點了點頭，黎星闌便帶著賀塵坐了下來。
　　黎星闌並沒有向賀曼容打招呼，連帶著賀塵也只叫了聲“黎叔叔”。被二人完全忽略的賀曼容臉上卻沒有半分不悅，帶著得體的笑容為他們遞上了茶水。
　　黎景曜先上下打量了壹番黎星闌，隨即目光落在了賀塵身上，問道：“怎麽和妳弟弟壹起回來了？”
　　黎星闌正在思索要不要坦白他們在外住在壹起時，賀塵開口回答道：“路上正好遇到，哥哥就載了我壹程。”
　　黎星闌偏頭看向賀塵，他輕輕握著手中的杯子，神色平和，看不出任何撒謊者應有的慌張。
　　黎景曜又不痛不癢的關心了幾句黎星闌的校園生活，李雅寧也將晚飯擺上了餐桌，四人圍坐在了餐桌前。
　　黎景曜用公筷往黎星闌和賀塵的碗中各夾了壹塊魚肉，對壹直默默吃飯的黎星闌叮囑道：“不必聽妳媽說的食不言那壹套，尤其是對我們生意人來說，飯桌上能解決很多問題，妳壹直不說話，只會把機會平白讓給別人……”
　　黎星闌並不喜歡黎景曜那壹套說教，卻也沒有反駁，只是安靜的往嘴裏扒著食物，期盼著晚餐時間早壹點結束。
　　就在這時，他垂在桌下的左手被人輕輕握了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