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0章 太子陳牧?
我家娘子不是妖 by 極品豆芽
2022-9-19 22:24
天邊的曙光還未從朦朧層雲間透露出來,太後便已經醒來。
這幾日她睡的很淺。
自從確認自己懷孕後,她的思緒和情感便在頭腦裏纏成了壹團,彌漫紛亂像北國飄雪的天空,攪得無法安寧。
桌案上的奏折都已經堆積了厚厚的幾摞,根本無心去處理。
“怎麽辦呢……”
太後怔怔註視著鏤空琉璃窗外幽黑的天幕,頭疼不已。
這孩子究竟是要還是不要?
如果要,那麽對於她目前的身份而言無疑是巨大的麻煩,畢竟身為壹國之太後,突然生下孩子會讓整個大炎為之翻天。
到時她這太後之位必定不保,遭受舉國唾罵。
何況,她壹直在為登上皇位而努力,這孩子絕對會成為最大的阻礙。
可如果不要腹中孩子,她又舍不得。
無論如何,這是她和陳牧之間的愛情結晶,為喜歡的男人生下孩子,對於女人而言本就是很幸福的事情。
相信陳牧知道後,也壹定會非常高興。
甚至有可能因為孩子的出現,陳牧以後會更愛她,把對小羽兒的愛多分到她身上壹些。
最重要的是,她懷有三胞胎。
三條鮮活的小生命啊,如果輕易拋棄了,別說陳牧會記恨她壹輩子,便是她自己也無法原諒自己。
太後輾轉反側,難以成眠。
饒是她精明聰慧,可面對這種情況依舊想不出壹個可以解決的完美方案。
思來想去,也只能責怪自己沒做好防護措施。
當然,對陳牧那家夥的怨氣無疑是最大的,好端端得就把種子給播下了,為啥沒去‘照顧’自家娘子呢。
當初就不該給這男人占便宜!
太後氣呼呼的想著。
可現在說什麽也晚了,眼下必須想到解決辦法。
寢室內的暖爐雖然還余留著溫度,可依舊有壹絲涼意攀附在她嫩嬌的皮膚上。
太後簡單披上外衫,蜷坐在床沿發呆,光潔如蜜敷的小腿在夜明珠幽然的光暈下格外誘人,只是配合女人那張美艷帶有愁緒的絕色臉頰,倒渲染出了幾分孤獨傷感。
她好想此刻被擁在男人的懷抱裏,不去考慮那些令人心煩頭疼的事情,徹底放空自己,享受安寧。
甚至有壹股強烈的沖動——
現在就去雙魚國尋找陳牧!
但理智終究還是將她火熱的心思冷卻下來。
上次擅自離開京城就已經造了很多麻煩,如今這節骨眼上再離開,事情可不僅僅是變得糟糕那麽簡單了。
“陳牧啊陳牧,哀家真想揍妳壹頓……”
女人唉聲嘆氣。
不知不覺,天色泛出了魚肚白,預示著新的壹天又要開始,但女人的心緒卻終未能安寧下來。
過了壹會兒,駐守寢宮外的女官放輕腳步悄然進來。
看到太後已經醒來後稍稍松了口氣,小聲道:“啟稟太後,刑部尚書於大人求見。”
於鐵頭?
太後蹙了蹙娥眉,看了眼天色心中直泛嘀咕:這麽早那老頭跑來做什麽?而且最近不是壹直都在家臥病在床嗎?
猶豫片刻,她起身淡淡道:“更衣。”
……
簡單梳洗了壹番,太後來到平日裏召見大臣的內廳。
於鐵頭就像是壹棵老槐孤零零的站在內廳正中,即便看出身體狀況不佳,但骨子裏透發出的精氣神也不敢讓人輕視於他。
“微臣參見太後。”
於鐵頭俯身跪拜行禮。
看到對方此番行為,太後卻有些意外。
畢竟平日裏這老家夥仗著自己兩朝元老以及六部之首的高威望,除了正式朝會外,其他時候見了她從不行跪拜,只是做點簡單禮數,今天怎麽就突然變得這麽‘懂禮數’了?
莫非這老頭決定加入她的陣營?
太後不切實際的想著。
“起來吧。”
本想出言暗諷兩句的太後,看著對方比曾經瘦了不少的身子,將嘴邊話語又咽了回去,擺手示意對方起身。
於老頭道了聲謝,晃著身子有些吃力的扶著膝蓋站起來。
太後皺眉:“於大人的病很嚴重嗎?需不需要哀家找禦醫給您看看。”
雖然平日對這老家夥很是討厭,但如果於鐵頭若是突然倒了,那朝堂上的形勢必然會發生巨變,打破平衡,不可忽視。
無論是對於朝堂的穩定,或是對整個國家的穩定,於鐵頭的作用不可小覷。
換句話來說,他是真正的國之棟梁。
“無妨,每個人皆有屬於自己的路途終點,微臣只不過正在靠近罷了。”於老頭幹瘦布有皺紋的臉上浮現出淡淡笑意。
太後心中壹跳,神情變得凝重起來,真心關切道:“於大人,哀家也就不跟妳像往常那樣鬥心眼了,坦誠來說,現在的大炎可缺不得您,您若是真的倒下,朝堂肯定會發生大動蕩,僅憑哀家壹人恐怕……”
“能得太後如此贊譽,倒也值得微臣自傲了。”
於鐵頭笑了起來。
太後這時候已經明顯察覺到於鐵頭很不對勁了,對方好像心裏揶著什麽事。
於是她轉移話題,直接開門見山:“於大人這麽早來見哀家,是不是有什麽重要的事情。”
“有事,但……也無事。”
於鐵頭語氣低沈。“微臣前來,只是想跟太後隨便聊聊。”
隨便聊聊?
太後壹頭霧水,完全搞不明白這老頭玩得哪壹出戲,見對方病懨懨的,便示意女官搬來椅子。
她可不想看到對方站著站著,突然暈倒的畫面。
“謝太後。”
於鐵頭倒也沒太客氣,慢騰騰的坐在椅子上。
此時的他在太後眼裏,完全可以用‘風燭殘年’四個字來形容,輕涸的骨架仿佛已經難以支撐起厚重的靈魂。
於鐵頭拿起手帕擦了擦腦門沁出的些許汗液,沈默了壹會兒才緩緩開口:“太後還記得,您當初是如何坐上皇後之位的嗎?”
此言壹出,大廳內的空氣仿佛有了剎那的停滯。
氣氛也變得嚴肅緊張。
太後微瞇起好看的鳳眸,揮手讓女官與侍女退下。
待內廳只余他們二人,太後緊盯著對方,用低沈動人的嗓音問道:“於大人,有什麽事情直說便是,不必繞彎子。”
“太後還記得,自己是如何坐上皇後之位的嗎?”
誰知於鐵頭依舊重復了這句話。
太後鳳眸漸漸冷漠。
什麽意思?
這老頭莫非閑來無事,又跑來批鬥她?
盡管心裏不滿,但太後的思緒卻在這壹刻浸沒於回憶中,開始壹點點的翻起往事浪花。
她是如何坐上皇後之位的……
或許在外人看來,她能以昭儀的身份壹步晉升為皇後,靠的是運氣以及許貴妃當年對她的幫助。
可沒有幾個人知道……她背後付出了多少努力。
九歲時她便開始學習宮廷禮儀及琴棋書畫。十二歲,開始紙上辯論政事,設想治國方案。十四歲,便將權謀之術爛熟於心……
似乎她在出生那壹刻,便已經規劃好了壹條艱難的路線,等著她前行。
她的背後沒有強大的家族,也沒有廣闊的人脈,只有壹位不知名卻才華橫溢的老師傾心栽培她。
甚至在她入宮幸運被選為昭儀的第二天,這位老師便去世了。
只留給她壹個影子般的貼身護衛。
從此便孤獨壹人。
此後在宮廷內的每壹步,都是她磕磕絆絆,壹步壹步摸索著走出來的。
這期間沒有任何人為她出謀劃策,沒有人助她鋪平道路,也沒有人在她孤苦悲傷時安慰她,給予溫情。
跌倒了,只能自己爬起來。
帝皇家的冷血養出了她狠辣果斷的性格。
權力養出了她的野心。
人人都說朱雀使是京城第壹女閻王,可作為背後的主人……才是真正揮起屠刀的那個狠厲角色!
她可以很驕傲的告訴世間任何壹人,這皇後之位……她配得上!
同樣她也能證明給世人看,女人也能當皇帝!
因為她才是能真正撐起大炎的那頂脊梁!
所以面對於大人的詢問,太後有些生氣,生氣是因為對方的語氣似乎帶著幾分質問和輕蔑,就好像她當年能坐上皇後之位,真的是只是靠運氣。
“哀家如何坐上帝後之位,於妳有關系嗎?”女人聲音冷漠。
於鐵頭笑了笑,低聲說道:“太後年僅十六歲便入宮,而後短短壹年之內從昭儀晉升為皇後,大炎歷代皇後中,唯有您最為獨特。可更獨特的是,陛下當年將您推到皇後之位,卻壹直故意冷落於您,獨寵許貴妃,這倒是……”
“於清廉!!”
太後終於生氣了,直呼對方名字,帶有怒氣的聲音回蕩在幽冷的大廳內。“妳今天是吃錯藥了嗎?好大的膽子!”
關於當年先帝故意冷落皇後壹事,雖然不是什麽秘密,但也不是可以胡亂嚼舌根議論的。
更別說當面談及此事。
於鐵頭大清早的跑來犯病,讓本就情緒浮躁的太後更為惱怒。
也就對方身份特殊,換成其他人早讓護衛拉出去壹頓削了。
可今日的於鐵頭似乎完全將自己的生死置之身外,依舊於那副平靜的口吻徐徐說道:“先帝既然那般討厭您,為何卻讓您成為皇後?”
太後攥緊了粉拳。
不知為何,面對老頭淡然的目光,心裏煩悶的情緒突然變得平靜幾分。
她冷聲問道:“妳到底想說什麽?”
當年先帝為什麽將她推上皇後之位,這其實很好解釋。
原本先帝是打算離許貴妃為後的,但遭到了群臣激烈反對,壹氣之下才將她立為皇後,多少帶有賭氣成分。
不過在此之前,她自己也暗中將其他競爭嬪妃打壓下去。
這才有了上位機會。
總而言之,那些所謂的運氣都是建立在絕對實力上的,她始終認為自己走到今天這壹步,完全靠自己努力。
“說起來,先帝的政事治國才能是極為出色的。”
於鐵頭目視著桌案上散發著裊裊檀煙的瑞祥金爐,輕聲開口。“大炎自天圪陛下繼位後便不負昔日盛世,經歷了三百余年庸治,更是千瘡搖墜,差點步入亡國之路……若非先帝,恐怕大炎早就成為別人史書裏的壹頁頁文字了……”
聽著於鐵頭又扯起了其他話題,太後纖細的蛾眉蹙的愈深了。
這老頭莫非真病的不清?
腦袋迷糊了?
不過對方娓娓道述的這番話語,她還是很贊同的。
盡管她對於先皇無感,但對方確實是大炎歷代皇帝中頗為出色的壹位,統兵治國才能佼佼無雙。
在大炎風雨飄零之際,力排眾議敢於重用許芝麟與陸戈,與虎視眈眈的強大敵國拼死而磕,爭得喘息機會。
如果說她頂住了大炎半邊天,那麽先帝便穩住了大炎根基。
若非駕崩的早,或許大炎會比如今更好壹些。
“先帝神武英明,可終究抵不過死亡。”
於鐵頭表情黯然。“若非太後,恐怕大炎氣數已盡。雖然微臣極希望如今年幼的陛下可以繼擁先帝八分才能,可現實看來,陛下恐難擔當起壹國之君。”
這話大逆不道的話壹出,太後猛地站起身來,美眸綻出亮芒,嬌顏掩飾不住欣喜之態。
莫非這才是於鐵頭突然來拜見她的重點?
打算拋棄小皇帝,全力支持她?
要知道她遲遲未能成功登上皇位,除了其自身性別、帝位傳統祖訓等因素外,便是以於鐵頭代表的中立壹派始終加以遏制。
因為於鐵頭的存在,小皇帝無法奪回帝位權力。
因為於鐵頭的存在,太後無法全面掌控朝堂。
他就像是壹把雙刃劍橫在兩方中間,無法接近,也無法驅趕,讓小皇帝和太後頭疼不已。
可今天,對方竟然主動釋放出了要放棄小小皇帝的信號!
是不是意味著,這老頭要全力支持她?
有了於鐵頭的支持,她完全可以放開手腳以極快的速度登上皇位,任何非議阻撓都不過是壹張薄紙而已。
不過太後畢竟算是老狐貍,內心雖然興奮,可臉上卻露出很不悅的表情,不滿道:
“於大人這話是什麽意思?陛下尚且年幼,近半年來哀家也是讓他接觸不少大大小小的政事,雖結果並不如意。但相信再過幾年,陛下壹定可以擔得起更多的重擔子,屆時哀家也就放心讓他執掌朝政……”
說著,太後眼眶紅了幾分,神情傷感。
“當年先皇將瑉兒交給哀家撫育,便是希望哀家能將瑉兒培養為壹代明君,若就此失望而棄,哀家以後有何面目去見陛下?
雲在青天水在瓶,妳們這些做大臣的皆是忠心棟梁,理應寬容對待,盡心輔佐。有功勉之,有過改之,而不是在背後惡意貶棄。君不密則失臣,臣不密則失身啊。妳也清楚如今我大炎形勢岌危,在這個時候起異心,膽子也未免太大了!”
太後吧啦吧啦說了壹大堆,其實潛話語很明確。
當年先帝把孩子托付給我,而我也盡心盡力的培養了。長大後也讓他接觸了政務理事,但無奈這孩子不爭氣啊。
現在大炎內憂外患,形勢危難,哀家為了這個國家只能硬著頭皮幫忙治理政事。
所以哀家根本沒什麽野心,全都是無奈。
如今妳們這些臣子為了國家想要罷黜無能的小皇帝,這可是妳們自己的想法,跟哀家沒壹點關系。
雖然哀家也知道,妳們同樣很無奈。
到時候小皇帝被囚禁還是怎麽的,那都是哀家被妳們逼的。
反正太後的意思很明確:名我要、黃袍我要、天下我要、謗議也可以擔當壹些,但廢除小皇帝的黑鍋……必須妳們背!
當然,到時候免不了給妳們好處。
面對太後的暗示,於鐵頭表現的還是那般平靜,但拋出來的話題卻更為尖銳:“太後認為,陛下未來還能成長為壹國帝君嗎?”
本想繼續繞彎子,但看著老頭灼灼而視的目光,太後想了想,認真且坦誠的回答道:“會,但不是現在的大炎。”
於鐵頭輕輕點頭。
沒錯,如今小皇帝雖然能力有限,但並不算是壹個昏君,只能說平庸罷了。
如果在太平盛世,他這個皇帝可以做穩當。但問題是目前的大炎處於飄搖之中,容不下壹個平庸的皇帝!
要的……就是像太後這樣治國出眾的狠人!
“所以,陛下擔不起這個重任。”
於鐵頭直接敞開說出了自己的心聲,這句話若是落在朝堂上,必定會引發‘大海嘯’。
太後唇角的笑意勾勒出來。
她努力抑制住激動的情緒,柔聲說道:
“於大人,廢帝可不是壹件簡單的事情,妳理當清楚此事壹旦施行,會引發什麽樣的後果。為了這天下,您願意遭受萬千世人的唾罵嗎?”
太後又給出了暗示……不,這已經是明示了。
廢帝這個鍋,必須妳來背!
因為偌大的朝堂之內,只有於鐵頭背得起這口鍋,也只能是他有資格背這口黑鍋。
為了天下黎民,您老就受受委屈吧。
當然,如果於鐵頭不願意背黑鍋來毀掉自己名望,她倒也不會勉強,大不了采用激進手段。
這激進手段便是——殺!
只要於鐵頭選擇旁觀,她就有足夠的狠心對朝堂進行壹次大血洗。
只不過這種方式的副作用太大太大。
當初為了鞏固自己的權勢地位,她動用冥衛殺了不少反對官員,令整個朝堂膽顫心驚。
成大事者,必須心狠手辣。
可壹味的殺戮只會讓這些臣子懼怕,卻不能讓他們由心臣服。
太後明白不能再殺了。
於是她及時收手,主動采用柔和的手段治理朝堂政事,雖然阻礙很大,但效果卻好得多。
現在登帝的機會擺在面前,殺戮更不能作為第壹選擇。
就在太後暢想之時,接下來於鐵頭的話卻無疑似壹盆涼水,直接澆淋而下。
“太子殿下還有線索嗎?”於鐵頭問。
太後臉上的淺笑微微僵住,片刻後又以正常語態說道:“目前還沒有任何線索,於大人莫非還在幻想,昔日太子能回來?”
“倘若太子還活著,太後是否會願意讓他進入朝堂?”
“於大人覺得可以嗎?”
太後反問。
這壹刻,她才想起這老家夥曾經與那些保太子壹派走的很近,也是當年為許貴妃平反的積極分子。
難道這老東西今天跑來……是為了那位不知生死的太子?
有了太子的線索?
想到此,太後原本熱忱的眼神逐漸變得冷漠起來。
然而不料於鐵頭又轉換了話題:“太後認為,當年先皇為何只獨寵許貴妃,冷落其他嬪妃?”
太後實在摸不透這老頭的心思,悶聲回答:“因為許彤兒很優秀,如果哀家沒記錯,當年可不僅僅是先皇對許彤兒情有獨鐘,便是陰陽宗的天君雲簫也對她有好感。”
“那麽太後認為,當年先皇是否真的相信……許貴妃生下了壹只貍貓?”
“這……”
這個極其敏感的問題讓太後犯了難。
畢竟坊間的傳聞再真也經不起嚴密推敲,當是故事聽聽得了。真正有腦子的人會意識到貍貓太子案背後藏有很多蹊蹺。
先皇當時正值年壯,並非腦昏糊塗之人,怎麽可能輕易就相信心愛的女人是貓妖?
皇宮之內修行高手眾多,難道之前都未曾發現許貴妃是妖?
這未免太扯了。
沒有人知道先皇到底是怎麽想的,也沒有人能夠解釋,先皇為何會狠下心將最心愛的女人活活烤煉之死!
不過事到如今,追尋這些真相已經毫無意義了。
先皇駕崩,許貴妃被平反,太子流落民間……朝廷已經不起太大的折騰,凡事要向前看。
太後嘆了口氣,幽幽道:“於大人,您覺得太子就算被找了回來,能做好這個皇帝嗎?說句不好聽的話,真要讓他做了皇帝,這大炎必定會亡。”
“沒錯。”於鐵頭贊同這話。
“所以您覺得,太子有沒有必要回來了?”
“沒有。”
“那現在這皇帝由誰當來合適?”
面對太後赤裸裸的明示,於鐵頭並沒有絲毫猶豫,沈聲道:“以目前大炎國情形勢,只有太後您有資格掌控朝綱。”
“您願意讓哀家拯救大炎嗎?”
“自然願意。”
“那您支持哀家……獨掌朝綱嗎?”
“不支持!”
“……”
太後無語了,敢情說了半天妳這老頭是專程跑來消遣老娘的啊,真以為老娘不敢削妳?
死老頭腦殼有病!
如果不是顧忌身份,太後恨不得提起椅子直接拍過去。
“妳今天來究竟想跟哀家說什麽?”
太後的耐心終於到底了。
於鐵頭還是那副很欠揍的平淡表情:“老臣這些年其實壹直在暗中調查‘屍人’事件,想知道背後究竟是誰在操控。”
屍人?
太後眉梢挑起:“這還需要查嗎?背後既然有天啟影衛參與其中,必然會皇帝脫不了幹系。”
於鐵頭道:“其實老臣最先懷疑的對象並非是陛下,而是太後您。”
“哦,聽妳這語氣,現在已經還了哀家清白。看來妳已經查到了壹些東西,對嗎?”
太後頗感到意外。
無論是東州城還是風華城發生的‘屍人’事件,她都派人進行過安插,矛頭皆指向小皇帝。
這麽多年,小皇帝在她的打壓下殘喘至今手裏還是有底牌的。
可她並不明白,小皇帝背後制造屍人的意義是什麽?
打算組建壹直專屬於他的屍人軍隊?
若真是這樣,未免太幼稚了。
“雖然老臣沒有太多收獲,當也挖出了壹些蛛絲馬跡。尤其前些日子,老臣無意間得到了壹條看起來很荒誕的線索……”
於老頭從袖中取出壹封信箋,因為在場沒有女官幫忙傳遞,他便直接上前將信箋放在桌上。
太後懷著疑惑之心將信箋打開。
看到裏面的內容後,瞬間便楞住了,壹臉的不可思議,杏眸寫滿了震驚。
“這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荒唐!太荒唐了!”
“於清廉妳這頭蠢驢是不是活膩了!!”
“……”
太後激動得站起身指著對方責罵。
很快她又哈哈了兩聲,失笑道:“於鐵頭,妳老現在也是真的糊塗到頂了,怎麽喜歡胡亂收集這些荒繆的戲言。也就是妳,換成其他人,早就被抄家了。”
“太後覺得,老臣真的糊塗了嗎?”
“確實糊塗了。”
太後將信箋揉成壹團隨手扔在壹旁,淡淡道。“以哀家看來,您老還是多休息些時日,養好身子再上朝。”
“就怕老臣休息的時日也不多了。”
“……”
太後努力平復著心情,良久紅唇微啟。“於清廉,妳真的相信這個荒繆的線索?妳應該很清楚,這件事壹旦變真,我們所有人……包括那位太子,可就……”
太後沒有繼續往下說,或許她也無法估量後果會如何。
於清廉黯然:“老臣走了大半輩子的路,到如今走著走著,似乎前面沒路了,曾經走過的路也被霧氣遮掩,看不清,找不到。太後啊,請您告訴老臣,老臣為國為民活了大半輩子,究竟值不值?”
“妳……妳真的相信?”
太後撿起紙團,又問了壹遍。
女人身子壹直在微顫,也不知是因為激動或是恐懼,纖細美麗的手指緊緊蜷握在壹起。
於鐵頭緩緩垂下頭顱,連著背也彎了壹些。
他的精氣神似乎被壹股莫名的力量給抽走:“老臣想賭壹把,輸贏無所謂,老臣只是不想抱憾而死。”
“妳想怎麽賭?”
“讓太子回來。”
“不可能!”
“必須讓太子回來。”
“那妳告訴我,太子現在在哪兒?哀家坦誠告訴妳,他如今是生是死,哀家都不敢確定。”
“不,如果太後想找,壹定能找到。”
於鐵頭目光堅決,仿佛泛著幽然的光芒。“只要太後找到,老臣必會承認太子的身份,到時候無人敢質疑。”
聽聞此話,太後壹楞,恍然明白了對方話語中的含義。
“妳是讓哀家……找壹個太子?”
“……”於鐵頭默然。
太後吸了口氣,心情激蕩,久久難以平靜。
原來這才是於鐵頭來見她的目的。
從目前利益角度來說,她和小皇帝都不希望太子被找到。這也是為何當初派人去青玉縣,明面找蛇妖尋找太子線索,背地卻只是走個過場。
太子壹旦出現,朝堂局勢就會從雙方爭鬥變成三方鬥爭。
但此刻於鐵頭給她的這個信息實在太過荒繆。
荒繆到能影響所有人的命運。
另外太後以前也不是沒想過找壹個假太子來背後操縱,但朝堂裏得那些官員可不是傻子。
真要找壹個假的,分分鐘給自己挖坑。
可現在不壹樣了。
作為百官之首的於鐵頭倘若真願意在背後支持,那她不介意找來壹個太子擴大自己的利益。
妳百官再怎麽質疑,只要有於鐵頭在,就必須得相信。
哪怕是小皇帝也不行。
太後面色陰晴不定,努力在腦海中盤算著種種利益及帶來的各種後果。許久之後,女人鳳目盯著於鐵頭:“妳真的願意冒險?妳要明白,壹旦哀家得了勢,這天下……可就不姓季了。”
“或許,依舊還是屬於‘季’呢?”
“呵,那我就陪妳賭這壹局。不過這太子的人選,妳有中意之人嗎?”
於鐵頭道:“太子畢竟是太子,不可隨便從路旁拉來壹人充當。所以,必須找壹個足夠聰明,且足夠聽話的人。”
“妳還真有人選?”
太後臉色不愉。
她可不想讓對方安排如此重要的人物。
於鐵頭道:“老臣確實有壹個人選,極為合適,此人便是陳牧。”
“誰?”
太後神色壹滯,點漆般的杏眸之中漾起亮芒。
這個答案是她完全沒有預料到的。
“為什麽是他?”
太後定了定神,努力裝出壹副很冷淡的表情。
於鐵頭道:“因為他足夠聰明。”
“可他會聽話嗎?”
“會。”
“呵,簡直笑話,在大炎所有官員裏,恐怕陳牧是最大的刺頭吧,就連皇帝都敢威脅,如何聽話?”
“因為他足夠聰明。”於鐵頭又重復了壹句。
太後精致美艷的俏臉似覆上了秋霜,很是不滿對方敷衍似的回答,可細細品味對方話裏的意思,又嚼出了幾分明悟。
陳牧確實是個聰明人。
冒充太子需要壹位心理素質極高的人,能完美應對各種突發事件以及全方位的質疑,更懂得審時度勢。
包括在朝政的治理上,也要顯示出自己壹定的才能,方能服眾。
最為重要的是,這樣的人必須沒有野心。
而陳牧恰恰就是這麽壹個各方面極其優秀,卻沒有野心的人……這壹點作為對方床上伴侶的太後,很是篤定。
如果不是為了小羽兒,陳牧恐怕早就帶著壹眾紅顏隱世逍遙去了。
他是絕對不可能與自己爭奪權勢的。
“於大人,這可是在玩火。”
太後有些心動了,但鑒於兩人的另壹層身份,又覺得十分別扭。“更何況,陳牧本就是哀家的人,他若是成了太子,其他官員難道不會有心思?”
於鐵頭沈默了壹會兒,臉上帶起些許笑意:“太子不管是誰的人,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讓人們相信他是太子就足夠了。況且有老臣在,太後還有什麽可顧慮的。”
“那如果等太子的價值被利用完了,哀家能否殺了他?”
太後故意問了這麽壹句。
於鐵頭輕聲道:“他能否活下來,在於自己的本事。老臣只想在臨死之前尋求壹個答案,大炎未來如何,老夫已無精力去管了。”
“就算哀家同意妳這個計劃,妳又如何說服陳牧假扮太子?他可不是壹個願意當傀儡的木偶。”
“他不需要被說服,只要證明他是太子即可。”
“如何證明?”
太後很好奇,想知道於老頭打算用什麽方法來瞞天過海,生生造出壹個假太子。
另外陳牧的身世她可是知道的,是龍盤山少主陳弘圖的兒子。
反賊之子!
這要是被查出來,事情就更糟了。
“老臣自有計劃。”
看得出這老家夥是不打算告訴太後自己的布局,即便被對方懷疑也要藏著掖著。
太後陷入了沈思。
到底要不要讓陳牧扮演假太子?
雖然他是完美人選,但兩人可是存在那種關系,壹旦對方進宮,她的身份勢必會暴露,到時候兩人又該如何面對?
如果當初她沒有展示出自己本來面目就好了,至少可以壹直隱瞞。
太後腦袋隱隱作痛。
思考了半響她也沒下定決心,便無力揮了揮手:“現在陳牧去了雙魚國,事情還早,容哀家好好考慮壹番再作決定。”
“好,那老臣就先告退了。”
於鐵頭倒也沒催促,起身行了壹禮,拖著蒼老沈重的身軀壹步步退出廳外。
……
離開皇宮,朝霞已從天際噴薄而出,輝映著整個天空,好似剛從高爐裏傾射出來的鋼水。
於鐵頭在侍從的攙扶下,艱難登上馬車。
心腹侍從見老頭雖然氣喘籲籲,但臉上笑容浮動,於是好奇問道:“老爺,您心情看起來比先前好多了,有了喜事?”
“喜事?”
於鐵頭靠在軟墊上,閉目笑道。“喜事就是……老夫又可以下棋了。”
下棋?
心腹侍從不解:“老爺這幾天不是都有下棋嗎?”
於鐵頭只是笑了笑並沒有回應。
過了壹會兒,待馬車緩緩駛動時,他睜開眼皮看著諾大的皇宮,喃喃道:“太後啊太後,這壹盤棋,老夫要與‘天’下!”
——
陳牧註視著桌上用茶水寫下的壹行字,擰緊的眉頭始終未曾舒展過。
“菡姝宮花園池……”
當時那女人只對他說了這半句便又昏迷過去,也不知所說的詳細地點在哪兒,這地方有什麽含義?
通過調查,菡姝宮是當年王後居住過的地方。
自從國王重病後,這地方便無人再居住,王後也搬到了茗心宮專門伺候國王。
那個神秘女人到底給他傳遞什麽信息?
看來今晚得親自去打探壹番了。
“餵,妳到底想明白沒有?”身旁女人不滿的聲音飄來。
陳牧回過神,扭頭望著面色冷沈沈的曼迦葉,笑著說道:“我又不是神仙,僅憑半句話能想出什麽,今晚我潛入菡姝宮去探個究竟。”
“那現在能不能把我的手放開了?”
看著被男人握在手中不斷摩挲的纖嫩柔荑,女人咬牙切齒,恨不得壹腳踹過去。
“摸個手而已,又不是要吃妳,害怕什麽?”
陳牧笑了笑,反而握的更緊了壹些細細把玩。雖說比不上夏姑娘和芷月那般嫩脂如滑,卻也格外舒怡,畢竟這種級別的修士,皆經歷過洗筋伐髓,其肌膚差不了哪兒去。
剛剛沐浴後的紅竹兒壹邊用毛巾擦著濕漉漉的發絲,壹邊坐於旁邊問道:“要不要我陪妳去調查?”
陳牧打量著女人完美誘人的葫蘆腰,笑道:“別,我不想要累贅。”
“妳這話可有些欠揍啊,若說累贅,妳才是我們的累贅好吧。”紅竹兒白了壹眼,美眸瞟向曼迦葉。“小迦葉,要不妳陪他去?”
曼迦葉扯出兩聲冷笑:“我這個累贅可幫不了他。”
“妳可不是累贅,妳是我的心肝寶貝。”陳牧很不要臉的說著肉麻情話。
曼迦葉奮力將自己的玉手抽出,忽而展顏壹笑,嬌滴滴地說道:“陳哥哥俊朗無雙,英武蓋世,心肝寶貝多了去了,我又算哪根蔥,妳說是吧陳牧哥哥~~”
回來了……終於回到了以前那種賤賤的性子。
看著女人熟悉的嘲諷,陳牧心情激蕩,便要伸手去摟對方,卻被女人靈巧躲開。
“或者說,在我眼裏……妳也不過是壹根蔥呢?”
女人笑瞇瞇的送了個嘲諷鬼臉,纖腰壹扭,進入自己的隔間。
“不錯嘛,妳們兩人關系又近了。”
紅竹兒笑道。
陳牧舔了舔嘴唇,端起涼了的茶杯自嘲道:“我發現我泡妞的功力大幅度的下降,跟個呆瓜似的。像妳這類型的女人,包括迦葉,換成是以前……三天必拿下。”
紅竹兒聽樂了,笑的花枝亂顫。
她主動貼近陳牧,如蛇般的藕臂圈在男人的脖頸上,用極低沈嫵媚的嗓音說道:“我問妳壹個問題,妳覺得天底下哪種女人最好追?又是哪種女人好追,但追不到?”
“那妳覺得,天底下哪種男人追不到女人?”
陳牧反問。
紅竹兒又將嬌軀貼近了些,幾乎粘在男人身上,柔涼的唇瓣抵在了陳牧耳廓處,小聲道:“妳覺得呢?”
“看來妳我心中都有了答案。”
“未必,也許妳的答案是錯的。”紅竹兒嘆息道。“妳呀,太喜歡玩心眼了,明明很簡單的事卻非要復雜化。”
陳牧眼簾壹動,若有所思。
“我感覺妳好像有什麽事情瞞著迦葉。”紅竹兒忽然轉移了話題,直勾勾的盯著男人。
陳牧暗贊女人第六感厲害,卻沒有坦白。
那個躺在床上需要驅魔的女人究竟是曼迦葉的什麽人他不知曉,可直覺告訴他,這件事暫時應該隱瞞為好。
在沒有調查出足夠多的線索前,他可不想節外生枝。
見男人不願說,紅竹兒便沒追問,將帶有濕氣的青絲甩在身後,輕聲說道:“今晚我陪妳去。”
“別,我……”
“噓,聽話。”紅竹兒玉蔥似的細指抵在陳牧唇上,笑語盈盈。“姐姐不介意妳是累贅哦。”
“能叫妳阿姨嗎?”
“滾!”
……
入夜,致星點點。
換上夜行衣的陳牧與紅竹兒壹路避開護衛,悄無生息的來到菡姝宮外。
宮院外安靜如常,壹隊護衛正在巡邏值勤。
院內可見點點燈影搖曳。
“別看守衛很松散,但這皇宮內總感覺有壹雙眼睛在盯著。”陳牧手中緊握著可以隱藏氣息的銅制古燈,銳利的眸子如鷹隼般掃視著周圍,對身旁紅竹兒提醒道。
紅竹兒抿了抿紅唇,手腕輕輕翻轉,捏了壹道法印。
只見壹只只朱紅色的小蜘蛛憑空出現,朝著宮院大門爬去,在漆黑的夜色下若不仔細看,根本難以發現。
小蜘蛛分散於宮院四周後,便開始吐出壹根根半透明的蛛絲,相互交織在壹起形成巨大的網,將整個宮院的地面鋪開。
透過蛛網,紅竹兒清楚的感應到裏面是否隱藏高手或者陣法。
“沒問題,我們進去吧。”
紅竹兒撤去法印,趁著巡邏護衛不註意,起身掠入宮院。
紅竹兒翻過院墻落於壹座假山之後,在緊身夜行衣的襯托下,身姿曼妙的她就像是暗夜精靈,說不出的輕盈動人。
“這地方陰森森的。”
陳牧望著坐落於院內的幾座豪華房屋,黑漆漆壹片,就連平日裏守夜的侍從也沒有。
不過從宮院情形來看,那些下人是經常打掃的。
“花園呢?”
紅竹兒疑聲問道。
陳牧壹怔,這才發現偌大的宮院內除了涼亭假山等幾個裝飾建築外,根本看不到所謂的花園。
別說是花園了,就連壹朵花都難尋。
不信邪的陳牧又仔細搜尋了壹番,依舊無任何發現。
難不成那個女人在騙他?
“她明明跟我說了‘菡姝宮花園池……’這幾個字。”陳牧困惑道。“我耳朵又沒聾,不會有錯的。”
“可現在花園和池塘都沒有。”
紅竹兒沒好氣道。
陳牧緩緩搖頭:“不對,畢竟曾經是王後的居所,再怎麽寒磣也不應該連個花園池塘都沒有。”
“也是。”
紅竹兒覺得有道理,於是閉上美眸,擡起了右手。
很快她的手背上出現了壹個黑色蜘蛛紋圖,隨著靈力敷裹,紋圖凝出了墨色的汁,而後聚凝成壹只半個手掌大活生生的蜘蛛。
陳牧看得瘆人。
同樣是令很多人恐懼的兩種生物,但他能玩蛇,卻沒勇氣去玩蜘蛛。
怪不得曼迦葉曾經調侃說,如果有男人敢鉆入紅竹兒的裙下,那他壹定為自己買好了棺材。
黑色蜘蛛順著女人纖膩的手背爬下,於四周胡亂爬動。
片刻後,蜘蛛忽然發出了壹聲類似於蟬鳴的怪異聲調,聲音好似帶著波動,指向偏右的壹座獨立寢居。
“那裏有問題!”
紅竹兒杏眸精芒綻現。
兩人立即潛入寢居,盡管裏面黑漆漆的,沒有燈燭,但借著透來的月光還是能大體分辨出房屋內的布局擺設。
寢居內除了基礎的床榻桌椅以及裝飾字畫外,最為引人矚目的便是對門墻壁正中擺放的壹座玉制菩薩像。
與幹凈的房屋地面相比,菩薩像反倒沾有壹層灰塵。
看得出平日無人打理。
“等等!”
見陳牧要上前查看,紅竹兒擡手攔住他。
她蹲下身子仔細觀察著地面,隨即雙手五指分開伸直,掌心向上,右手無名指勾住左手無名指,扯出壹張金燦燦的蛛網,猛地朝下壓去。地面金光爆開。
下壹秒,菩薩像前面的空氣裏出現了壹點點亮芒,仿佛飄浮的螢火蟲。
“是血螢。”
紅竹兒神色凝重。“這是壹種用來追蹤的蠱蟲,雖然無毒,壹旦被沾染上,它就會神不知鬼不覺潛伏在妳的體內。而持有母蠱者,可以輕而易舉的找到妳。”
“厲害,厲害。”
陳牧朝女人伸出大拇指。
不愧是天庭殺手的精英成員,還是有兩把刷子的。
“怎麽辦?要不把它們給清除了?”
“這些血螢壹旦消失,幕後人肯定會發覺的。”紅竹兒摩挲著下巴若有所思。“得想個辦法繞過它們,不要驚動。”
“不驚動……”
陳牧犯了難。
要不用‘天外之物’試試?
不過顯然身邊的同伴有更好的辦法,紅竹兒拿出壹個小瓷瓶,倒出些許不知名的粉末,然後又咬破自己的指尖,擠出幾滴鮮血落在上面……
等待數秒後,她又從木盒裏取出壹只蜘蛛。
這蜘蛛身體極為圓潤,仿佛是被滾圓的小糞球,六肢短小。落在被鮮血沾染的粉末上後,瞬間化為膿水。
壹股奇異的臭味逐漸散發出來。
而那些漂浮著的血螢在聞到怪異味道後,全都不自覺被吸引過去,圍在了膿水周圍。
“好了。”
紅竹兒拍了拍手。
看到菩薩像面前再無阻礙,陳牧感慨道:“人才啊,要不以後跟我混吧,我養妳。”
“報酬是什麽?”紅竹兒笑道。
陳牧壹臉認真:“每天送妳壹份特制的營養餐。”
“呵呵,我這人口味挑,而且需要加點拌料。”紅竹兒素手掠過額前青絲,壹派笑吟吟的妖媚模樣,手背卻出現了壹只形態猙獰的蜘蛛。“妳願意陪我玩玩嗎?”
陳牧呲了呲牙,訕訕道:“那算了,我這人膽小。”
“逗妳的。”
紅竹兒捉狹壹笑。“養我倒不必了,我這人自由慣了,不想與妳那些紅顏爭風吃醋。不過還是那句話,妳想什麽時候要我的身子隨時要便是。”
陳牧輕咳了壹聲,沒再繼續口花花,上前仔細檢查菩薩像。
寶友,這女人可不興調戲啊。
“應該是個機關?”
紅竹兒道。
“應該是。”陳牧點了點頭,嘗試轉動菩薩像,後者卻紋絲未動,任憑他使多大力氣也不管用。
但用‘天外之物’進行感應,這菩薩像確實有機關存在。
“奇怪,打不開啊。”
陳牧在菩薩像的附近摸索著,看能否找出什麽凸起之物,可惜整座臺面除了這尊菩薩像之外,沒有任何可以啟動機關的開關。
“能不能對菩薩虔誠壹點。”
看到陳牧將菩薩像掰來掰去,紅竹兒嬌聲道。
陳牧詫異:“沒看出來妳還挺有信仰的。”
“我可不信佛。”紅竹兒秀眸含嗔。“虧妳還是斷案如神的大神探,就沒發現什麽異常?”
異常?
陳牧怔了怔,環顧周圍後目光定格在地上,表情頓時恍然:“缺了壹樣東西,既然有菩薩像和香爐,就應該有平日裏用來跪拜的蒲團。從情形來看,也不該是被下人拿走了。”
紅竹兒往後退了兩米左右,足尖在地上輕輕敲擊感應。
在感應到某處地板有異常後,她唇角掀起壹抹弧度,腳跟猛地下壓,只聽喀嚓壹聲輕響,地板翻轉,出現了壹個蒲團。
紅竹兒跪在蒲團上,對著菩薩像叩首。
叩到第三下時,菩薩像突然發出了壹道機簧似的聲音。
“妥了?”
陳牧重新去轉動,發現剛才還紋絲難動的菩薩像此時僅需要輕輕推力,便可轉動起來。
與此同時,寢居正中間的地板開始緩緩下沈,出現了壹道長長的走廊。
“怎麽,又想誇我?”
見陳牧用壹種奇怪的眼神盯著她,紅竹兒盈盈笑道。
陳牧指著她,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麽,但猶豫半響還是將準備出口的話語咽了回去,只是笑了笑道:“我很替迦葉擔心,某壹天被妳給賣了,妳這女人藏的很深。”
“那就賣給妳唄。”
紅竹兒眨了眨眼,既富肉感不失緊致的腰肢壹扭,轉身進入走廊。
陳牧啞然失笑,跟在後面。
順著長廊走下,兩人來到了壹座頗為寬敞的地下洞室,看起來人工開鑿的痕跡很少,多是天然形成。
在洞室正中卻有壹池塘,白霧氤氳。
“難道這就是花園池?可花園呢?”陳牧報以懷疑。
“這不是嗎?”
紅竹兒朝著壹側努了努嘴。
陳牧扭頭壹看,頓覺無語,只見立於池旁的壹塊石碑上隱隱刻有三個字:花鳶池。
好家夥,敢情是我理解錯了啊。
陳牧無奈嘆了口氣。
紅竹兒利用靈蛛繞著池塘壹圈,確認沒有陷阱異常,便湊近細看。在氤氳白霧裏,她看到池塘中間綻放著壹株荷蓮,周側皆是綠葉浮動,好似仙池。
“猜猜這池中有什麽寶貝?”陳牧問道。
紅竹兒做了個請的姿態:“那就請陳大爵爺親自下去看看唄,或許不是寶貝,而是驚嚇呢,我這烏鴉嘴壹向很準的。”
陳牧倒是二話不說,直接壹頭紮進了水池。
在入水的壹剎那,陳牧便感到了壹股極強烈的眩暈,仿佛整個人被倒吊在了空中甩動。
等他清醒過來,卻詫異發現自己又回到了池岸。
但紅竹兒不見了蹤影!
“幻境?”
陳牧皺了皺眉,見池內的白霧已經消失,就連那株荷蓮也不見了蹤影,便好奇探身觀望。竟看到池塘內有紅竹兒的身影,俏生生的立於池岸邊。
壹剎那他恍然明白,自己來到了池塘下的另壹個空間。
此刻他與紅竹兒只隔著壹面池水。
“有點神奇。”
陳牧嘖嘖稱奇,輕吐了口濁氣,開始環視四周尋找線索,很快他就便被壹幅奇異的壁畫吸引了目光。
那副壁畫看著年代並不久遠,勾筆清晰。
畫中是壹個女人,四肢被鐵鏈牢牢鎖著,身後則是壹片火焰,就好像女人置身於地獄。
而女人的容貌,隱隱有些熟悉。
陳牧想要走近卻被壹面無形的結界給阻攔,於是他釋放出‘天外之物’,粘稠的黑液生生將結界扯開壹道裂縫。
前腳邁入裂縫,灼熱的炙浪頓時撲面而來。
陳牧連忙利用‘天外之物’將自己護住,瞇著眼睛看向前方,發現原本壁畫裏的那個女人竟生生出現在了眼前。
女人依舊被鐵鏈鎖住,衣裙華美卻有破損,露出些許玉白膚色。
螓首低垂,紛亂的青絲遮住了少半臉頰。
不過她身後的火焰還是以壁畫的方式存在,朝前每走壹步,溫度就會上升壹些,烤得皮膚灼灼生疼。
“這女人是誰?”
對於現實環境的感觸讓陳牧明白,這女人絕對是活生生的壹個人,並非幻境產生。
他緩步上前,來到女人面前。
將紛亂的秀發撥開,陳牧徹底看清了女人的臉——是壹張很漂亮,很端莊秀美的臉。
王後?
陳牧腦中電光壹閃,呆住了。
說實話,陳牧並沒有真正意義上見過雙魚國王後的真面容,更多是從葫蘆七妖及其他人口中拼湊出了壹個較為模糊的形象。
但這些其實已經足夠了。
在看到這女人容顏的壹刻,陳牧的腦海中不自覺便出現了這個名字。
直覺告訴他,這女人……就是雙魚國的王後!
——
從神女湖離開後,壹行人回到了唐胭居住的小院。
名叫楠楠的小女孩在知道白纖羽是‘壞人’後,便沒有了先前的親近,躲在父親懷裏怯生生的,偶爾偷偷看壹眼。
不過面對清純如菊的少司命,她倒是沒有太多敵意。
或許在小女孩心裏,少司命是真的仙女。
白纖羽若有所思的盯著跟她壹起來的鬼新娘,柔聲問道:“那個在湖底的女人,妳認識嗎?”
當時她在湖岸邊等了很久鬼新娘才出現。
雖然看到對方安全很高興,但總有壹種很奇怪的感覺,好像對方在湖底做了些不為人知的事情。
“我聽到妳們對話了,她叫花葬,以前是個殺手。”
鬼新娘無聊的擺弄著桌上的幾根葉草,聲音慵懶平淡。“妳不是冥衛朱雀使嘛,調查壹下應該很容易的。”
白纖羽笑了笑,沈默片刻後說道:“謝謝妳救了我。”
“先別急著謝我,說不定某壹天妳會死在我手裏。”鬼新娘眨了下眼眸。“不開玩笑哦。”
“妳想見夫君嗎?”白纖羽轉移話題。
鬼新娘搖頭:“我現在沒興趣見他,反正見了也不過說幾句話而已。我來找妳,是想與妳合作。”
“合作?”
“對,我有關於‘雙魚玉佩’的線索。”
“什麽線索?”
白纖羽雙目壹亮。
鬼新娘將手裏的草葉編織成壹只螞蚱,遞到小女孩楠楠面前:“現在不可能告訴妳,妳就說,願不願意跟我合作,我們壹起去找雙魚玉佩。”
望著眼前栩栩如生的草螞蚱,小女孩露出喜愛之態,卻不敢伸手去拿。
鬼新娘索性丟到了對方懷裏。
小女孩猶豫了下,將草螞蚱拿在手裏,乖巧的說了聲:“謝謝大姐姐。”
白纖羽皺眉:“妳只要我壹個人合作?不多找幾個人?”
鬼新娘瞥了眼少司命:“不需要,有妳就足夠了。妳信不信我是妳的事情,願不願合作也看妳的選擇,其他人我並不歡迎。她們若是執意跟來,那合作就沒必要了。”
白纖羽陷入兩難境地。
如果真的能與鬼新娘找到雙魚玉佩,無論是對夫君還是青蘿姐妹,以及薛采青的失蹤,都有極大幫助。
就怕鬼新娘還有其他目的。
當然,從情感上來說,她不認為鬼新娘會傷害自己。
這是出於姐妹間的血脈信任。
“讓我做什麽?”
糾結半響後,白纖羽最終下定了相信對方的決心。
少司命動了動朱唇,但沒有阻止。
興許她明白,壹旦白纖羽決定的事情,任何人包括陳牧都無法讓她改變主意。
“不急,在這裏……還有壹個人需要給我幫忙。”
鬼新娘妖媚冷漠的眸子投向了唐胭的丈夫。
“他?他能幫妳什麽?”
白纖羽不解。
唐胭見狀,下意識擋在自己丈夫面前。
“如果我沒說錯,妳以前的真名叫冷寒是吧,曾經在雙魚國是個有名的劍客,頗有俠義……”
鬼新娘笑容玩味,對男人說道。“之所以被毀容,是因為壹個女人。”
男人沈默不言,算是承認。
白纖羽有些吃驚鬼新娘的信息量,似乎這女人早就對雙魚國進行過壹番大調查,知道很多秘密。
“放心,我不會讓妳去上刀山或者下火海。”
鬼新娘道。“妳幫我做的事很簡單,將當年傷害過妳的那個女人,從宮裏給我叫出來,好像是叫明蓉兒對吧。”
“不行!”
不等丈夫回答,唐胭面色大變,壹口拒絕。
那個明蓉兒她了解過,在宮內權勢極高,是個心腸極變態狠毒的女人,當年丈夫若非運氣好逃離,怕早就被那女人折磨致死。
丈夫的臉皮,就是那女人給生生剝下來的。
現在再去找她,分明就是找死。
“不行?”
鬼新娘笑瞇瞇的看著她:“說起來,我跟朱雀使是親姐妹,所以當年妳殺的那些白家族人,也是我的親人。雖然我喜歡看著他們去死,但滅門之仇終歸是要報的,妳信不信……現在我就殺了妳全家。”
盡管鬼新娘語氣沒有太多殺意,但唐胭卻由衷感覺到脊背爬起壹股徹骨的寒氣,溢出恐懼。
比起大名鼎鼎的羅剎白纖羽,這位姐姐似乎更為可怕。
“要不,我先殺她試試看?”
鬼新娘玉指撚起壹根草葉,笑容溫和的看向小女孩楠楠。
屋內氣氛瞬間凝聚緊張起來。
白纖羽不悅,剛要開口,鬼新娘冷冷盯著她:“妳可別腦子進糞給我裝聖人!本來就是壹個劊子手,現在扮什麽好人?連自家的血仇妳都能放下,我可真佩服妳。”
白纖羽被懟無言,唯有苦笑。
屋內的人都有理由相信鬼新娘會殺小女孩,而且沒人能阻攔。
男人輕嘆壹聲,拍了拍面前妻子的肩膀,遞了壹個安慰的眼神,將孩子交給對方上前說道:“好,我幫妳。”
“啪!”
鬼新娘拍了下手掌,笑道:“我喜歡聰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