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八章 兇吉

　　當前，在全世界範圍內，已知的能進行世界線間跳躍的方法，依舊只有通過陶沃姆的虛空長城這壹種，除此之外別無它法。也因此，方形節點說它樂意幫忙時，左吳心中是松了壹大口氣。
　　在虛空中的壹步，就相當於現實世界的萬裏。以此，位於虛空中的各個長城節點，所能管轄的範圍可是相當的大。
　　在這個範圍內，想要將目標送到其他世界線去，是不需要管目標與節點間的相對位置究竟是什麽情況的。
　　就算是當下，左吳麾下的科研團隊還有那些正待命的星艦群全部都在虛空之外，方形節點都可以將他們傳送回原來的世界線去，只在它的壹念之間。
　　也因此，方形節點像織毛衣壹樣，編織前往其他世界線出入口的動作，倒更像它給自己的小小儀式感——陶沃姆的造物高度的智能化，每個節點當然能有各自的小習慣。
　　方形節點的小習慣還不止這些，比起以前所遇到的另壹個節點，它明顯對“扮演”更感興趣些。
　　它眼見小灰來到自己眼前，所扮演的角色自動從壹個織毛衣的和藹老鄰居，變成了高深莫測的算命先生。
　　方形節點壓低聲音：“您好，今次您來是有什麽需要？算吉兇，測姻緣，看風水，取名姓，我樣樣在行！只是需要您提供自己的生辰八字……哈哈，您誕生自百萬年前，生辰八字算起來可能有些麻煩。”
　　小灰眨眨眼，笑了下：“就算我誕生自百萬年前，與妳比起來，不還是個小字輩？我的誕生應該是處在妳的觀測下的，這生……生什麽靶子，就是生日的意思吧？妳應該是知道的。”
　　或許，算命先生就是可以視需要，開始和顧客親切的嘮家常；方形節點也是壹樣，像是久違的遇到了知音壹樣：
　　“嚴格來說，我和‘灰蠱’應該算平輩，生日差不了幾萬年。妳不認識我，大概是因為妳不是‘灰蠱’所孕育的首批人格之壹，並且沒有繼承妳前輩人格的記憶吧。”
　　小灰這下真的有些震驚，下意識捂住了她自己的胸膛。方形節點說的不假，她的本質其實是“灰蠱”這個整體所孕育出的壹個人格，只是所擁有的權限，是位於機群的最頂點，相當於機群的管理員而已。
　　至於小灰不是灰蠱所孕育的首批人格的事情……這件事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卻被方形節點隨口道破。
　　小灰下意識擡手，仿佛頭壹次認識自己壹樣，輕輕握拳打量自己的手掌，握緊又張開：“唔嗯，也就是說，我的機群比我想象的還要古老壹些？”
　　“沒錯。”
　　“在‘灰蠱’於銀河中活躍了壹段時間後，我才誕生出來，並且失去了以往的記憶，以為我就是‘我’的首批人格之壹？”小灰總結，倒沒有什麽難以理解的邏輯。
　　“對！”方形節點似乎很是愉悅：“能夠重新認識自己的機會可不多，妳可以同妳自己說壹聲‘初次見面’。”
　　小灰點點頭，又搖搖頭，終於是不再看著自己的手掌，而是與方形節點對視，眼裏多出了壹絲好奇的意味：“那請問……以前的我是什麽樣的？在我之前的機群最高管理員，又為什麽會選擇不把記憶留存給我呢？”
　　連左吳也在好奇，悄悄往小灰這邊湊來。
　　可方形節點卻搖起了頭，像個真正的神棍壹樣，賣起討人厭關子：
　　“妳之前的機群管理員放棄記憶，當然有妳自己的理由……哈哈，其實小部分的妳，只是因為活的太久太無聊，想要擁抱新的開始而已。”
　　小灰狐疑：“那大部分呢？”
　　“妳真的想聽？”方形節點問，在做最後的挽留。
　　鬼使神差般，小灰往自己身邊看了壹眼，見左吳不知何時湊的自己如此近，咂舌將他的臉推開；卻是在推開左吳臉的這個動作中得到了某種力量，讓她終於點下了頭：
　　“我想聽。”
　　話音落下。
　　方形節點不再轉動，好像它變得無比嚴肅：
　　“仁聯擅長玩弄氣運，我與他們相伴這麽多年，算是對命運這個東西有了些了解——命運這種東西像個波浪形，波浪有起起落落；對短命的個體來說，在不同世界線中，可能乘上的是‘起’，也可能是那個‘落’。”
　　“以此，短命個體在不同的世界線會有不同的故事，因為乘著的起落不同，就有了不同的經歷。”
　　小灰抿嘴，指指自己的鼻子：“妳壹直在腔調‘短命個體’，唔嗯，我也不是謙虛，但我在這個世界，應該是能被劃入長壽那壹類的吧？”
　　存在了百萬年的天災造物再不能算長壽，那麽其他生靈豈不是連活都不算能活了。
　　“沒錯，對於長壽個體來說，命運便不能用局部的波浪形來看了，而應該對這波浪求個導，去看波浪的整體所通向的趨勢；”
　　方形節點頭：
　　“小灰小姐，對妳來說，命運是會收束，是會坍縮的。我能看到無數世界線中的灰蠱，無論是否曾享受過局部的幸福和快樂，卻是有壹個主題是與無數的妳時常相伴的——”
　　“那就是孤獨和失去。”
　　轉瞬間。
　　小灰的心臟像是被狠狠敲了壹下，她回憶起被光明星海撿到前，自己無所事事的時間，有幾萬年她甚至連動都不想動，只是靜靜看著看著自己所藏身的星球地質運動，讓自己身上的覆蓋的塵埃、泥土和碎石積攢又消散。
　　這就是孤獨，而光明星海的覆滅，便是“失去”了。
　　轉瞬間的刺激讓小灰頭暈目眩，直到她勉強穩住身體，冷笑：“妳想說什麽？直……直接說就好！妳認識這麽多的我，不知道吧？我現在的性格應該是爽朗的那個！”
　　方形節點卻輕松下來，它又變成了那個討人厭的算命先生：“妳知道的，拿人類文明舉例；人類文明自誕生伊始，便幾乎壹直是處於地球的冰河時期，寒冷與幹燥才是貫穿了人類整個文明的主題。”
　　“只是，就算壹直處於冰河時代，人類還是經歷過幾個溫暖的間冰期的；在這段時間中的人類蓬勃發展，誕生了多少偉大的政權。”
　　“間冰期的溫暖值得珍惜，而同樣處於間冰期的妳，是不是也該……怎麽說呢？”
　　方形節點為難了幾秒：“妳知道的，算吉兇，測姻緣，看風水，取名姓，我樣樣在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