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5章 佛·道的第壹次親密接觸
我在幕後調教大佬 by 閻ZK
2021-3-16 19:39
阿修羅當日在西方靈山之下,立了見天地見眾生然後拔劍的大願。
攜帶被自身以劍氣佛法度化的沙彌,自極西之地往東而來。
這壹路上以雙足丈量九洲,遇山翻山,見水渡水,渴飲山泉,餓了便撿拾野果充饑,見到偌大星海,則以壹葦渡之,放眼前方,沒有壹切能夠阻礙他的道路,而那個本是神魔的沙彌,壹身神魔權柄都被他背後佛劍引動佛法壓制,得要重新修持。
壹定要佛法領悟到壹定程度上才能夠打破佛光封印,取回力量,要不然就如同凡人。
所謂壹念成佛,壹念凡塵皆是如此。
劍僧對此毫不避諱,告知於那被取名為了塵的神魔,只要他修行打破禁錮,就可以離去,而修行之上,任何不解之處都可以詢問於他,焱天華氣地咬牙切齒,也沒有其他辦法,壹連十三次逃跑,卻總是在筋疲力盡的時候,看到劍僧平淡無奇在前打坐的時候,終於認命,老老實實修行。
希望有朝壹日,打破被壓在了身上的封禁,重回神魔之列。
為了這個目的,焱天華壹路上可謂發憤圖強,日日詢問,而劍僧對此也是毫無保留。
焱天華本身神魔,雖然壹直在海外嵐洲,不曾入九洲歷經殺伐,但是活的時間夠長,劍僧則是曾在菩提樹下聽法,在他的點化之下,焱天華佛門修為日益提升,心中只是想著要破開身上困鎖牢籠,是以進壹步有壹步的歡喜。
對於破開牢籠之後的事情,卻反倒不知不覺淡忘。
如此已快半年,他二人腳程漸快,這壹日踏上天風國國界之時,劍僧突然心中微動,遠遠望去,看到天邊隱隱有壹股氣息升騰,引動他背後佛劍只在鞘中低鳴長嘯,焱天華驚了壹下,劍僧單手豎立胸前,喧壹聲佛號,道:
“有緣法而來。”
“了塵,隨我來。”
焱天華下意識應了壹聲,然後很自然地將撿拾起來充饑的果子只留下壹半,兜在懷裏,剩下壹部分則是放回了森林大地,讓那些動物們去吃,在被鎮壓封印了修為之後,他重新墜入凡塵,要吃喝飽暖,跟著和尚,也就只能吃素。
當自然而然地做完這壹切之後,焱天華突然動作僵硬,嘴角抽搐了下。
不,不對啊!
本座是神魔,為什麽要吃果子?!
我要吃肉,我要喝酒,我要睡我的白玉床!
為什麽吃素,吃素還要分壹半給這些畜生?!
焱天華嘴角抽搐,然後心裏給出了回答,因為不分的話就會被那佛劍當頭壹陣亂敲,然後再問妳悟不悟,我悟妳個毛線啊悟,可形勢比神強,他也沒辦法,焱天華心中默默尋找理由,看到壹只毛茸茸松鼠過來,擡頭看著他,雙目好奇,他下意識取出壹枚小果子,遞給那小獸。
小獸伸出雙爪輕輕抓住。
然後跑開,又有許多松鼠藏匿在了樹葉間。
這種松鼠有個性情,會拿東西交換自己喜歡的松果,焱天華安靜等著,伴隨壹聲小小的叫聲,壹個黃橙橙的果子從樹上落下,焱天華抓在手中,嘴角溫和,然後註意到自己下意識又他奶奶做了這種事,嘴角微笑僵住。
深深吸了口氣,心裏安慰自己這和那光頭禿驢沒關系。
自己往日竟然不知道,這世上還有這麽多從未見過的事情,不知道那些小獸也很有些生趣,不知道壹場好雨之後,花開葉綠,天空湛藍竟比上乘靈玉更好些。
但是這是我所得,和那死禿驢沒關系。
便是重歸神魔,這自然生趣,天下萬物也可以入我眼中。
天地是天地,禿驢是禿驢,我是我,我看我的天地,幹那死禿驢何事?
安慰了好壹陣子,焱天華悲傷地意識到自己現在也是自己口裏的死禿驢,摸了摸寸草不生的光頭,見那劍僧已經化作流光往前掠去,忙不跌也追在後面,順手擦了擦那黃橙橙的果子,壹邊跑壹邊塞進嘴裏。
只覺得入口汁水四溢,甜滋滋的。
山林裏生活著的動物們,遠比其他生靈更懂得挑選好的果子。
這是天賦,實在是比不來的。
那劍僧控制了自己的速度,讓焱天華能夠跟得上,可即便如此,以劍僧修為精進,加之以背後佛門至寶加持,也只如同夢幻泡影壹般,焱天華全力奔跑才能夠追的上,其中還路過些山中獵客采藥人。
他們苦苦地挖藥獵獸,孩子們則采些蘑菇,拾些果子,正忙著。
忽然間就有兩人穿過,前面那個如夢似幻,更如清風,壹掠而過。
後面更有個高大桀驁的男子大步騰騰而來。
壹個孩子躲避不及,恰在那男子前面,就要給撞上時,這沙彌騰空直接穿過那嚇傻了的孩子,順手摸了壹把孩子的頭發,悲憐自己失去的頭發,見那孩子給嚇住了,在掠去壹瞬,隨手扔下了壹把山果在那孩子懷裏。
落下,踏步追雲而去。
轉眼已皆不知所蹤,讓那些山民只覺得茫然,如在夢中壹般。
就只是那孩子有吃的就忘了害怕,擦了擦就往嘴裏面放,還帶著淚,就咬地脆響。
壹路前行,奔走三千裏。
從天色初開晴朗,路上有壹處反倒是下了小雨,淅淅瀝瀝,焱天華奔入前面,改變天地氣象的修為不在,僧袍沾濕,劍僧速度也慢了下來,步步往前,焱天華只能跟在後面,走到此處的時候,天上雲霧終於還是散去了。
前面有瀑布流淌而下,化作溪流,溪旁有花草石臺,上面壹白發老者講法。
周圍有群獸飛鳥,安靜聆聽,有壹小童,懷抱泥塑捏出來的人。
還有壹名抱劍青年,壹高大男子在旁,上面烏雲散去,陽光灑落,有仙鶴盤旋,下面則是麋鹿猛虎在旁,壹切自然,讓焱天華都有些吃驚,而在這個時候,那身材低矮的老人停止了講道,轉過頭來,看向山路。
抱劍的青年詫異轉頭,看到了僧人裝束,若有所思,那劍並未出鞘。
背負佛劍,身穿灰袍的劍僧踏步上前,雙手合十,嗓音寬厚沈靜:
“老者在此講法說道否?”
土地頷首。
劍僧又道:“貧僧可否旁聽?”
老者詫異,然後含笑道:“大師且坐。”
“多謝。”
劍僧只如同尋常走獸那樣,掀起僧袍,席地而坐,後邊神魔焱天華也趕上來,僧袍下擺濕了,只得先蹲下來,擰幹,然後才坐下,他懷裏還兜著好多果子舍不得扔,壹時有諸多小獸飛鳥落在他身上,趕也不是,不趕也不是,頗為狼狽。
劍僧嗓音平靜,道:“貧僧的弟子,名喚了塵。”
“了卻前塵,原來如此。”
土地恍然,然後回憶了下自己講述的地方,想了想,索性重新從開頭講述。
他雖然沒有真正地修行過,但是壹路走來,早已經將萬水千山納入了心胸當中,身上有大功德隨行,又曾經見到若木的道法,見到裘霖的修行法門,觸類旁通。此刻講述的只是最基礎的修行之道,但是卻韻味綿長,仿佛直指大道方向。
毫無保留,將所見所聞所思所悟都壹壹講述出來。
直講七日光景。
周圍諸多野獸飛鳥,時來時去,渴飲山泉,餓了便以果實充饑,劍僧本是外魔當中壹脈的首領,被得了十二品蓮臺的僧人降服,領悟佛法,此刻又聽老土地講述山川河流的法門,若有所悟,若無所悟。
只覺得心中塵埃再度被拂去,又出現了更多的疑惑。
佛門點化壹切有情眾生,而山川土石是否也可點化通靈?
山川土石若是不可,那竹林草木如何?
道是何物,佛法是何物?
他時而沈思,時而若有所悟,壹身氣息居然有變得更為深厚的趨勢,又和原本僧人那種浩大磅礴不同,更多溫和反思,本是魔首,後入禪門佛林廣大,而今又見道門地祇,再開眼界,根基雄渾,不可限量。
七日之後,土地講法結束,那泥塑已經化作了此山山神,老者撫了撫須,看著周圍的眾生靈,心中有憐慈之意,看著若有所思的劍僧,笑道:“大師來此也是緣法,為何不也傳法壹脈?證佛門廣大,有教無類。”
劍僧睜開雙眼,沈吟了下,起身道:“那麽,獻醜。”
土地微笑頷首。
僧人邁步上前,前面的諸多通靈野獸都壹壹地散開,讓出壹條道路,最後劍僧和土地對著石臺而坐,僧人想了想,先是重復金剛經和心經兩門唯壹知道的經文,然後開始講述自身對於佛法領悟,所謂諸相無常,諸事無常,講述佛門修行,禪宗修心。
而土地則是自然發問,以大地山川的視角,廣博而大。
僧人則是以自身視角回答,繼而講述,時而發問反駁。
佛道兩路在此產生碰撞,摩擦,他們兩個都沒有去爭辯爭論那壹條道路才是對的,也沒有去說誰是錯的,只是坦然且堂堂正正地盡抒所知所見所學,然後把這些都展露在了那些山林野獸和初生的山神面前,任由選擇判斷。
壹講就是數日。
若木聽得入神,佛道兩路初現,只覺得劍法再開生機。
而那山神則機敏,變化出了山石作為刻板,在旁邊,土行孫轉述整理,而山神則迅速地將劍僧和土地所說的記錄下來,以師來稱呼老土地,而僧人則是先以客,後以僧代替。
所謂師言,僧問,師答,僧復言。
這壹次講述又是三日,劍僧和土地的談論方才意猶未盡地結束。
彼此的理念和想法,所見所聞所知,刺激對方提升到了更高的層次和程度,換壹個時間,換壹個地方,未必還能夠有這樣的局面出生,這是天時地利人和難得的巧合。
若木呢喃佛門,道法。
背後南明離火劍錚錚然出竅,燦燦流光不熄。
而神魔焱天華幾乎看地呆住,他第壹此發現,在力量和享受之外,竟還有如此廣闊的天空,他感覺自己原來竟像是個捧著石頭當做是寶貝的孩童壹般,壹直洋洋得意,而今擡起頭來,方才見到了燦燦星辰無數,壹時癡住。
而那初生的山神則是記錄了密密麻麻壹整片石板,劍僧心中出現的疑惑,在這交談當中得到了些許解答,也出現了更多疑惑,講法結束的時候,群獸三拜之後散去,劍僧起身,朝著老者行禮,土地則雙手合十還禮,都有所悟。
“大師欲要前往何處?”
劍僧平靜回答道:“貧僧欲要以雙腳丈量九洲,聽聞天風國道統傳承自風神,是為天風,又有壹說是傳承自九天玄女,故而想要壹探究竟,前往彼處,老者要去何處?”
土地撫須笑嘆道:“也算是,丈量九洲吧。”
“那便就此別過。”
“別過。”
十日講法,壹僧壹道輕描淡寫道別之後,灑然離去,甚至於不曾問過姓名,這樣的瀟灑從容,即便是若木也為之失神,竟是往日從未見過的氣度,而焱天華追著那僧人,回頭看著那離去的四人,張了張嘴,道:
“不問壹下姓名麽?”
劍僧嗓音平靜,道:“佛門所追,道門所求,殊途同歸,都是大道之上並行的人罷了,問了姓名如何?今日得見講法,已無所憾,他日再見,也不過是壹盞茶便是。”
求道……
焱天華呆了呆,想到了這佛門道法隨意交談的壹幕,也忍不住失神,想了想,又忍不住道:
“真的要去看那天風國傳說的地方麽……”
劍僧頷首,焱天華也沒有了什麽好說的,反正無論是真是假都無所謂,假的自然無妨,如果是真的話,那麽那邊很有可能是有尊神的線索,當即也就老老實實跟著,想著如果真的見到風神,正好脫身!
僧人下山時候,在河邊鞠水洗臉,看到河流旁邊壹株碧草。
想到土地所說,山川土石可以點化,那麽竹林草木並非有情眾生,是否也能夠點化,看那碧草生的好,伸出手將其葉上壹只蟲子帶走,又因為興之所至,對那碧草說法壹刻,方才離去,講法之時,喝水濯面,有水落在那葉上。
僧人和沙彌遠遠地去了。
天風國傳說中得到風神傳承的地方,還有很遠距離。
山川又壹次回復了平日裏的安靜。
而第二日時,有諸多的小獸來這裏飲食,見到那壹朵碧草吐出花枝,是壹白色牡丹,隨風而搖,仿佛少女迎風而舞,居然讓它們不忍心去傷害。
此次佛道初相逢,山中群獸都得了裨益,那山神雖然初生,但是卻有天然的勤勉和聰明,知道講法深奧,自己思考的話肯定會誤過太多,就沒有認真思考細想,而是將文字記錄下來,要在之後去看全篇。
看著這石刻上密密麻麻的文字,欣喜不盡,想了想,又取出石刀,要在石刻前面寫下名字,是為論法篇,但是下刀的時候,莫名其妙,手掌用力過頭,石板哢嚓哢嚓,中間居然有壹小塊崩潰,直接化作石粉消散。
若是以此為五十分,那麽至少已去其壹。
仿佛冥冥中不許這壹物圓滿。
山神怔怔看著散失的部分,跌坐在地,懊惱不已,連連捶地,卻也無可挽回。
後此山方圓壹千裏,靈氣漸有充沛,修士常來。
又三十余年後,有了修儒門的書生追債不成,又無銀兩住宿客棧,只得入山中夜宿,黑夜當中常常聽到了聲音細碎交談,書生好奇,舉燭出而視,見到河流之畔,有白狐如人打坐,談論佛門禪宗之理,旁邊則是黑狐如道人,字字珠璣。
是為此地所謂野狐禪也。
書生大喜,上前相識,遭引而入山神廟會,見諸奇異之變,山川精怪,又見貌美清冷白衣少女。
壹見傾心,後才知乃是牡丹所化,求而不得,狼狽離去。
次年再來,已不見牡丹,據說已然消去,是為牡丹仙子,欲要以雙足丈量九洲,追壹人,而書生失神落魄,亦行遍天下,嗜酒如命,專看諸神妙故事,記錄成冊以留後世,書中多談論所謂狐仙,女鬼,山神誌怪,牡丹仙子之流,是以為常人所喜,而為大儒所鄙,稱當敬鬼神而遠之。
卻是後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