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章 外門

　　“滋……”
　　油煎酥魚的聲音，伴隨著壹股鮮香飄來。
　　食客的呼喊聲，小廝的應和聲，幫廚的忙碌聲交織，壹副熱鬧的生活畫卷映入眼簾。
　　周甲手提壹個超大號的木箱，踏過壹樓後廚，徑自上了二樓。
　　幫廚見到也不阻攔。
　　顯然是熟面孔。
　　樓上。
　　錢小雲正與燕大娘小聲說著什麽，多是燕大娘在說，錢小雲認真傾聽，不時點頭詢問。
　　見周甲上來，兩人起身招呼。
　　“這些事妳放在心上。”樓下生意漸忙，燕大娘朝錢小雲交代幾句，就匆匆下了樓。
　　“大娘很熱情。”周甲開口：
　　“人也不錯。”
　　“嗯。”錢小雲點頭，掃了掃眉前發絲，苦笑道：
　　“若不是大娘告訴我，我還不知道自己在養孩子這件事做了那麽多的錯事，真兒跟著我受委屈了。”
　　說著，伸手輕撫身旁熟睡的霍真。
　　她初為人母，什麽都不懂，剛生下孩子不久就踏上了逃亡路，壹路奔波，自照顧不好孩子。
　　這段時間，燕大娘幫她分擔了不少。
　　屎、尿，吃、喝……
　　對嬰兒來說，哪壹點都需細致用心，半點大意不得。
　　“燕兄人不錯，燕大娘也很熱心。”周甲立於二樓窗戶，看著下面人來人往的街道：
　　“錢小姐接下來有何打算？”
　　“打算？”錢小雲眼泛茫然：
　　“離開霍家堡的時候，我只想在洪澤域找壹安身之地，把真兒養大，就已經心滿意足。”
　　現在……
　　想起這幾日燕大娘的訴說，她略顯沈默。
　　頓了頓，方道：
　　“燕大哥身為玄天盟內門弟子，且被師尊寄以厚望，他日未嘗不能證得黑鐵，未來可期。”
　　“可惜他不善理事，壹心修行，至今也無根基。”
　　“以他的身份、實力，這麽多年只開了這麽壹個小小的飯館，幾無積蓄，確實浪費。”
　　“不錯。”周甲點頭。
　　燕伋在玄天盟內門弟子中的地位並不低，至少強過城中許多年輕人，但卻太過老實了些。
　　就連做生意，都畏畏縮縮。
　　偌大壹條街上，僅他們家不需要給米家上供，這麽多年竟然沒什麽發展，也算奇葩。
　　“我有錢。”
　　錢小雲開口，她是真的有錢，百余枚源晶就算是放在聞水城，也是壹筆不小的財富。
　　“燕大哥有勢，聯手的話不求聞達壹方，至少也能在這裏打下根基，方便真兒以後成家立業。”
　　“而且燕大哥內門弟子的身份，也能幫我們免去賦稅、勞役。”
　　“看來妳已經有了打算。”周甲開口：
　　“這樣也不錯。”
　　他看得出，燕大娘其實是想錢小雲嫁入燕家。
　　以燕伋的身份，其實是錢小雲高攀了。
　　壹個是玄天盟內門弟子，未來可期，壹個是帶著孩子的女人，燕家不嫌棄已經算大度。
　　不過。
　　錢小雲顯然不打算如此。
　　而是想雙方合作，而非單方面的依附。
　　“其實。”想了想，周甲道：
　　“以妳的年紀、修為，也可拜入玄天盟。”
　　“唔……”錢小雲側首看來，苦笑道：
　　“看來周兄不知道，為何進階黑鐵需要超品源質。”
　　“為何？”周甲壹楞。
　　這點，他還真不知道。
　　“超品源質內蘊黑鐵等階精華，服之能感悟其中玄妙，讓人突破境界。”錢小雲解釋道：
　　“與此同時，更可修復人身創傷、讓肉身無瑕，打下突破根基。”
　　“要知道，我等習武之人，難免會受傷，尤其是在外廝殺，多用兇獸精元修復傷勢，表面看似無恙，實則早就傷了根本，只有超品源質可以修復，而不修復則無望黑鐵。”
　　“我……”
　　她嘆了口氣，道：
　　“自拿起那柄短刀，就已沒了希望。”
　　她手上的黑鐵玄兵來自霍家，唯有霍家血脈可以禦使，她強行使用，身上暗傷已經無法挽回。
　　而且……
　　自此實力不會再有增加，就連壽命，都大幅銳減。
　　這等情況壹查即知，不可能入門。
　　屋內陷入沈默。
　　“妳要的東西入手了？”看了眼周甲手上的木箱，錢小雲略顯生硬的轉移這個話題。
　　“是。”
　　周甲點頭，隨手打開木箱。
　　木箱內僅有兩樣東西，但放下之際卻讓地板發出吃力的支撐聲，顯然重量絕對不輕。
　　壹斧，壹盾。
　　斧是雙刃斧，長四尺有余，柄長三尺，斧刃寒光外露，細細看去，其上有著細密紋理。
　　盾，厚重堅實。
　　帶有些許粗糙感的金屬質地，厚達壹指的盾面。
　　“用飛虎那柄重劍打造的，加了些別的東西，要比原來重上不上，勉強算是趁手吧。”
　　周甲開口。
　　盾斧加起來，總重超過五百斤，堅硬抗造，但沒了雷元石，對奔雷斧法就少了些加持。
　　“不錯。”
　　錢小雲緩緩點頭。
　　她清楚周甲的力氣有多恐怖，再手持這等重兵器，整個人就是壹頭所向披靡的兇獸。
　　放在戰場上，更是殺戮機器。
　　“咣當……”
　　“別打！”
　　“別打了！”
　　這時，外面街上傳來壹陣喧嘩。
　　兩人朝外看去，不由壹楞。
　　只見街上壹片混亂，壹人正瘋狂追打著另壹人，追打者赫然是燕伋。
　　壹向沈穩、寡言的燕伋，此時雙眼泛紅，滿臉怒火，揮舞著沙包大的拳頭狂揍對方。
　　那人身材高瘦，頭破血流看不清五官，衣衫更是不整，處處可見淤青，口中連連討饒。
　　“燕兄，真不關我的事，我對天發誓，該交的錢都交上去了，我也不知道為何沒成。”
　　“啊！”
　　被打之人話音未落，就又挨了壹拳，仰天倒地。
　　口鼻瞬間血流不止。
　　他壹時慌神，四肢發力在地上拼命爬動，同時仰天大叫：
　　“殺人了！”
　　“燕伋殺人了！”
　　“我今天就殺了妳。”燕伋雙眼含怒，大吼壹聲壹拳砸落，怒氣上湧竟真的不打算留手。
　　“燕兄！”
　　壹個手臂攔在正中，周甲現身，稍稍阻了他壹下：
　　“這是怎麽回事？”
　　“周……周兄弟。”見是來人，燕伋身軀壹僵，面泛羞愧之色，扭過頭不敢去看周甲。
　　看到地上畏畏縮縮的白元，他心中怒火再起：
　　“我打死妳！”
　　“周兄弟救我。”白元目泛驚恐，手腳並用躲在周甲身後，急急道：
　　“我是白元，妳的事不成真不關我的事，那些源晶我壹分……我只拿了壹枚，真的只拿了壹枚。”
　　“白元？”
　　周甲皺眉，倒是猜到發生了什麽，看來入內門的事出了差池，當下伸手再次攔下燕伋的動作，搖頭道：
　　“錢財乃身外之物，沒了就沒了，權當得了個經驗教訓，燕兄不至於為此喊打喊殺。”
　　白元怎麽說也是玄天盟的弟子，眾目睽睽之下當街打死，就算是燕伋也沒辦法交代。
　　“那可是十壹枚源晶！”燕伋氣急跺腳：
　　“我十年的月錢，就因為相信姓白的，妳二話不說就交了出去，我……我以後哪還有臉見人。”
　　“有退還，有退還。”白元急急開口：
　　“那邊退回來三枚。”
　　“退三枚？”燕伋身體發抖：
　　“就這麽壹來壹回，就扣下八枚源晶？”
　　周甲輕嘆。
　　他倒是理解其中發生了什麽，越是大勢力、程序復雜，就難免會出現層層克扣的情況。
　　當年，他那公司內部就是如此。
　　甚至。
　　這件事可能都與那位乾坤刀柯敬之沒關系，即使查下去，也是層層推脫，外人難以理清。
　　誰也不知道這個過程誰幹凈，誰不幹凈。
　　“這事不能這麽算了。”
　　燕伋咬牙，怒瞪白元：
　　“今天我不打死他，也要打斷他的腿，八枚源石，足夠買他兩條腿了。”
　　“別！”
　　“別！”
　　白元壹臉惶恐，他知道燕伋真的敢動手。
　　當年也是因為幾個外鄉人，燕伋跟幾位內門弟子起了爭執，當時可是真的鬧出來人命。
　　“我的那枚也退，也退。”
　　“內門找不上，我……我知道怎麽拜入外門，燕兄饒命，這事真的跟我沒什麽關系。”
　　“我就是壹個跑腿的。”
　　“外門？”燕伋冷笑：
　　“去外門，還用得著找妳？”
　　至於跟他有沒有關系，收了錢不辦事，難道還有理了不成？
　　“算了。”
　　見燕伋真的打算動手，周甲不得不再次伸手攔住他的動作：
　　“在下來洪澤域，只是為了求壹個安身之地，其實外門也挺好，人少事少沒那麽多糾紛。”
　　“沒錯，沒錯。”白元連連點頭：
　　“人人都擠破腦袋要當內門弟子，真當了內門弟子其實也沒那麽好，還不是受人欺負。”
　　“在外面，外門弟子個個都是土皇帝，多……”
　　“啊！”
　　他話音未落，就被燕伋壹腳揣在肚子上，縮著身子慘叫。
　　“周兄弟。”
　　燕伋深吸壹口氣，雙眼發紅：
　　“這事是我欠考慮了，內門……”
　　“燕兄。”周甲擡手，正色道：
　　“我說的是真的，外門弟子也無妨，只要能面徭役、賦稅，有壹安身之所，就已知足。”
　　以他的底蘊，內門、外門，還真沒有多少差別。
　　“妳……”燕伋壹楞，認真盯著周甲片刻，才緩緩點頭：
　　“也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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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個月後。
　　小瑯島。
　　島嶼位於水脈交匯處，源力充沛。
　　面積南北十七裏、東西九裏，其上綠植茂盛，鳥語花香，乃玄天盟外門金煌支脈所在。
　　下了船，來到壹處臨水庭院。
　　庭院不大，外有壹圈籬笆，內裏種著五顏六色的瓜果時蔬，角落裏還有各種花卉點綴。
　　看得出，院落主人頗有情趣，又講究務實。
　　身著天青長袍，做道人打扮的劉易伸手壹引：
　　“這裏就是筆硯先生單慕華單前輩的住處，師弟先去問候壹下，然後跟我回去登記。”
　　“師兄稍等。”周甲拱手，邁步來到庭院前：
　　“單前輩，弟子周甲，前來拜會。”
　　“周甲？”
　　院內，壹女推開房門。
　　女子年方二八，眉清目秀，身著鵝黃長裙，眼神靈動，上上下下打量著周甲，笑道：
　　“妳就是我爹新收的徒弟？”
　　“不錯。”周甲點頭：
　　“前輩可在？”
　　“妳該叫師傅。”女子嘴角翹起，伸手輕指：
　　“我叫單紫堇，是妳師姐，先叫聲師姐。”
　　“單師姐。”周甲面色不變，拱手開口：
　　“師傅可在？”
　　“聽話。”單紫堇滿意點頭，隨即搖頭：
　　“我爹這兩頭老毛病犯了，不方便見人，今天妳是見不上了，等過兩天，再過來吧。”
　　“……”周甲看向劉易。
　　劉易對此似乎早有預料，點了點頭：
　　“既如此，師弟先隨我去登記，找個地方住下，以後在島上的時間還久，到時在拜會。”
　　“不過……”
　　“沒有前輩的手書、令牌，其他的無所謂，但不能領功法秘籍。”
　　“是。”周甲自無意見：
　　“有勞。”
　　來之前，他就對自己新拜的師傅有些了解。
　　筆硯先生單慕華，黑鐵高手，早些年與人爭鬥受了傷，自此落下病根，據聞沒幾年好活。
　　拜入這等人門下，本應不是好選擇。
　　但單慕華有位姐夫，乃金煌壹脈最有勢力的幾人之壹，論實力地位，不亞內門黑鐵。
　　那位又極為照顧單慕華，愛屋及烏，拜入他門下也算不錯。
　　只不過。
　　單慕華極少收徒，此番白元是真的出了不少力。
　　“正式拜師後，妳可以領取三門武學秘籍，此後如有功績、源石，也可過來交易。”
　　劉易邊行邊道：
　　“除此之外，妳有壹處院落，可分良田壹畝、水田三分，名下有兩個名額可免賦稅、兵役。”
　　“當然。”
　　“每年，妳需向支脈支付壹百源石。”
　　沒錯。
　　玄天盟的外門弟子沒有月俸，反而要給支脈上供，好在分的良田、水田不需要交租金。
　　而且兩個免稅名額，也能換不少錢。
　　但如果想買寶藥、器材、功法，卻需自己想辦法。
　　周甲跟在後面，若有所思。
　　難怪島上沒多少人，看來真如傳聞所以，支脈弟子在學好武藝後，都會到附近城池打拼。
　　留在島上的，多是閑人。
　　不像內門弟子。
　　什麽都不需要管，只需用心修行即可，顯出修行天賦，壹應物資消耗盡數由宗門提供。
　　好在。
　　總算有了立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