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3章 動手

　　賀東不缺義子。
　　賀成，就是其中之壹，而且是較為邊緣的人物，怕賀東自己都未必記得自己有這麽壹位義子。
　　回到自己的院子，積了壹肚子怒氣的他壹腳把丫鬟踹飛：
　　“去，給也準備好熱水，我要泡澡！”
　　“……是。”
　　丫鬟衣著單薄，聞言身軀壹顫，畏畏縮縮退下。
　　這個季節，維持泡澡所需熱水絕非壹件容易事，劈柴、燒水更是要耗費不少的時間。
　　主家也非耐得住性子的人，到時免不了壹頓毒打。
　　聽到泡澡二字，丫鬟心中已經泛起絕望，眼神壹片死寂，整個人就如壹具沒有意識的人偶。
　　“艹！”
　　回到房間，想起今天在幫裏的遭遇，賀成越發來氣：
　　“老子本來姓伍，現如今都已經改姓賀了，還那麽欺負我，大不了老子撒手不幹了！”
　　“賀明，以為自己是武者就了不起啊？”
　　“還有賀芳那個賤人，不要給老子待到機會，不然定把妳綁在床上找十個八個大漢輪……”
　　“人哪？”
　　咆哮發泄了半天，他掃眼周遭見空無壹人，不由大吼：
　　“水好了沒有？”
　　“該死！”
　　怒罵壹聲，賀成邁步就要出去教訓教訓家裏的丫鬟，唯有這時他才能顯露‘男兒雄風’。
　　“嘎吱……”
　　不等他推門，房門已經被人從外面推開，壹人緩步行來。
　　“嗯？”
　　陌生中帶有些許熟悉的相貌，讓賀成面露詫異：
　　“妳是……”
　　“彭！”
　　他話音未落，來人壹個閃身逼至近前，手刀砍在脖頸，賀成兩眼壹翻直接暈倒過去。
　　待到再次睜眼，已非自家院內。
　　天色已暗。
　　枯枝篝火在身旁燃燒，壹柄染血的長刀斜插地面，壹道高大魁梧的身影蹲坐青石上。
　　聽到動靜，周乙側首看來，眼神冰冷：
　　“賀成？”
　　“是……是我。”賀成身體動了動，卻發現自己的身體被麻繩困住，心頭不由大駭，顫顫巍巍開口：
　　“大……大俠，咱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看來妳不認得我了？”周乙輕嘆，道：
　　“我叫周乙，從濟民巷走出去的林家護院，咱們見過面的？”
　　周乙？
　　這是個陌生的名字。
　　但對方提及的濟民巷，還有林家護院，卻讓賀成想起很久以前那次不怎麽愉快的遭遇。
　　好像是兩年前的事了吧？
　　“是妳。”
　　張了張嘴，賀成幹笑：
　　“周護院若是有事找我，何必這麽麻……”
　　“啊！”
　　他話音未落，突然大聲慘叫哀嚎起來，身體連連抽搐，卻是壹旁的長刀直接紮入大腿。
　　“我問，妳答。”
　　周乙身軀前傾，面容在晃動的火焰映襯下忽明忽暗：
　　“如果回答讓我不滿意的話，妳應該知道會有什麽後果！”
　　“是，是。”賀成面色發白，拼命點頭：
　　“周護院請問，我壹定說，壹定說！”
　　周乙開口：
　　“賀東壹直在跟紅蓮教做人口生意吧？”
　　“這……”賀成面露遲疑。
　　“噗！”
　　只是稍顯遲疑，長刀就已紮進另壹條大腿。
　　“啊！”
　　賀成仰天慘叫，勃頸處青筋高鼓，面色猙獰：
　　“我說，我說！”
　　“義父……賀東做的壹直都是人口買賣，這些年壹直在做，其中就包括與紅蓮教合作。”
　　“正因為做這生意來錢快還多，所以他才深受文堂主器重。”
　　“哦！”周乙雙眼瞇起，問道：
　　“徐六妳還記得吧？”
　　“記得，記得。”賀成連連點頭：
　　“那家夥深的賀東的信任，很多事都交給他處理，招募流民、買賣人口他都有插手。”
　　“對了！”
　　想起壹事，賀成急道：
　　“徐六這人心眼很小，得罪他的人都要報復，據說當初有幾個人跟他搶住處，後來都被他賣給紅蓮教當祭品。”
　　他說到這裏，聲音陡然壹頓，下意識看了周乙，咽喉滾動，眼泛懼意。
　　殺徐六的，不會是這位吧？
　　“……”
　　周乙面色陰沈，問道：
　　“祭品，是什麽？”
　　“紅蓮教供奉的是邪神，邪神喜歡祭品，祭品越珍貴約好，活人自然是最好的祭品。”賀成小心翼翼道：
　　“他們給的價錢很高，當年流民多的時候，賀東借機大賺了壹筆。”
　　活祭？
　　周乙雙眼收縮。
　　良久，方慢聲開口：
　　“賀東的實力如何？”
　　“他沒練過武功。”賀成搖頭：
　　“至少我沒見過他練武，也從沒有跟人動過手，倒是堂主在他身邊安排了壹位煉臟武者。”
　　“哦！”周乙挑眉：
　　“除了這位煉臟，他身邊還有哪些武者？”
　　“賀明、賀芳是他認的幹兒子、幹女兒，他們兩個因為賀東提供的資源，是煉皮武者。”賀成道：
　　“他身邊還時時跟著兩個護衛，都是武者，至於有多強……”
　　“我就不知道了。”
　　壹個煉臟、四個煉皮，賀東本人沒有武功。
　　周乙並不認為賀成會撒謊，最多是了解的不夠清楚。
　　畢竟，對於壹個地方幫派來說，煉臟武者已是高手，足可以護持壹方，林家是個特例。
　　至於賀東不會武功？
　　就算會，這麽多年沒有修煉，也已荒廢。
　　習武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像周乙這般壹證永證之人，普天之下想來不會有第二個。
　　當下慢聲問道：
　　“賀東這個時候在哪裏？他通常都會去哪些地方？我如果要去找他的話，哪裏更合適？”
　　“啊！”賀成面頰抽搐：
　　“周護院莫非打算朝賀東動手？我勸妳最好不要。”
　　“為何？”
　　“這些年，賀東得罪了不少人，遭遇過好幾次刺殺，所以不論去哪都有很多人跟著，不給人可乘之機。”
　　“這就不勞妳操心了。”周乙面色不變：
　　“說！”
　　“我說的話。”賀成咽了咽口水，道：
　　“您會放過我嗎？”
　　周乙面露輕笑，眼神卻壹片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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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賀東雖然不習武，生活卻十分有規律。”
　　“他每日準點卯時起床，巳時上工，午時會去三家酒樓中的壹家用餐，然後回到巨鯨幫駐地，直至申時下工離開。”
　　“下工後，他大多數會回自己的住處，少數時候會參加酒局。”
　　“除此之外，每個月的初壹、十五下工後，他會出城去銀泉寺聽經，在那裏住壹夜後第二日壹早回來，不過銀泉寺有武僧，而且賀東每次去都會有很多人跟著，不利於出手。”
　　某處陰暗的房間裏，幾人圍在書桌邊，看著桌上的圖紙，聽其中壹人在上面來回比劃：
　　“城內光天化日截殺同樣不行，就算成功我們也逃不掉，我等雖然不惜命卻也沒必要冒險，畢竟機會只有壹次。”
　　“總體而言，賀府或者城外機會相對更大。”
　　“常老大。”有人悶聲開口：
　　“出城的時候賀東身邊有壹位煉臟，至少四位煉皮，還有兩套盔甲，只是我們幾個人的話怕是不成。”
　　“家裏更不行！”壹人冷哼：
　　“姓賀的被人刺殺過好幾次，家裏定然設有重重埋伏，說是龍潭虎穴也不為過，我們貿然闖進去，不過是自尋死路。”
　　“那怎麽辦？”壹位大漢拍案怒吼：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按妳們說的幹脆就不做了，各回各家，什麽恩怨也別提了。”
　　“牛哥，妳別激動。”壹人慢聲道：
　　“正面不行，我們可以用毒、暗箭，總有辦法可想，這世上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
　　“妳才是賊！”
　　“我就是打個比方，莫要動怒。”
　　“倒也不必如此麻煩。”常老大無語搖頭，手縷胡須道：
　　“我可以暫時拖住那位煉臟，其他人交給妳們，只要拖住煉皮武者，憑借我等手段殺壹普通人並不難。”
　　“常老大。”有人苦笑：
　　“您能抗煉臟，我們可對付不了其他人，尤其是在兩位披甲煉皮武者面前。”
　　披甲武者，雖然移動不變，但防禦力大增，在戰場上壹位披甲甚至能虐殺十幾位同階。
　　煉皮，可抗煉臟！
　　“放心。”常老大道：
　　“除了我們，這次還有另外兩位朋友幫忙。”
　　說著，輕擊雙掌。
　　“啪啪……”
　　“兩位，出來吧！”
　　他聲音落下，兩道人影就從高處落下，輕飄飄落在地面，不說其他，單單這手輕身功夫就讓在場眾人面色微變。
　　“好身法！”
　　牛哥悶喝：
　　“兩位來了有段時間了嗎？”
　　“剛來。”
　　來者黑衣蒙面，遮住相貌，僅能辨識是壹男壹女，其中女子的身材較為高挑，抱拳拱手道：
　　“見過諸位。”
　　“哼！”有人冷哼：
　　“藏頭露尾，不以真面目示人，我們怎麽信得過？”
　　“咳咳……”常老大輕咳：
　　“這兩位的身份有些特殊，確實不方便顯露，不過他們也與我們壹樣，與那賀東有著血海深仇。”
　　“不錯！”女子開口：
　　“姓賀的與紅蓮教妖人都是我們姐弟倆的仇人，其他不論，在殺賀東這件事上我們絕不會落後他人！”
　　“諸位。”常老大環視眾人，道：
　　“這兩位朋友的實力在煉皮境界算是罕有之輩，且身懷利器，足可對付披甲的武者。”
　　“此外……”
　　“他們還帶來了兩套勁弩。”
　　“勁弩？”
　　“朝廷不是禁止外傳嗎？”
　　“朝廷還禁止民間收藏盔甲，妳看哪個勢力聽話過？衙門的人不也是睜壹只眼閉壹只眼。”
　　“不管怎麽說，有了勁弩，只要靠近賀東，就可直接要了他的小命！”
　　“壹箭斃命，便宜他了！”
　　“常老大。”黑衣人的男子開口：
　　“妳們打算什麽時候動手？”
　　“今日初壹，姓賀的會前往銀泉寺，我已經讓人悄悄跟上，仔細觀察他們壹行人的情況。”常老大回道：
　　“這次先觀察，下次再動手！”
　　這是謹慎之言，其他人就算是再著急，也知道不能沖動。
　　命，
　　只有壹次。
　　機會，
　　很可能也就壹次，自然要確保萬無壹失。
　　“嘩啦啦……”
　　這時，壹只飛鳥從窗外飛來，落在常老大手中，這只不起眼的飛鳥，赫然是壹只信鴿。
　　取下飛鳥腿上的信箋，展開壹看，常老大的面色就是壹變。
　　“怎麽了？”黑衣女子開口。
　　“情況有變。”
　　常老大眉頭緊皺，道：
　　“賀東確實已經開始去往銀泉寺，但不知為何，跟隨他的人分出了壹些去了別的地方。”
　　“留下來的人，比我們預計少了將近壹半。”
　　“啊！”
　　“什麽？”
　　眾人壹楞，隨即面泛狂喜。
　　牛哥更是拍著桌案大吼：
　　“這是好事啊，看來就連老天爺都幫著我們，千載難逢的機會就在面前，還有什麽說的。”
　　“咱們這就出發，宰了那狗娘養的！”
　　“別沖動。”常老大面露凝重：
　　“此事有些蹊蹺，在沒有弄明白情況之下最好先按下，萬壹是個陷阱……，總之我覺的要慎重。”
　　如果是陷阱，就說明有人泄露了消息。
　　他很難相信這裏的人會背叛。
　　“也許……”黑衣蒙面女子低聲開口：
　　“確實是個機會，以賀東在巨鯨幫的地位，如果他知道有人要對付自己，沒必要設陷阱。”
　　“直接派人出手即可！”
　　“更用不著以身犯險，他可是壹直很謹慎。”
　　常老大雙眼壹亮。
　　確實！
　　如果這裏有人背叛，現如今他們怕是已經陷入埋伏，姓賀的很可能確實臨時遇到了什麽。
　　“常老大。”有人問道：
　　“姓賀的分出去的人去了哪裏？”
　　“城中的壹個院子。”常老大回道：
　　“那處院子似乎屬於壹位林家護院？”
　　說到這裏，他下意識看了眼黑衣蒙面的姐弟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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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下。
　　周乙黑巾遮面、身著夜行衣蹲在陰影處，眼帶疑惑看著那壹個個朝自己院子靠近的人影。
　　“真是巧了！”
　　還不等他找上門去，賀東的人已經開始朝他出手。
　　不！
　　輕輕搖頭，周乙的目光落在人群中壹位面色陰翳的男子身上。
　　應該不是賀東，這人似乎是紅蓮教教眾，所以真正朝自己出手的人應該來自紅蓮教。
　　只不過借助賀東的力量。
　　這幾個月，他不在小院住，但凡查壹查就知道，這些人卻不清楚，看來是並沒有上心。
　　或者……
　　最近幾個月，紅蓮教的人沒有時間理會自己。
　　這點很有可能。
　　丹陽叛軍已經明目張膽與紅蓮教勾結，朝廷更是嚴查紅蓮教信徒，再加上前線戰事吃緊。
　　忙的顧不上，也是理所當然。
　　現如今紅蓮教那位香主也未能出手，看來還是沒空。
　　香主，
　　最差也是煉臟。
　　面對壹位煉臟武者，周乙並沒有多少把握，不過來的既然不是這等高手，那就無需顧忌。
　　“唰！”
　　身形壹閃，朝前撲去。
　　……
　　“馬兄。”
　　賀芳嬌聲開口：
　　“此事若成，別忘了妳答應我的事。”
　　“放心。”馬恭笑道：
　　“什麽事都能忘記，唯獨賀姑娘的事，馬某絕不會忘，不過前面這處院子似乎太過安靜？”
　　“也許，人已經逃了。”賀芳聳肩：
　　“明知自己得罪了紅蓮教，豈會還敢繼續待在這裏。”
　　“大概是。”馬恭點頭：
　　“可惜，最近幾個月形勢緊張，壹直未能過來，不然的話當早就了結此人，何至於拖到現在。”
　　賀芳笑而不語。
　　這幾個月，城外叛軍、朝廷大軍連番廝殺，每個人都繃緊精神，壹應事大都朝後推。
　　說話間的兩人並未察覺壹道人影已經遙遙跟上。
　　“噗！”
　　刀光壹閃。
　　落在最後的壹人身體壹僵，隨即被人拖進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