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1章 歪脖子村（十）

　　等我回過神，我感覺自己已經置身在夢境中。
　　叮鈴叮鈴的鈴鐺聲有節奏地響起，空氣幹爽清新，帶著草木的清香，但其中又夾雜著壹股難聞的血腥腐臭味道。
　　我正在往前走，視野中是壹條田間小路，前方炊煙裊裊，兩邊則是大片大片的農田。
　　壹抹藍色從我的視野壹角劃過。
　　腳步停下，腳跟壹轉，鈴聲跟著稍微變化。
　　我還聽到了“哆哆”的輕響，左手感覺握著壹根桿子，隨著我的邁步，敲在地面上。
　　我蹲下了身，拂開眼前的雜草堆，就見到了歪脖子村的醜陋界碑。
　　眨眼間，就有念頭從腦海中炸開，我壹時都無法分辨。
　　等到我回過神，發現自己又開始行走，我才理清了那壹瞬間迸發出來的念頭。
　　奇怪的界碑，很不正常，還有就是，那東西是壹個咒。
　　什麽咒？
　　我壹下子不明白發生了什麽，思維也是直線條的，毫無深度和廣度。
　　視野中出現了人，我的耳畔也有了人聲。
　　那些人穿著舊時代的衣服，甚至有兩個穿著古代的裝束，脖子都歪著，有壹頭突起，身體畸形。
　　我聽到自己開口，聲音是陌生的，語言都很陌生。那些人的回答同樣帶了濃重的鄉音，甚至可以說是帶了普通話口音的語言。
　　兩邊的交流有些困難，連比帶劃好壹陣。
　　我繼續往前行走，時不時看看周圍的村民。年長壹些的村民都歪著脖子，滿面淒苦，就連孩童，看人的眼神都略顯古怪，帶著警惕。
　　我沒再跟人交流，但走到半路，停下後，掐了掐指頭，腦海中又是各種紛亂的念頭。這次我壓根無法分辨這些念頭都是些什麽。
　　這種感覺，我其實有些熟悉。那次夢到南宮耀，就是如此。我和南宮耀看到了壹樣的東西，但我看不懂，反倒是頭疼欲裂，差點兒炸了腦袋。這回同樣如此，卻不是看到了復雜的線條和文字，而是壹些我不懂的理念。
　　腳跟壹轉，我的身體已經再次開始前進。
　　穿過了狹窄的小道，踏上了草地。
　　這條路線讓我熟悉。
　　我又有些恍惚了，思緒就像是蒙上了壹層紗，只能看到朦朧的東西，窺見不到全貌。
　　我感到憋悶。
　　不光是因為我的腦袋有些昏沈，還因為周圍的空氣中，那種血腥腐臭的味道變得更加強烈了。
　　終於，當那種味道達到了壹種令我作嘔的程度，我看到了壹個山洞。
　　沒有藤蔓。
　　等等，什麽藤蔓？
　　我的思緒變得混亂。
　　但鈴聲依舊，向前的步伐沒有停下。
　　山洞內黑幽幽的，看不到壹絲光，就連洞外的光芒也仿佛被什麽吞噬了，只照射到了洞口的壹點位置。
　　踏入到山洞中，那種氣味撲面而來，幾乎是縈繞在身體上，屈指不散。
　　“喝！”
　　我發出了壹聲中氣十足的喊聲，氣從丹田出來，湧出來後，好像還有些東西跟著噴湧出來。
　　肉眼可見的，洞口的光芒擴大了幾分。
　　叮鈴、叮鈴……
　　鈴聲悅耳，將那汙濁的氣息都給驅散了不少。
　　手中的幡飄動，也送出了涼爽的空氣。
　　我邁步向前，隨著我的身體進入到黑暗中，腰間掛著的鈴鐺和手中握著的幡都開始散發出了光芒。
　　我聞到了壹絲輕響。那些光芒好像還有個形態，但我走路的時候目不斜視，並不能看清那東西具體的輪廓。
　　壹直進入到了洞深處，微弱光芒中，有紅色顯露出來。
　　地面上出現了血跡。
　　我的腳步稍停，口中念了壹句什麽，鈴聲響了幾下後，我就擡腳踩在了血泊中。
　　啪嗒壹聲，我似乎都能感覺到鞋底粘稠溫熱的血液。
　　壹種寒意從腳底心升上來，讓我又有種熟悉感。
　　我的意識再次恍惚了壹下。
　　叮鈴……叮鈴……
　　哆、哆……
　　撐著幡往前，有鈴聲伴隨，我到了壹個地洞邊上。沒怎麽吃力，我就從那狹窄的地洞中爬下去，穩穩落地。
　　啪嗒！
　　壹聲響後，我感覺到了周圍射來的視線。
　　我又念了壹句什麽，鈴鐺和幡上面光芒擴散開去，讓我看清了周圍的環境。
　　那些懸掛在石柱中間的人頭沒有嚇到我。
　　他們臉上木然的表情在被光芒照到後，變得平靜，圓睜的眼睛也緩緩閉上。
　　我腦海中浮現了“超度”這個詞。
　　但他們還掛著。
　　我聽到了自己的嘆息聲。
　　沒有在這裏多停留，我沿著這條通洞往前。壹路上遇到的人頭都被我超度了，閉上了眼睛，神態安詳。
　　可到了這條路的盡頭，看到那平地後，我的情緒起來。
　　沒有遲疑，我就擡起頭，看向了洞頂。
　　九顆人頭。
　　不，不太對……
　　我潛意識覺得哪裏不對。
　　那些人頭瞪視著洞口，表情猙獰，個個都有些像寺廟裏的金剛羅剎。可他們散發出來的氣息卻是邪惡無比，充滿了戾氣。
　　我走進了這個洞窟中，站在了中央。
　　不，更加不對了。
　　我張開嘴，念誦了什麽經文。我的聲音就跟寺廟中的僧人壹樣平靜、慈悲，可好像又多了壹些什麽。
　　那洞頂開始震動，有血雨落下，還有無頭的屍體，都落在了我身邊，我的身上卻是壹塵不染，那些血液完全沒有滴到我身上。
　　我依然冷靜，還在念誦那經文，身上的光芒越來越強烈，鈴聲也響成了壹串。
　　地上的屍體爬了起來，壹個個站立好，圍在我的周圍。有壹個跪了下來，陸續不斷有無頭的屍體跪下來，頭頂的灼熱視線也消失了。
　　我又是壹陣難以描述的恍惚感覺。
　　頭頂上有涼風灌下來，是與眾不同的壹種陰氣。
　　我停下了念經，仰起脖子。
　　那壹秒，我看到了純粹的黑暗。
　　不光是顏色，還有那種陰氣，都可以稱之為黑暗，沒有絲毫的善可言，沒有任何令人感覺舒服的地方。
　　這種感覺……
　　噠、噠、噠……
　　我猛地轉身。
　　背後的洞窟通道，壹個打扮幹凈整潔，看起來很有教養的男人站在那裏，身上的衣服偏向於西方化，但又有些不倫不類，大概是建國前那段時間的時新打扮，現在看來則是有獨特的風情和味道。
　　那張臉，讓我的腦袋中炸響了驚雷。
　　沒等我反應過來，我就看到他打了個響指。
　　我的背後傳來壹股猛烈的陰氣，脖頸壹痛，我的視野墜落。
　　鈴鐺發出了悲鳴般的鈴音。
　　幡矗立著，絲毫不動，但我的身體倒了下來。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