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囚徒困境

　　囚徒困境的概念很多人都清楚，就不多加以概述。
　　總之，就像所有人都知道搶著買房房價會漲、壹起不買房房價會降，但大多數人還是擔心上車晚了自己會虧，所以爭先恐後地跑去買房……
　　壹個集體裏的人越多，囚徒困境的理論就越容易成功。
　　而現在，好消息就是，這個案子裏的嫌疑人足足有三名。
　　三個人之間的互相信任很難穩定維持，在分開審訊之後，承受的心理壓力會是兩人模型的十倍不止。
　　“把西本健、黑巖辰次、川島英夫三個人，帶到三個房間分開審訊。”
　　“告訴他們，最先認罪的那個算是有重大自首情節，可以得到極大的減刑。”
　　“第二個認罪的，也算自首，可以適當減刑。”
　　“最後壹個認罪的，直接把他定成殺人主犯，加重了判。”
　　這樣的操作實際上屬於違規，但並不是沒有可行性。
　　如果警方和前兩個犯人私下達成協議，直接把主犯的帽子扣在第三個人身上，的確可以讓最後壹個認罪的犯人為另外兩人分擔部分罪行，背上那口最大的鍋。
　　“總之，越早認罪越好，越晚認罪越慘。”
　　“而除此之外，記住壹定要把三個屋子隔遠壹點，絕對不能讓他們知道互相之間的情況！”
　　林新壹向那些警員們布置起任務，準備趁熱打鐵，就在這月影島上現場開展審訊。
　　今天來的雖然不是專門負責刑偵的搜查壹課，而是以SAT特警為主的警備課。
　　但負責團體暴力犯罪的搜查四課，負責緝毐工作的藥物銃器對策課，也有壹些人馬參與到了行動之中。
　　他們天天和那些暴力團夥、販毐集團打交道，都非常擅長審訊工作。
　　順手幫忙解決個殺人案的審訊，不在話下。
　　“每個嫌疑人分配兩名審訊官，該怎麽審大家都懂。”
　　“對了，西本健的審訊，我也參與。”
　　林新壹還特別為自己也安排了壹個審訊官的位置。
　　因為淺井成實告訴他：
　　西本、黑巖、川島三人之中，就屬這西本健心態最差。
　　他從兩年前龜山勇離奇死亡，《月光》詛咒的傳說在島上流傳開來之後，就開始變得神神道道、渾渾噩噩。
　　他連毐品生意都不敢做下去，整天窩在家裏不出門，擔心著“復活的麻生圭二”上門復仇。
　　所以，林新壹覺得，這個西本健壹定能成為本案的突破口。
　　“還有，毛利小姐。”
　　林新壹又轉過頭，招呼起自己的好學生來。
　　現在還是假期，作為學生兼助手，毛利蘭這次也跟著林新壹來到了月影島。
　　而因為鑒識課裏實在找不到更靠譜的助手，林新壹也習慣讓壹直跟在身旁的毛利蘭輔助自己工作：
　　“毛利小姐，等等審訊的時候，妳就在外面等著。”
　　“等時間過個二十分鐘左右，如果審訊還沒結果，妳就擺出那種正式女警的架勢敲門進來，跟我說壹句：”
　　“‘林管理官，XX警官有要事要跟妳溝通’。”
　　“再然後，妳就當著那個西本健的面，叫我跟妳壹起出去。”
　　“嗯。”毛利蘭很機靈地點了點頭：“我明白了。”
　　不用林新壹解釋，她也能理解這種安排的用意：
　　“林先生，這是用來擾亂嫌疑人心誌的招數吧？”
　　“沒錯。”林新壹點了點頭：
　　囚徒困境的理論雖然聽起來厲害，但在實踐過程中，卻並不容易困住對手。
　　因為現實畢竟不是理想的模型，就像現在……那三個嫌疑人心裏應該都很清楚，壹個12年懸而未決的案子，警方很難找到偵破的線索。
　　在這種知道自己咬死不放就大概率可以脫罪的情況下，他們三個的抵抗心理就會堅定很多。
　　這時候，就像林新壹剛剛安排的那樣，需要用上壹些小伎倆來擾亂敵人的心誌。
　　這種招數雖然簡單粗陋，撐不過細究。
　　但對壹個本就面臨巨大心理壓力的受審者來說，卻能起到極大的效果。
　　“對了……除了審訊以外，其他途徑的調查也絕對不能放松。”
　　“雖然時隔12年，調查難度很大，但我們還是得積極走訪對當年案件有印象的島上居民，看看能不能尋找到幫助破案的線索。”
　　“如果真能找到什麽有用的證據，那就再好不過了。”
　　謹慎地安排好壹切，林新壹為行動拉開帷幕：
　　“那麽，現在就開始審訊吧！”
　　……
　　不久之後。
　　月影島村公所，臨時征用的審訊室裏。
　　西本健，壹個頭發淩亂、衣服褶皺、整個人都顯得有些邋遢的中年男人。
　　此時此刻，面對作為審訊官的林新壹，他的反應十分難看：
　　眼神躲躲閃閃，不敢與人對視。
　　眉毛下拉，嘴唇緊抿，像是在害怕，又像是在思考。
　　那壹雙腿緊緊地縮在椅子下面，兩只手就像是無處安放壹樣，壹會攥著扶手，壹會放在腿上。
　　不用學什麽微表情學，林新壹也能知道，這家夥心裏很慌。
　　“西本先生，還不肯認罪嗎？”
　　“要知道現在對黑巖、川島的審訊也在同時進行，我們可不知道他們那邊的情況。”
　　“要是妳比他們落後壹步認罪，恐怕就要吃大虧了！”
　　“怎麽，妳難道就對他們這麽有信心，覺得他們不會出賣妳嗎？”
　　和林新壹搭檔的另壹位審訊官負責唱黑臉，這樣語氣冰冷地說著。
　　而林新壹則是扮演好警察，跟西本健打起了感情牌：
　　“西本先生，別再負隅頑抗了。”
　　“我打聽過，妳當年可是和麻生圭二關系非常要好的朋友。”
　　“為了利益做出殺死朋友的事情，就算是妳自己，估計也無法承受這樣的罪惡吧？”
　　“不然的話，妳這兩年也不會過得這麽渾渾噩噩了。”
　　“所以，不要再這樣下去了……”
　　“妳根本就走不出那些罪惡帶來的陰影，如同行屍走肉壹般活著，又能比坐牢好多少呢？”
　　林新壹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從另壹個角度勸西本健低頭自首。
　　“我……”西本健嘴角嚅囁，顯然是有所觸動。
　　但他還是不想認下殺人的罪行，仍舊堅持著不肯松口。
　　他心裏當然也在猶豫……自己的堅持是不是真有意義？
　　另外兩個家夥會不會已經聯手把他賣了，讓他去背那個主犯的黑鍋？
　　時間就在兩個審訊官的冷臉呵斥和耐心勸告，以及西本健反反復復的糾結、猜疑和恐慌中緩緩流逝。
　　很快，時間差不多過去二十分鐘。
　　砰砰砰。
　　跟事先約定的壹樣，審訊室門外響起了壹陣輕輕的敲門聲。
　　“請進。”
　　門被推開，進來的果然是林新壹事先安排好的演員，毛利蘭。
　　她現在每次跟林新壹出來辦案，都會很自覺地把那身看著就很不成熟的高中校服，換成比較成熟正式的西裝套裙。
　　換上這套“社會人”的深色西裝套裙，加上常年修行空手道養成的精幹氣質，即使五官仍然有些青澀稚嫩，整體看著也能很像是壹位成熟幹練的女警官了。
　　“林管理官。”
　　毛利蘭壹進來就很正式地跟林新壹打了聲招呼。
　　林新壹對她的扮相、氣質、演技都非常滿意，便神色自然地接上戲來：
　　“毛利，有什麽事嗎？”
　　“有。”毛利蘭點了點頭。
　　但是，她念出的臺詞卻和林新壹安排的完全不壹樣：
　　“另外兩個審訊室傳來消息，川島和黑巖已經認罪了。”
　　“他們壹直互相不和，矛盾極深，內鬥了很多年。”
　　“進了審訊室之後，他們都對對方信不過，擔心對方會出賣自己，搶在自己之前認罪自首。”
　　“所以，進審訊室沒多久，川島和黑巖就都俯首認罪了。”
　　“額……”林新壹聽得壹楞壹楞的：
　　他就教了毛利蘭壹句詞，怎麽現在蹦出來這麽多？
　　臨場發揮？細節編得還挺像的。
　　但是這不行啊……
　　審訊誘供就像是在溜舔狗，只有把話說的模棱兩可、曖昧不清，才能讓人心情蕩漾不定，主動獻上貢品。
　　妳把話講得這麽細，而且還明確地說搶先認罪的機會已經被川島和黑巖占了，這還讓人怎麽乖乖認罪嘛？
　　“唉……”
　　看到毛利蘭非但沒有按計劃演，反而放飛自我地來了出劇情暴走，林新壹的心情很是難受。
　　他別無他法，只能硬著頭皮把戲往下接：
　　“好，這太好了！”
　　“西本先生，妳的兩個同夥都已經認罪了，妳還堅持什麽？”
　　“還是趕快把實情講出來……”
　　“開什麽玩笑！”西本健臉色難看地嘶吼出聲。
　　“我才沒有殺人，麻生圭二的案子和我無關！”
　　壹直擔驚受怕的西本健，終於把自己壓抑已久的抵抗情緒全部爆發出來。
　　就像林新壹擔心的那樣：因為聽到兩個同伴已經把自己出賣，自己已經在“競爭中”排到了的最後壹名，他反而破罐破摔，情緒激動得不肯松口了。
　　“毛利小姐……”
　　林新壹把毛利蘭拽到壹邊，有些無奈地輕聲說道：
　　“妳這編得也太不合適了。”
　　而毛利蘭卻是很無辜地回答道：
　　“可是，林先生，我剛剛說的都是真的啊。”
　　“有了黑巖和川島的供述，西本不認罪也沒有用了。”
　　“額？”林新壹有些詫異：“他們兩個真的先認罪了？”
　　“是啊……”
　　毛利蘭有些感慨地說道：
　　“他們內鬥得實在是太厲害，相互之間完全信不過，連認罪都生怕被對方搶了先。”
　　“我去看的時候，他們已經簽好認罪筆錄出了審訊室，正在過道上對罵……”
　　“罵誰的投降速度更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