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五章 上得廳堂，下得廚房

　　伏羲壹點猶豫都沒有，絲毫不拖泥帶水。
　　賣個隊友而已。
　　算什麽大事？
　　常規操作！
　　‘唉……’
　　伏羲心底感嘆著，‘這神上了年紀，難免力不從心啊……’
　　‘要是當年。’
　　‘共工這種兩頭通吃、出賣本座在先的家夥……’
　　‘我都是直接祭天了事。’
　　‘哪像現在？’
　　‘還得拐彎抹角的，來壹手借刀殺人……’
　　羲皇感慨著，憂傷著。
　　好漢不提當年勇。
　　曾經整個洪荒宇宙的最高管錢大佬，只有他收買別人的份，再配合壹柄“道理”神斧，因此深受諸神愛戴……可惜在今天，只因他的“好”妹妹比之有錢太多，就有膽大包天之輩，前腳剛跟他談好壹樁生意，後腳就把內容添油加醋的修改壹番，透露出去，引入競爭者，玩平衡心術。
　　‘記下了……記下了……’
　　‘遲早有壹天，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伏羲心中有念頭萬千，琢磨著共工的壹千零壹種“意外”死法。
　　同時，他嘴上也沒聽停過。
　　——女媧既然來詢問“庖羲將興”的幕後交易？
　　那作為壹個“好”兄長，自然要詳細道來，滿足胞妹的好奇心啦！
　　“我是清白的……妳沒看這麽多年來，妳哥我什麽動靜都沒有？”伏羲拍著胸膛，“哪怕是有小號在人族裏面，但是妳可見我在裏面上躥下跳，爭權奪利嗎？”
　　“沒有嘛！”
　　“壹直很老實。”
　　“能在申時下班，就絕對不幹到酉時，假借勤奮之名拉幫結派。”
　　伏羲信誓旦旦，“我跟妳講……我若有小號，那是斷然不會結黨營私，以爭奪人族共主之位……除非是很多同僚擡愛，又或者是有人青睞，才會勉為其難的上位。”
　　“那為什麽會有眼下這壹檔子的事？”女媧狐疑。
　　“都跟妳說了……是共工啊！”伏羲故作深沈的慨嘆，“妹妹，妳怕是還不知道吧？”
　　“共工這看上去濃眉大眼的家夥，背著妳在搞小動作！”
　　“他居心叵測，要對妳進行偷家，想在人族中留下最可怕的後門……有朝壹日發作，妳的私房錢、小金庫，就全沒啦！”
　　“他敢！”女媧柳眉倒豎，殺氣騰騰——似乎如私房錢、小金庫什麽的，是這位女神的逆鱗。
　　壹旦提到這個方面。
　　表示要將她的家當給揚了，令之不得不吃土度日……瞬間而已，那戰鬥力就開始飆升了。
　　也不知道是有過怎樣淒慘往事，讓這位全洪荒最頂尖的女性大神如此執著。
　　“共工做什麽了？”女媧的聲音像是從牙縫中擠出來壹般，滲人無比，“能在人族中留下後門？”
　　“他跟我說，”伏羲很滿意女媧的這個姿態，像是準備獵殺撲擊的小老虎壹樣，“為了人龍兩族友誼長久，為了表示對龍族這洪荒萬千種族中水族大家長的盟友的重視程度，為了幫助人族更好統合管理圖騰同盟……”
　　“所以，建議我在體系和制度上與龍族保持同樣步調節奏，並且在各官長的名稱上以‘龍’為紀……”
　　伏羲的節操，還是有些保證的。
　　在講述共工意圖時，沒有添油加醋，只是把當初共工勸說他的內容照搬。
　　不過……
　　哪怕這些內容中，沒有明著說要對人族如何如何。
　　但是！
　　以女媧打理巫族打理的井井有條本事，如何會推衍不出其所能延伸的各種後果？
　　等龍族的思想、體系，深深鐫刻到了人族中……壹旦發難，真有可能出現如伏羲所說的“偷家”！
　　想到這，女媧就有些牙癢癢。
　　“豈有此理！”
　　她不自覺的用力壹拍手。
　　“啪！”
　　先是壹聲悶響。
　　“嘶！”
　　而後是有人倒抽冷氣。
　　伏羲雙目圓瞪，表情微微扭曲，側頭看著右肩上的那只芊芊玉手，眼眶都濕潤了。
　　太太太……太痛了！
　　女媧情緒壹激動。
　　下手就沒輕沒重。
　　然而，她之前還在給伏羲揉肩捶背呢！
　　這壹巴掌下去。
　　伏羲感覺，自己的肩胛骨搞不好都裂了。
　　他看向女媧，雙眼有飽含熱淚的沖動——
　　‘淑女！’
　　‘要淑女！’
　　‘我這麽多年的用心調教培養，怎麽就死活沒有點長進呢？’
　　‘我如果稍微弱些。’
　　‘這壹巴掌，是要我變成血肉漿糊的節奏嗎？’
　　‘然後，妳再假惺惺的哭著，眼中帶淚、嘴角上揚，施展造化神通把我給拼回去，刷技能熟練度？’
　　念及此處，伏羲便不由得慶幸起來。
　　‘幸好。’
　　‘幸好這麽多年，我壹直都能壓制她……不然？’
　　‘我豈能安安穩穩的活到今天，並且壹直作威作福？’
　　‘只是……現在似乎要失控了？’
　　‘不行！’
　　‘絕對不行！’
　　他瞬間鬥誌拉滿。
　　‘這家裏能作主的，只可以是我！’
　　……
　　伏羲高速轉動著腦筋，為了往後的穩定生活而努力。
　　女媧卻不同。
　　她現在暴脾氣蹭蹭的就上來，明媚的大眼睛此刻瞇成了壹條縫，有壹線寒光凜冽，是滔天的殺機在彌漫。
　　“有趣！”
　　“真的是太有趣了！”
　　她自語著，冷笑不止，“我還在琢磨著偷家呢，去爆掉妖族那邊。”
　　“輪回神教切底層，大司命抽中層，要把妖族的中堅力量給壹點點演變過來，變成我的形狀。”
　　“可沒想到。”
　　“對面的家還沒偷到。”
　　“就有人依葫蘆畫瓢，來偷我的家？！”
　　“龍族如此施為，從根子上紮入人族體系和制度，發酵演變近在眼前……”
　　“共工那廝，當吾刀不利乎？”
　　“當龍族的數量繁多，我就殺不完嗎？”
　　“信不信本座被逼急了，以多年來練就的廚道大宗師水平，輔以造化大道，細細剖析龍族身體構造，寫下壹本震古爍今的《屠龍大術》，讓龍族在食材的道路上壹往無前？！”
　　女媧咬著牙道。
　　有沒有庖丁解牛，這不好說。
　　但女媧非常確信。
　　她若願意。
　　苦心琢磨壹陣子，就能締造出“庖媧解龍”的傳說。
　　只要壹刀下去。
　　壹條真龍，便會骨肉完美分離，成為最頂級的食材。
　　“息怒……息怒。”
　　伏羲壹邊小心翼翼把媧皇拍在他右肩上的手給移開，壹邊嘴上還在勸說著，“小不忍則亂大謀啊……我的妹妹。”
　　“龍族是有偷家的嫌疑沒錯。”
　　“但隊友嘛……都這樣。”
　　“親兄妹，還明算賬呢。”
　　“人家為未來分道揚鑣、爭奪勝利果實的時候，預先埋伏下手段……只要眼下沒有跳反，終歸是不合適翻臉的。”
　　“妳不能要求隊友像自己的心腹壹樣忠誠……人家也是拖家帶口，也是有自己的理想目標，不是妳的應聲蟲。”
　　“人心難控啊！”
　　“甚至有的時候，連心腹都未必靠譜……有句話怎麽說來著？”
　　“忠誠，只是因為背叛的價碼不夠。”
　　“從這方面來說，手下也不靠譜。”
　　“除非……是像我這樣，是妳的至親兄長，才會無條件的包容妳、幫助妳、愛護妳……”伏羲說著說著就跑題了，往自己的臉上貼金。
　　那話離譜到，哪怕是對共工很不善、下壹刻可能就提刀沖回去將之大卸八塊，扔進火鍋……不對，是乾坤鼎中烹飪熬煮的女媧，都被逗樂了。
　　“這話，兄長妳還是少說。”女媧翻了個白眼，“不然，我怕笑死在這裏。”
　　“咳咳咳……”伏羲厚著臉皮，當做無事發生壹般，轉移話題，“我就是想告訴妳……”
　　“共工這件事情呢，妳無需太過生氣。”
　　“這個世界上，就準許妳為了盤古的目標努力，想盡辦法，不惜代價，別人卻什麽出格的手段都不能使，做了隊友就只能老老實實給打工？”
　　“沒有這樣的道理。”
　　伏羲搖搖頭，“但凡是缺少這種心理建設，盲目自信本身人格魅力的……最終都是會被教做人的。”
　　他語重心長的教誨，“對於這情況，妳心底要有數，不要無謂的憤怒——那是沒用的。”
　　“矛盾壹直在變化。”
　　“隨著階段的不同，妳要能及時的調整……最好最好，要有預見性的判定。”
　　“這個時期，誰是主要的？誰是次要的？”
　　“到了下壹個時期，局勢變化，誰又會成為首要的打擊目標？”
　　“天下間，沒有不散的宴席。”
　　“今朝是並肩作戰的友人。”
　　“他日成為刀兵相向的對手……這完全有可能。”
　　“妳要知曉這個道理，並且理智的接受。”
　　伏羲拉著女媧的手，把她拽著坐到了身旁的另壹把椅子上，順帶著給倒上壹杯清茶，讓其消消火氣。
　　“難道，共工這事就這樣算了？”女媧捧著茶杯，腮幫子鼓鼓的，表示她很生氣。
　　非常生氣！
　　“共工此神，雖然心懷不軌……但是麽，他說的壹些話也的確有道理。”伏羲笑笑，“現階段來說，龍族的滲透，對人族還是有相當大的正面作用的。”
　　“妹妹，妳看開點。”
　　“龍族想玩演變……讓他玩又如何？”
　　“眼下階段，妳的主要矛盾集中在天庭那邊……是要匯聚壹切力量，首先打倒的目標。”
　　“本來巫族對比妖族，力量上就吃虧……這個時候，妳要是玩壹手‘攘外必先安內’？”
　　“贏了還好，輸了……那事後蓋棺論定，妳是要被釘在失敗的恥辱柱上，笑話上很久的。”
　　“不能掌控局勢，又或者作妖的隊友太菜……就別想著先安內。”
　　“那只會導致同室操戈，兩邊壹起潰敗，全都沒的玩。”
　　“先壹起做大。”
　　“再分高低上下。”
　　“難道不香嗎？”
　　伏羲悠悠道，“人族和龍族，也是這般。”
　　“龍族覬覦最後的勝利果實？”
　　“那給他機會又如何呢？”
　　“機會再大，那也得人族能贏才行啊！”
　　“為了這個目標。”
　　“入手了人族股份、有希望奪權成為大股東的龍族，壹定會拼了老命的去沖鋒陷陣的。”
　　“要是之前？”
　　“龍族只是個打工仔，憑啥給妳人族打生打死？”
　　“日夜加班，全年無休，就為了妳女媧他日作威作福？”
　　“妹妹啊……好事妳不能全占了。”
　　“長的美，就不要再想的美了。”
　　伏羲諄諄教誨。
　　女媧若有所思。
　　半晌後。
　　女媧突然道，“那照妳這麽說，龍族的事情，我就睜壹只眼、閉壹只眼，不用去管了？”
　　“那倒也不是。”伏羲搖頭，“為了共同的目標，壹些事情可以忍讓。”
　　“但是呢，絕不可以失去了底線。”
　　“妳需要在壹些行為上做出表態，布置壹些可以反制的措施，告訴龍族這合作夥伴——我知道妳們在圖謀什麽，卻也不會無止境縱容。”
　　“越過了哪條線，我們就是敵人。”
　　“對於敵人，還是叛徒型敵人，必然不吝壹切力量打擊。”
　　第壹槍，我不會開。
　　但如果妳開了第壹槍。
　　我會讓妳開不了第二槍。
　　伏羲傳遞給女媧這個意思。
　　“是這樣啊……”女媧眼神靈動，顯然想到了許多。
　　“不對……差點被妳糊弄過去了。”少女目光壹凝，虎視眈眈起來，“共工的操作，我現在是知道了。”
　　“但……庖羲將興呢？”
　　“我的好哥哥，妳想幹什麽？”女媧比劃了壹下小拳頭，“老實交代！”
　　“是不是也跟共工那家夥壹樣，在籌劃什麽，等待未來作妖？！”
　　女媧兇巴巴的瞪視著。
　　伏羲上下打量了她壹陣子，陡然間用手按住自己心臟部位，壹副痛苦傷感的樣子。
　　“這究竟是怎麽了？”
　　“我的妹妹，竟然抱著這樣惡意揣測的想法……深深刺痛了我的心！”
　　“少廢話！”女媧哼哼唧唧的，“曾經妳讓我徹夜學習和加班的時候，怎麽就不想想是不是傷害到了我幼小的心靈？”
　　“快點！坦白交代！”
　　伏羲沈默了，眼神遊移飄忽起來。
　　氣氛壹時凝滯。
　　直到過去了好壹會兒，他才輕聲道。
　　“我指著我自己的良心發誓……”
　　“這壹回，我是在幫妳……”
　　“妳還不明白嗎？”
　　伏羲用無比真誠的眼神，看著女媧。
　　“庖羲……庖羲！”
　　“羲，就是我。”
　　“庖呢？”
　　“又代表了什麽？”
　　不等女媧回答，他便揭曉了答案。
　　“庖者，廚也！”
　　“妳平日裏，相當喜歡的是什麽？”
　　“美食！”
　　“我以庖字點綴於名前……難道妳還不知道我的心意嗎？”
　　“廚師。”
　　“是為了美食家服務的。”
　　伏羲壹臉神聖，盡是壹位兄長對妹妹的寵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