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第057章

　　冷雅馨指著他說，不說真話，妳說謊。是不是有事讓妳煩，所以，妳想躲開？
　　唐小舟說，大人的事，妳小孩子少操心。
　　冷雅馨說，壹點都不好玩。不睬妳。說著，松開他的手，走到客廳的沙發上坐下來。
　　唐小舟也不理她。他確實是精神不支，又累又困，加上是臨時回家，行李都沒帶，兩天沒有洗澡了，急於到溫泉池裏泡壹下然後睡覺。他走進隔壁的大浴室，裏面有壹個大池子，池子裏有兩個水籠頭。他將放溫泉水的籠頭打開，往池子裏放水。
　　放溫泉水的時候，人閑著，他想到自己洗完就上床睡了，冷雅馨或許也想泡壹泡，他必須教會她操作，便走到門邊，對她說，丫頭，妳過來壹下。
　　冷雅馨獨自坐在沙發上，見唐小舟不哄她，正無聊著，聽到他叫，立即跳起來，幾步跨到門口，問，什麽事？
　　唐小舟沒有回答她，轉身進去。她跟著也進去了，見他在放水，說，妳要洗澡？準備往外退。
　　唐小舟說，這是溫泉，妳泡不泡？
　　她的臉壹紅，問，妳要我和妳壹起泡？
　　唐小舟說，隨便妳。妳單獨泡也可以。等我泡完後，我去睡覺。妳把池子裏的水放掉，重新放水。這個是溫泉水籠頭，可以壹直開著，水可以循環。如果覺得水溫高了，這個是自來水籠頭，妳自己調節。
　　冷雅馨指著旁邊的幾個按鈕問，那是什麽？唐小舟說，那是按摩開關。這個浴池是可以自動按摩的，既可以通過控制水流進行按摩，也可以通過控制旁邊的壹些按摩器進行按摩。
　　冷雅馨說，這麽復雜，我不會用。
　　唐小舟說，妳可以躺進去，我教妳用。
　　她的臉突然壹紅，說，妳在這裏，我怎麽進去？
　　唐小舟指著旁邊壹扇門說，那裏是更衣室，裏面有泳衣，壹次性的，妳可以去換。
　　冷雅馨走進更衣室，換了泳衣出來。唐小舟看了她壹眼，眼睛頓時壹亮。雖說她外表看上去青澀，身材卻非常好，小巧玲瓏。冷雅馨見他望著自己發呆，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說，看什麽看？沒看過美女呀。
　　唐小舟自知失態，連忙說，妳試試水溫吧，可以稍熱壹點，只要不燙就行。我去換衣服。
　　他走進更衣室，換了衣服出來，冷雅馨已經泡進了溫泉池。唐小舟問，怎麽樣？
　　冷雅馨說，和洗熱水澡差不多。
　　唐小舟說，溫泉本來就是熱水，自然沒有區別。他跨進去，在另壹頭坐下來，頭靠著池壁。
　　冷雅馨說，那我每天洗熱水澡，也是泡溫泉。
　　唐小舟在旁邊按了壹下，池子裏的水，開始震動起來。
　　冷雅馨嚇了壹大跳，立即站了起來，說，地震了。
　　唐小舟哈哈大笑，說，哪有什麽地震？這是按摩。
　　冷雅馨試探著再次坐下來，又立即站了起來，說，好癢。
　　唐小舟說，就是要麻麻的，癢癢的，才舒服。
　　冷雅馨說，真的？妳不是捉弄我吧？
　　唐小舟哪有心情捉弄她？這幾天每天只睡三四個小時，完全是疲勞戰術，現在被溫泉水壹泡，困意立即上來了。他說，我不管妳了，我要睡壹覺。
　　冷雅馨顯得有些吃驚，說，妳就這樣睡？
　　唐小舟想說，當然就這樣睡。妳沒見這池子邊沿有擱頭和頸的地方？這是專門設計來給人睡覺的。只要將頭和頸擱在上面，即使睡著了，也不至於溜進水裏發生危險。
　　他懶得說，盡量讓自己放松，很快進入了睡眠。
　　睡了壹個多小時，醒來時，見冷雅馨也睡著了。睡態很安詳，像個小孩子，很惹人憐愛。他有些不忍叫她，悄悄爬起來，到外面打了送餐電話，再回到裏面，準備沖洗壹下。進來之後，才發現這裏的設計有點問題，清水是淋浴，就在溫泉池的旁邊，安了壹個淋浴噴頭，中間竟然沒有隔開，甚至沒有安壹道布簾。他只好穿著泳衣，站進噴頭之下。
　　淋浴的水量很大，噴水的聲音顯得有些響，冷雅馨被驚醒了，看了看周圍的環境，又看了看他，說，我睡著了嗎？
　　唐小舟說，把妳吵醒了？
　　冷雅馨說，我本來就沒有準備睡的。可妳壹下就睡著了，我壹個人躺在這裏，稀裏糊塗就睡了。
　　唐小舟說，醒了也好，我叫了飯，送到房間來吃。
　　冷雅馨從浴池裏起來，鉆進淋浴噴頭下面，開始沖洗自己。
　　唐小舟說，這樣怎麽沖？我已經沖好了，我出去，妳放心沖吧。
　　換了衣服出來，打開電視機，看了壹會兒電視，冷雅馨還沒有出來。服務員送來了午餐，唐小舟餓了，很想她出來吃飯，等了壹下，還沒有出來。唐小舟有些擔心了，想她是不是在裏面昏倒了？走到浴室門口聽了聽，裏面有放水的聲音。他敲了敲門，裏面沒有答應。他不放心，又問了壹句，還沒有洗完嗎？仍然沒有聲音。他將門推開，往裏面壹看，傻了。她還在裏面洗澡，嬌小的胴體，完全地呈現在他的面前。
　　聽到門聲，她轉頭望過來，恰好看到他那噴火的眼神。她猛地楞了壹下，說，妳賴皮，妳偷看女生洗澡。
　　他連忙解釋，我在外面叫過，也敲過門，妳沒有反應，我怕妳有什麽事，所以進來看看。
　　她輕輕跺了跺腳，說，現在妳看到了，還不走？
　　他說，好好好，我走。妳快壹點。飯菜都冷了。他說著，將門帶上。
　　重新坐下來，等了壹會兒，冷雅馨出來了。走到他身後，在他肩膀上拍了壹下，說，妳好壞，竟然偷看女生洗澡，嚇得我魂都掉了。
　　唐小舟說，我又不是故意的。
　　冷雅馨說，妳如果是故意的，我就慘了，我肯定被妳欺負了。
　　唐小舟說，妳怎麽老說我欺負妳？我們認識這麽長時間了，同壹個房間睡覺，有過，同壹張床睡覺，也有過。妳說，我欺負過妳嗎？
　　冷雅馨揮了揮手，說，不說了不說了，餓壞了。吃飯。
　　她走到他的對面，坐下來，開始吃飯。唐小舟也開始吃飯。盡管他已經很餓，卻吃得並不快。他壹邊吃，壹邊看著冷雅馨，越看越覺得她清純可愛，潛意識之中，覺得是自己的女兒唐成蹊坐在面前。這次回去，雖然只是很短暫地見過女兒兩次，感覺和以前是完全不同的。離開了谷瑞丹陰影的籠罩，他覺得女兒正在還原其天真活潑的天性。想到這壹點，他心裏軟軟的，溫溫的，有壹股暖流，在五臟六腑間流淌。
　　吃飯完，唐小舟不想出門，暫時也不想睡覺，便走到沙發上坐下來，說，好了，壹直以來，都沒有時間，今天剛好有點時間，過問壹下妳的學業吧。妳匯報壹下。
　　冷雅馨和他之間，沒有陌生感，她主動走過來，坐在他的身邊，說，妳以為妳是我的領導呀，還匯報壹下。
　　他輕輕地抱住她，說，我是妳爸爸的領導呀，所以，自然就是妳的領導了。
　　她伸手在他的鼻子上刮了壹下，說，耶耶耶，美的妳。
　　刮鼻子這個動作，原本是他喜歡對她做的，現在，她受了傳染，動不動，也刮他的鼻子。兩人膩在壹起鬧著，完全沒有任何顧忌。唐小舟沒有反刮她，而是用兩只手指，輕輕揪住她的臉，搖了搖，說，妳必須告訴我，在學校學得怎麽樣？如果學得不好，要打屁股。
　　冷雅馨說，妳以為妳是我爸呀。
　　唐小舟說，我是妳叔。
　　冷雅馨說，耶耶耶，好大個叔。
　　唐小舟說，不和妳鬧了，我要睡覺。
　　冷雅馨說，妳剛才不是睡了嗎？還沒睡夠？
　　唐小舟說，妳哪裏知道，這幾天我幾乎沒有合眼，恨不得睡三天三夜。
　　他將手機調到震動，然後躺上床。時隔未久，睡了過去。這覺睡得沈，醒來時，四周都是黑的，過了好壹會兒，他才想起自己在哪裏。他伸手在旁邊摸了摸，身邊沒人，外面客廳裏有亮光，電視機有聲音傳出來。唐小舟翻身而起，來到門前，見電視機正播放節目，冷雅馨縮在沙發上睡著了。唐小舟在門邊站著，想讓她多睡壹會兒，可肚子提抗議，他看了看表，快九點了，難怪會這麽餓。
　　順手打開房間的燈，返回床頭，拿起手機，首先看到的，是壹堆未接電話，他壹個壹個地查看。還好，沒有哪個特別重要的電話，也沒有重復撥打多次的電話。再看短信。官員們都忙，加上地方口音以及漢語拼音不好，發短信是壹件既費時又費神的事，除非必要，官員們通常不喜歡發短信。當然，也有些高級官員，他們自己不發，讓秘書發，那就是另壹回事了。通常情況下，如果打電話對方未接，發條短信說明，以便對方判斷是否該回復。
　　正查看短信的時候，手機開始震動，號碼很陌生，他猶豫了壹下，還是接了。
　　電話是陵峒縣縣委書記卿誌伍打來的。卿誌伍是陳運達在地區行署當專員時的秘書，當過副縣長、縣委副書記、縣長，現在當縣委書記，已經八九年。早就有傳言說，他要當副市長，同時也有傳言說，此人仗著有陳運達撐腰，十分囂張，什麽話都敢說，什麽飯都敢吃，什麽錢都敢拿，什麽女人都敢睡。在陵丘市官場，名聲很不好，可別人拿他無可奈何，因為他的靠山太硬。
　　卿誌伍的電話，並沒有實質性內容，只是告訴他，剛剛和池仁綱吃完飯，沒想到池仁綱的酒量這麽淺，才喝了半斤茅臺，就醉倒了。又問唐小舟這個副組長什麽時候來，陵峒縣已經做好了迎接首長的準備。
　　聽了這話，唐小舟心裏有些打鼓。這次下去，不依靠下面肯定不行，但太依靠下面，肯定更不行。池仁綱初壹下去，就和下面的官員打成壹片，還把自己搞醉了，這就有點問題了。池仁綱不可能不知道，只要在中國範圍內，任何壹起礦難的背後，都有壹個巨大的官場關系網，妳自己壹下子鉆到了網中心，那妳壹定不可能成為知情者，更不可能成為破網者，只可能成為網上魚。是池仁綱太不懂這個官場，還是他根本就不準備查出個什麽結果，故意自投羅網？趙德良如果讓他當秘書長，豈不是給自己找了壹個大麻煩？
　　看來，陵峒自己是不去不行，但又不能像池仁綱那樣去撞網，得考慮壹下去的方法。
　　他對卿誌伍說，沒辦法，剛好家裏出了點事，脫不開身。
　　卿誌伍說，我聽池主任說了，妳父親已經脫險了？
　　唐小舟說，已經醒過來，但是否脫險，醫生說還要觀察二十四小時。
　　卿誌伍說，這是大事，妳壹定要處理好。
　　唐小舟說，是啊，就算好轉，有沒有後遺癥，還難說。現在除了能睜開眼睛，什麽都不會，不會認人，不會說話，甚至不會動。真是急死人了。
　　卿誌伍說，妳也不用擔心，吉人自有天相，他會好起來的。
　　唐小舟和卿誌伍並不熟，完全沒有必要和他談太多。只不過，因為馬上要去陵峒，壹定會和卿誌伍接觸，此時多說幾句，或許有好處。同時，他又不能談礦難的事，只好像個祥林嫂似的，事無巨細談父親的情況。卿誌伍自然不想和他扯這些，大概早就想找機會結束。恰好有電話進來，唐小舟便說，卿書記，我這裏有電話來了，過幾天到了縣裏，我再向妳匯報，這裏先掛了。
　　這個電話是二哥打來的。唐小田說，到現在為止，大概來了壹百二三十個人，今天來得最多的，竟然是雍州市壹些單位。當然以王宗平的來頭最大，送的禮也最多，他本人送了壹萬塊錢，彭清源也送了壹萬。到目前為止，又收了二十多萬，估計晚上或者明天還會有些人來。
　　唐小舟不想在電話裏說這些事，他隨便應了幾句，把電話掛斷了。
　　冷雅馨已經醒來，站在門口等著他打完電話，說，我餓了。
　　唐小舟把電話收進衣袋，說，好，我們現在找地方吃飯。
　　他的話音剛落，電話又開始震動。他只好將手機掏出來，看了壹眼，是容易。沒有接聽之前，他對冷雅馨說，現在也晚了，要不妳打電話叫餐吧，這樣快壹些。說過之後，接聽電話。
　　容易說，肇事者已經抓到了，屬於酒後駕駛。撞人後，酒嚇醒了，卻又因為害怕，逃了。交警部門正在審訊，並且已經通知車主。補償方面的事，靠這個司機，估計有相當難度，下壹步的工作重點，主要是其公司。公司的負責人還沒有到，保險情況等，不是太清楚。
　　服務員送來了晚餐，唐小舟陪著冷雅馨吃飯。這餐飯也吃得不太安寧，老是有電話進來。
　　這類電話，如果個個都仔細接聽，會沒完沒了。許多電話，唐小舟會找借口推掉，或者說在開會，或者說正和趙書記壹起，當然，還有其他壹些理由。人家即使明知他是在找理由，也無可奈何。壹是無法證實也不能證實，二是話語權掌握在唐小舟手裏。
　　有壹個電話值得提壹提。這是壹個匿名電話，對方不肯報出姓名。唐小舟問過兩次對方的身份，對方不肯說，他原想掛斷電話，對方卻說，妳不想知道是誰把孟慶西救出去的嗎？
　　聽到這話，唐小舟改變了主意。就算對方準備造謠，這樣的謠言，也值得壹聽。他說，妳知道什麽？
　　對方說，妳知道孟慶西是怎麽起來的？
　　孟慶西是怎樣起來的，唐小舟多少知道壹些。當年，孟慶西在派出所當所長，認識了兩個人，壹個是宗盛瑤，壹個是羅先暉。宗盛瑤當時是副市長，羅先暉是公安廳副廳長。孟慶西確實有本事，先搞好了羅先暉的關系，又介紹羅先暉和宗盛瑤認識，很快，三人便成了極其特別的官場盟友。日後，孟慶西的升遷，與這兩個人，有著密切關系。
　　匿名者說，設計把孟慶西救走的，不是別人，而是政法委書記羅先暉。
　　這個消息，讓唐小舟暗吃了壹驚。羅先暉救走孟慶西？可能嗎？只要仔細壹想，似乎又完全有可能。
　　匿名者說，孟慶西和羅先暉的關系太特別了，手裏有大量羅先暉貪汙腐敗的證據。只要他把這些證據拿出來，羅先暉肯定完蛋。掃黑行動掀起第二次風暴的時候，孟慶西已經意識到，自己的路走到頭了，他暗中做了準備，將壹些材料交給了壹個信任的人。羅先暉要得到這些材料，必須把孟慶西救出來，這是他們的交換條件。
　　這個電話確實令唐小舟震撼，同時，又覺得這個電話沒有必要當真。所有壹切，全都言之有物，查無實據。官場這類東西實在太多了，如果每壹條此類消息都相信的話，妳會讓那些漫天飛舞的謠言弄得無所適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