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立場和碰撞～

　　年輕士兵那帶著絲絲緊張的大喊聲似乎有魔力壹樣，遠遠傳出，原本還算是熙熙攘攘的城市在壹瞬間寂靜了下來，道路上壹張張臉龐的神情都在瞬間凝固，那色澤不同的眼瞳裏面，有些閃過恐懼，有的浮現了厭惡，但是更多的卻是壹種極為復雜的神色。
　　混雜了恐懼，憐憫，悲傷，膽怯在內的復雜神情。
　　踏踏踏……
　　伴隨著雜亂的腳步聲，壹隊幾十名士兵急匆匆地湧上了城墻，隨即伴隨著壹陣吱呀吱呀的輕響，壹張張在晨光下散發著冰冷色澤的機械弩直接張開，鋒利的弩矢齊刷刷地指向了楚烈等人。
　　壹名身材高大，穿著半舊鎧甲是中年男子大步走到了那壹排士兵的面前，模樣平凡，只是臉龐線條極為堅毅，給人壹種巖石壹般的穩重感覺，手裏緊緊攥著壹柄墨藍色的戰弓，走到了城門上之後，二話不說直接將手中的戰弓拉開，壹根粗大的箭矢直接上弦，朝向了楚烈，下壹刻，壹把粗豪的嗓門極為清晰地響起來：“平民們，請離開！”
　　“我重復壹次，請離開我們的城市！否則我們將把妳們認定為入侵者，對妳們發動攻擊！！！”
　　嗤拉——
　　手指壹松，伴隨著鋼鐵箭鋒攪動空氣的淩厲破空聲音，那比尋常箭矢要粗大三四倍的箭矢在空中留下了壹道墨色的殘影，隨即重重地紮在了楚烈身前壹步距離的地面上，直接沒入了壹半，剩下的部分也因為那巨大的力道而劇烈地震顫嗡鳴著，襯托著這中年將領的話語聲多了三分殺氣。
　　“我說到做到！”
　　“所有士兵聽著，這群人敢靠近城市百步之內，就全部放箭，往死裏射！”
　　聲音落下，楚烈身後的人們壹陣騷亂，而即便是城墻之上的士兵們，面色都是狠狠地變了變，跟在那中年將領身後的副官幾乎是瞬間就壹把攥住了那將軍的披風，直接破口大罵道：
　　“特蘭德爾，妳瘋了?！”
　　“之前作戰會議的時候說好的驅散！怎麽著，妳還打算讓兄弟們都跟著妳殺人不成?！！”
　　“照著下面領頭的實力，不來真的就他媽準備被這些人攻進來吧！”中年將領的怒聲也毫不遜色，雙目瞪大幾乎泛起了血絲：“少他娘給我裝仁慈！進來，讓他們進來容易，我們也不缺這幾口糧食，可是之後呢?！黑暗生物襲擊城市?！為了這幾十個人，妳打算死多少弟兄的命?！給我滾開！”
　　“下面的人都給老子聽好了！”
　　壹肘重重地將自己的副官推了個趔趄，這名中年將領猛地踏前壹步，壹手搭著城墻，右手持拿著戰弓，指著楚烈等人怒喝道：“是！老子知道自己做的事情不地道，按照妳們的說法老子死了都該下地獄！”
　　聲音微微壹頓，隨即便再度咆哮著響起，任誰都能聽得到其中的跟山嶽壹樣的堅定——
　　“那下就他媽的下吧！”
　　“如果因為妳們搭上我這壹城的人命，老子還不如去下地獄！這件事情上，老子問心有愧，但是……死不後悔！”
　　粗豪的聲音滾滾而來，堅定無比，令楚烈身後不少的平民臉上都露出了復雜的神色——
　　捫心自問，鎮民們的選擇真的是錯誤的嗎？從種族的層次上看，確實是這樣.......但是換作是自己，又是否能夠冒著犧牲自己，甚至於是自己所熟悉的壹切這種代價，去救助壹群陌生人呢？
　　做得到嗎？
　　真的做得到嗎？
　　踏，踏，踏～
　　沈靜的腳步聲在此時響起，隊伍最前方的楚烈面容依舊冷硬如石，但卻邁開了腳步，孤身壹人朝著城墻而去，身後的騎士下意識地跟了上去，但是卻被楚烈隨手揮出的壹道勁氣阻住了腳步，不得不駐足在了原地。
　　楚烈看著那城墻上肅立的將領，眼瞳裏面神色略微波動了壹下，但是隨即還是回歸了沈靜與堅定。
　　是的，就如同他之前所說的壹樣......
　　站在鎮民本身的立場上，他們沒有錯——保護自己的生命，保護自己重視的人們遠離死亡的可能，怎麽會有錯誤?！！對於壹個人而言，這種行為根本就是本能，天經地義！
　　楚烈也沒有錯。
　　從種族的戰爭層次看，他們確實是在消磨人族的精神，內耗著人類的力量！
　　而那些聖地中逃離的平民則更加沒有絲毫的錯誤——他們只是祈求壹個活下去的機會……僅此而已！
　　雙方都是正確的！
　　雙方每壹個人都有著支撐著自己行動的理由，都從自己的內心，從靈魂深處堅定著這個選擇，但是啊……這反而是才是最為令人悲哀之處。
　　世界上最大的悲劇並不是正確與錯誤之間的對撞，而是這兩種正確之間的沖突。
　　嘎吱——
　　手掌緊握，下壹刻，楚烈的身軀宛如化為了奔馬，朝著城門處狂暴地沖去，幾乎是瞬間便拉進了壹大段的距離，堪稱是恐怖級別的速度令手持戰弓的中年將領瞳孔驟然收縮，沒有絲毫考慮的機會，猛然暴喝壹聲：“弓身上擡三指，朝著那些難民放箭！”
　　聲音落下，卻沒有任何壹個人做出反應，那名將領劇烈地喘著粗氣，鋼牙緊咬，手中戰弓壹翻直接指向了遠處的平民，看著那男女老少，雙目神色劇烈掙紮著，但是楚烈飛速靠近的身軀就如同是懸在他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壹般，給他帶了了無比巨大的壓力——
　　說是殺無赦！
　　但是真正實行的時候，那種巨大的壓力幾乎要將他整個人都壓垮了壹般。
　　但是......
　　想到身後的城市，身後那些熟悉的臉龐，將領恨恨地閉上了雙眼，但是搭在了弓弦上的手指卻在同時猛然壹松，但是就在這時候，壹個身軀直接撞在了他的身上，這個時候他本就心態不穩，被這樣壹撞，射出的箭矢直接失了準頭，旋轉著射向了空中，發出了壹聲爆響。
　　將領的臉上閃過了壹瞬的放松，隨即便直接因為憤怒而漲紅了臉，壹雙眼睛朝著撞到自己身上的老兵紮克狠狠地瞪去，隨即手掌用力壹扒拉就把這個老兵甩在了壹旁，而在同時，壹道淩厲的青光猛然沖天而起，直直地撞向了那幾乎化為了壹道殘影的箭矢，伴隨著壹聲脆響，那激射的箭矢直接被擊成了無數的碎屑，紛紛散落下來，令守城將領特蘭德爾的瞳孔驟然收縮。
　　好強！
　　絕對不是尋常的騎士！應該是跨入了大騎士級別的真正強者！
　　轟！！！
　　城門下方，楚烈緩緩收回了手掌，而在同時他身上，狂暴的氣勁猛然浮現，隨即就如同猛獸般嘶吼咆哮著升騰而起，攪碎了空氣，肆意彰顯著自己的存在感，楚烈的身子緩緩壓低，那狂暴到了如同自然暴風壹般的氣勢壓縮了下來，緩緩匯聚到了拳鋒之上。
　　只是蓄勢不動，拳鋒左右的空間就被生生扭曲，而在同時，漠然的聲音緩緩落下。
　　“我下壹拳打城門，不想死的，讓開。”
　　那名將領眼睛壹瞪就要說些什麽，但是就在這時，壹個有些蒼老的聲音再度快他壹步地響起：“哎呀哎呀，這位騎士先生，請您冷靜壹下啊！”
　　被甩在了壹旁的老兵紮克不知何時連半個身子都探出了城墻，雙手壹邊胡亂地揮動著，壹邊拉高了他那幹啞的聲線，高聲嘶喊道：“騎士大人，您這壹拳下來，我們這座城市裏面可不得死上多少人啊，教廷的騎士們不是壹直貫徹著什麽信條嗎？怎麽也不會濫殺無辜才對吧！”
　　“再說了，城市裏面還有很多人是願意幫助妳們的啊，命令也是這個兇了吧唧的大個子下的！可不幹那些普通人的關系吶，而且我們也願意為妳們準備好補給品，不遠處也有個地方，勉強也還能夠歇腳，您看您就大發慈悲........”
　　老兵紮克絮絮叨叨的話語聲令那名將領險些眼前壹黑，腳步踏前，壹手猛地按在了前面紮克那消瘦的肩膀上，剛要怒喝，身前那擾亂了天空的氣息卻在突然間緩緩平復了下來，令他的神色微微壹怔，隨即不敢置信地低低呢喃道。
　　“散，散開了？怎麽可能?！”
　　楚烈看著那枯瘦老兵手上到現在還在不斷重復做出的幾個手勢，眼睛裏閃過了壹絲異彩，呼出了壹口濁氣，暫且將原本的想法按捺了下來，原本緊攥成拳的右手也在同時緩緩松開來，只是略壹思索，就沈聲開口道：
　　“那麽，我要足夠治療五十人的藥物，三十輛角馬車，其中要有二十輛裝滿糧食，還要五十套城防軍制式裝備。”
　　“另外…………”
　　說著，楚烈右手隨意劈空揮斬了壹下，縈繞在掌上還沒有散去的勁氣呼嘯著狠狠地砸落在地，在大地轟然崩裂出來無數道裂縫的同時，手指指向了那卑躬屈膝笑得諂媚的老兵。
　　“我要這個人，作為向導帶我們去那個可以修養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