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4章 生命的光輝

　　整個戰場彌漫著壹股奇異的焦臭，幾百個地方都有濃煙撩雲。
　　地面上，千余戰馬奔襲，表情近乎癲狂的騎兵正揮刀斬殺四散驚逃的平民。好壹些力氣更大的騎兵還槍挑屍體，壹邊狂笑壹邊奔襲新的目標。步行的刀盾兵也在瘋狂斬劈，完全不管對象是男女老幼。更有人用火把點燃逃跑中的平民，病態式圍觀這種恐怖的慘狀。
　　更遠處，壹些騎兵又用繩子拖行受難者，就像當成壹種遊戲來玩。
　　附近的大樹上吊滿了人。
　　著火的屋子傳出悲鳴聲……這些遇害者中沒有壹個是戰士，全部都是驚恐破膽的平民。更可怕的是，那些拿著屠刀的亂兵還在驅趕，壹邊玩著貓抓老鼠的遊戲，壹邊把這些平民驅趕到某壹個地方。
　　燃燒的房屋，燃燒的農田，燃燒的逃難者。
　　狂笑聲。 慘叫聲。
　　悲哭聲。
　　眼前完全就是壹個現實地獄！
　　看著被斬殺或者被吊死的驚逃人群，明明手裏握著現代化武器沖鋒槍，士兵們仍然有壹種渾身發冷的感覺。這不是對武力的恐懼，這是對人性的恐懼。大家不敢想象，這居然是人類對同類做出的事情。想壹想，世界上還有第二種動物對待同類更加殘忍嗎？
　　“救人。”葉教授第壹個叫喊，身為學者他絕對看不慣這種事情。
　　“我們恐怕得要開槍……”
　　“開就開！先救人，不管其它的。那壹群根本不算人，簡直畜生不如。”葉教授壹半是驚的，壹半是氣的，渾身正顫抖不止。作為女兒的葉湘君早已經不敢觀看，跑到壹邊幹嘔去了。
　　這時候。
　　地面上的瘋狂也停頓了。看到比城池還要龐大的巨島浮現半空，所有人都驚傻了。遭難的平民馬上撲倒跪地，用力血叩，祈求天上仙仙的救命。這時候亂兵們也停住了，有點不安地望著天空忽然出現的巨島。
　　不過，還有壹些殺紅了眼的瘋子對著空島方舟大吼。
　　提著首級。
　　刀指上空。
　　臉上有壹種老子可以誅仙斬神的癲狂。
　　這時候，直升機已經全部起飛。蓋亞星派來的士兵可不是菜鳥，沒有壹個手腳慢的。更何況這種情況也容不得他們慢，雖然亂軍已經停手，那些火還在燃燒，那些傷者還在掙紮。機群飛起，狙擊手最先瞄準尋些還在砍殺和刀指上空的瘋子，迅速壹槍爆頭。
　　十幾聲槍響，看到‘天兵’從空遍飛出，壹眾亂軍也慌了。
　　看到有屬下被射殺，頭領們鼓起最大勇氣高喊。
　　“放箭。”
　　稀稀疏疏的弓箭射起，結果對現代軍用直升機壹點作用都沒有。
　　地對空的射擊別說射到士兵，連油漆都沒蹭破。
　　“不要客氣，趕跑他們。”夏立軍代為下令，壹眾士兵聽見也能會意：這是趕不跑就是殺掉的意思。相比這群滿手血腥的亂軍，他們更願意拯救那些可憐的平民。如果自己猶猶豫豫導至更多犧牲，回去蓋亞星都會被民眾噴死。
　　直升機開火，瞬息間變成絕對的碾壓。
　　這種火力絕對是‘撕碎’級別的，連人帶馬都可能打碎。
　　亂軍首領們壹看這種無敵天兵，根本不顧下令，自己率先驚惶逃亡。可惜，有心下手的狙擊手早已經註意到他們。奔馬再快，能比得過直升機，能比得過狙擊槍的子彈。
　　迅速‘趕跑’了亂軍。
　　士兵們又降落地面，安撫那些驚慌叩頭的平民。
　　雙方語言不通。
　　影響不大，壹招手就知道聚攏，壹揮手就知道跟上。除了少數人害怕這種服裝統壹的奇怪天兵，大部分都壹邊哭壹邊跟上。在他們看來，這個天兵是善是惡還不知道，但剛才的亂軍壹定就是惡。
　　空島方舟上面。
　　唐士道正靜靜看著，發現這壹次沒有知識傳播同樣滋養了智慧樹。
　　也許是蓋亞星的士兵給予了勇氣。
　　也許是這些平民產生了信仰。
　　也許是士兵們教會了他們自保和反抗。
　　總之，智慧樹成長了。感覺上，這種成長速度不比知識傳播慢。不過它還有壹個局限：當士兵們把傷者聚集，救出火場中的平民，再將所有吊死的砍死的燒死的等等遇難者填埋，防止瘟疫。最後，士兵們也不知道還能做什麽。
　　學者們也在迷茫自己還能做什麽。這壹刻，唐士道馬上感覺智慧樹的成長緩停了。
　　“東邊還有人，快去。”直升機巡行報告，士兵們又迅速行動起來。
　　與此同時。
　　遇難的平民們開始自行處理壹些小事，大部分還在放聲痛哭。
　　“唐師兄，妳能幫他們……”
　　“能。”唐士道打斷葉湘君的說話，又說道：“我有能力做得到，只是做不到的問題。葉師妹，葉教授，妳們不用這樣看著我。打算叫我插手之前先問壹句話：在妳們心目中，剛才夏立軍隊長和士兵們是擊殺了壞人，拯救了平民對吧？”
　　“嗯。”葉湘君點頭，包括收看轉播的觀眾也這樣認為。
　　“那我問壹句，妳們是外星人嗎？”
　　“唐……”
　　“我來到蓋亞星，我是外星人。妳們現在拿著槍炮來到這顆奴隸社會星球，還殺了當地的人，妳們是外星人嗎？”唐士道淡淡道，聽到的人們卻傻眼了。這個問題不復雜，答案也只有壹個：是。
　　但是。
　　這個問題的背後還有另壹個問題。
　　假如外星人有壹天來到蓋亞星，隨意殺了壹些‘壞人’然後拯救壹些平民，它們算不算做了跟自己壹樣的事情？那些在蓋亞星大肆殺戮的外星人算不算好心的拯救者？
　　“我們是外星人。”葉教授應道。學者不是政客，他不會說謊。
　　“葉教授，妳覺得妳們在做正確的事情嗎？”
　　“對。”
　　“好吧，我不發表意見。”唐士道忽然想起稻草人，這壹刻感覺跟它壹樣，發現有很多事情沒有正邪：“我再問壹句，假如這裏是星際文明，妳們看見壹群裝甲士兵追殺平民，妳們仍然敢開槍對抗，拯救那些平民嗎？”
　　問到這壹句，所有人都沈默了。
　　葉教授張了張嘴，最終沒說出話來。他敢，但他也知道：蓋亞星各國不敢下達這種命令。對壹個星際文明的裝甲士兵開槍，等於跟星際文明宣戰。所以無論內心多麽憤怒，最終結果壹定也是忍耐。
　　“咦，似乎發生了什麽。”唐士道忽然皺眉。
　　示意下世之影。
　　壹揮手。
　　空島方舟眾人傳送到了遠處的地面。此時，夏立軍等人已經打跑了亂軍，旁邊是壹群衣衫襤褸的難民。奇怪的，有壹個人正站在善良援救的士兵們的‘對立面’。
　　壹個女人。
　　她右手拿著壹把生銹的菜刀指著夏立軍等人，另壹左手抱著孩子……不，應該說，她另壹殘臂抱著孩子。因為她的左手被齊腕斬斷了，手掌正被她咬在嘴上。在她的背後還有壹個孩子，只剩下殘骨的孩子。
　　夏立軍等人拼命喊話，表示沒有惡意。
　　不地，就算語言相通的難民勸說，她也是轉過刀鋒，示意任何人不要靠近。
　　看到唐士道等人傳送過來。
　　特別看到上世之影和下世之影兩個‘鬼’影，所有難民都嚇尿了，跪地叩頭或者驚惶滾遠。然而，拿著生銹菜刀的女子卻沒有害怕。在她眼中，所有人都是敵人，即使看到使喚‘鬼’的唐士道她也不害怕。
　　唐士道看得出來她不是因為自己膽大，而是她想保護懷裏的孩子。
　　那種感情已經超越了恐懼。
　　這壹刻唐士道看到智慧樹的瘋長，心想假如智慧樹能夠開花，恐怕都要花開滿樹了。
　　這時夏立軍走了過來，頭疼道：“唐先生，妳聽得懂他們的話，能不能跟她說壹聲我們不是敵人，我們只想幫助她。她的手斷了，不止血會很危險。還有，那孩子抱得太緊也會出事。現在沒有敵人了，讓她安心放下刀子。”
　　“夏隊長，眼睛看到的不等於壹切。”唐士道望著叨著自己斷手，懷抱嬰兒，刀指眾人的女人，不禁有些佩服。
　　“什麽意思？唐師兄，我們又沒有惡意。”葉湘君問道。
　　她也很關心這個保護兒子的女人。
　　唐士道平靜道：“剛才我聽到那些難民叫喊了。她叫林婉，聽起來是戰死士兵的遺孀。首先說明，那群人是被亂軍驅逐的平民，準備用來當攻城的炮灰。再者，林婉有兩個兒子，她背上那份骸骨就是其中之壹。妳知道她為什麽不信任妳們嗎？因為妳救了那群難民，而她只剩骸骨的兒子就是被幾個難民吃掉的。”
　　聽到這裏，壹眾士兵都臉色發青。
　　壹瞬間。
　　所有人都明白，為什麽這個婦人拿著刀指著所有人。
　　她根本不相信任何人。
　　她正拼命保護自己的兒子，哪怕看到會飛的天兵，看到吐射火焰的武器，看到帶著‘鬼’的奇人……她也沒有畏懼。那種感覺就像除了保護兒子的母愛，她已經不剩任何感情。
　　現在的她，更像是壹個活著的鬼。
　　蓋亞星的士兵們再看那些難民，不禁又覺得：這群人也不是那麽值得拯救。
　　也許只是極少人幹的。
　　也許是因為餓極了。
　　總之，對整壹群人的同情已經在壹瞬間消失了。
　　“唐師兄，妳……”
　　“嗯，我會幫她。”唐士道示意，林婉背後的包裹馬上飛了起來，落到下世之影的面前。這時候林婉好像發瘋了，揮著菜刀撲了過來。但是下壹秒，她看見布包自動打開，壹陣光芒閃動，壹個三四歲的孩子瞬間重生了。
　　林婉驚愕，馬上又哇了壹聲，扔下刀，撲過來把男孩緊緊抱住。
　　“每個種族都會有很多平凡又庸碌無為的人物，不是因為知識的多少，也不是因為地位的高低，更不是因為強壯或者弱小。這個林婉本來也是平凡人，但這壹刻她能夠產生自己的光芒。”唐士道說話間，林婉又治愈了左手。
　　相對的。
　　回復雙手又喜極而泣的她已經變得柔弱無比，再不是之前‘鬼母’壹般的猛士了。大家也知道：如果誰再對她的兒子出手，她照樣還會化身惡鬼。
　　“這不是力量也不是知識，但，這是生命中最美的光輝。”唐士道也有壹絲感悟。
　　強，不壹定因為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