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可愛的混蛋（上）

　　很久之前我曾經看過壹部關於傘兵的電影，裏面傘兵們有句話叫做“屁股先著地最安全”。
　　而現在，我算是徹底明白這句話的含義了。
　　老實說，縱然我自問膽大包天，殺人放火什麽邪事我都敢做了，可是這麽在千尺高空上壹躍而下，事後想想，也真挺佩服自己的。
　　我不信上帝，但是我運氣很好，降落傘包順利打開，盡管高空的狂風刮得我睜不開眼睛張不開嘴，但是當高度漸漸降下來的時候，情況就好多了。
　　這裏是溫哥華市區東南面的壹片地方，我降落的地方距離壹條公路不算太遠。
　　身子壹震，我本能的身子縮了起來，然後很自然的，雙腿沒有敢用力，順勢就往地上躺了下去，屁股倒是先著地了，可是這該死的地上卻是壹片光禿禿的，還有不少沙礫小石，其中壹塊正咯在了我的屁股上，我顧不得疼，身子壹落地就趕緊從鞋子裏拔出壹把匕首來，飛快的把肩膀上的降落傘繩子割斷。
　　這是我從電影上看來的，尤其是在風大空曠的地方，落地之後，因為傘包是打開的，風力會拖著傘跑，如果不即使把繩子割開——如果妳運氣不好的話，繩子萬壹勒住了妳的脖子，妳甚至有被活活勒死的可能。
　　我像壹只泥猴壹樣在地上打了個滾，才順勢站了起來，原本壹身高檔價值的衣服都算完蛋了。辨認了壹下方向，我記得我剛才落地之前看見公路距離這裏不遠，於是飛快的跑了過去。
　　不得不說，楊微派給我的飛行員技術還是相當不錯的，挑選的降落地點很好，而且方位也找得很準，我壹口氣跑出了大約五百米，來到了公路上，從這裏壹直往北，就是溫哥華了。盡管現在是晚上，公路上車很少，而且這裏是郊外。可是我壹點都不擔心。因為我經過在溫哥華這麽幾個月的生活早已經知道了，東南邊通常都會有很多貨車在市區和海邊之前來回的，畢竟，溫哥華是靠近大海的城市，遠洋運輸業是很發達的。
　　我判斷得沒錯。
　　但是用壹句老話說得好：我猜中了前頭，卻沒猜中結局。
　　我在公路邊上等了大約半個小時，期間倒是有三輛汽車路過，可惜無論我怎麽招手都沒有人肯停車。
　　痛定思痛之後，我明白了問題所在。
　　首先，現在是晚上。其次，這裏附近地域比較偏僻。再次，我衣衫古怪，渾身骯臟，壹頭壹臉都是灰。看上去有三分像逃犯，三分像流浪漢，三分像剛從海上跑來的偷渡客，至於剩下的最後壹分麽，我自己估計，恐怕還有點精神病人的趨勢。
　　試問，晚上時候，在這麽壹個攔路搶劫的最佳地理環境下，任何正常的人，看見壹個逃犯加流浪漢加偷渡客加精神病人，在路邊攔車。壹百個人裏面恐怕有九十九個不但不會停車，反而會加大油門提速跑過去……
　　我沒法子了，嘆了口氣……其實我倒是想當好人的，只是現實……真他媽的逼良為娼啊！
　　遠遠看著壹輛小卡車開了過來，我心裏壹橫，拔出匕首，飛快的從路邊搬了壹塊盡可能大的石頭，扔在了路中間。
　　果然那輛汽車先是亮了亮大燈，看到路中間有障礙物，立刻減速了。
　　我壹手拿著匕首，另外壹手還捏著壹塊撿來的石頭，如果對方還不停車，說不得，小爺我只好動粗了。
　　那輛車減速之後似乎沒有停的打算，而是略微調整了方向準備從地面的石頭旁繞過去，我不管三七二十壹，手裏的石塊就砸了出去。
　　砰！嘩啦！
　　玻璃碎裂的聲音，那輛汽車壹個急剎車，嘎吱壹聲，停了下來，左邊的車窗玻璃被我砸隨了。
　　我橫刀大步上前，大聲喝道：“搶劫！下車！！”
　　話剛出口我就發覺不對了，條件反射之下，我說的是中文。於是立刻改口用英文說了壹邊。
　　車門打開之後，從裏面壹下就跳出了三四個精壯漢子來，壹個個都是穿著有些骯臟的水手服，迎面就聞到了壹股濃烈的魚腥味道。
　　就在我大聲喊完之後，車上跳下來的這幾個家夥楞了壹下，看著就我壹個人拿著壹把匕首，不由得都哈哈大笑起來。
　　“妳？搶劫？”站在最前面的壹個白人漢子，身高足足比我高壹個頭，穿著壹件牛仔帆布的衣服，卷著袖子，露出滿是肌肉的胳膊，壹臉胡子拉碴，舔了舔嘴唇，朝我走了過來：“小子，妳是找死麽？”
　　他說著，雙手捏了捏拳頭，骨節嘎巴嘎巴直響，伸出壹只蒲扇般大的手掌就來抓我的領子。
　　“唉。”我壹閃身就躲開了，嘆了口氣，用憐憫的眼神看著他，這家夥塊頭雖然大，但是卻遠遠不是我的對手，最多有幾分蠻力而已。我緩緩道：“我只要妳們的車，把妳們的車給我，我不會傷害妳們。嗯……對了，我只是借用，妳們可以留下電話給我，我到了溫哥華之後，會還給妳們的。我還會支付妳們壹筆錢作為酬謝。”
　　“小子，先讓我捏碎裏的骨頭，然後我們會帶妳去溫哥華看醫生的。”大漢獰笑兩聲，捏拳頭朝我打來。
　　我壹步邁上去，側身同時擰住他的手腕，然後借勢壹送，他巨大的身子壹下就往前仆了下去，我在後面又加了壹腳，踢在了他的屁股上，這家夥撲通壹聲就啪在了地上，隨即我壹腳踩在了他的後背上，匕首逼住了他的脖子，沈聲喝道：“都別動！”
　　匕首的鋒刃就橫在他的脖子後面，他立刻身子僵硬住了，我做勢恐嚇：“快，妳們把車鑰匙給我！不然我……”
　　就在我還沒說完的時候，忽然，車裏傳來了壹個裝腔作勢的聲音……
　　“哦！上帝啊！發生了什麽事情？”
　　壹個瘦瘦高高的人從車上跳了下來，黑暗之中我看不清楚他的模樣，但是他頭頂卻歪帶著壹頂帽子，這是船只上的船長帽。
　　隱約的，我覺得這個聲音還有些熟悉，就在我壹楞神兒的功夫，這個人已經分開眾人走到了我的面前，臉上帶著驚訝，看著我：“上帝啊，居然是妳？哦，我的天啊，陳……嗯，陳陽先生，我記得我早就把妳送到溫哥華了，都已經過去幾個月了，妳怎麽變得這種落魄的模樣？老天，妳看上去就好像壹個流浪漢。”
　　我楞住了。
　　面前這人，帶著船長帽，瘦瘦高高，臉部輪廓帶著東西方混血的痕跡，朝著我笑的時候，露出略微有些被香煙熏黃的牙齒，但是笑容很親切，眼神裏帶著壹種典型的扮豬吃老虎的那種笑話的笑意。
　　看見這人，我先是怔了壹下，隨即就立刻想了起來，手裏的匕首也松開了，臉上露出微笑，退後了壹步，松開了地上的那個家夥。
　　“是妳？威克船長？我沒記錯妳的名字吧？”
　　“哦，太讓人難受了，妳居然都不能確認我的名字？要知道，我可是曾經救過妳壹命啊！”這家夥誇張的笑了笑。
　　是的，他說的沒錯，他的確救過我。
　　眼前這人，正是當初我剛來加拿大，在海上跳海，漂泊了多日之後，才被他的船打撈了起來。而這個威克船長，收了我在海上偷渡船上弄到的兩包鈔票作為報酬，安全的把我送到了岸上。
　　威克還是老樣子，但是衣服有些臟，帽子戴得比從前更歪了，他看著我手裏的匕首，笑道：“怎麽了？老朋友見面，還需要拿著這個麽？”
　　我立刻毫不猶豫的收起了匕首，上去和他握手，可是威克卻沒有和我握手，而是用力的擁抱了我壹下，分開之後，他看著我，搖頭道：“陳先生，都已經這麽久了，妳怎麽還這麽落魄？難道這近壹年時間來，妳都是過著流浪的生活麽？”
　　我笑罵了壹句，指著自己身上的衣服，道：“靠，妳看見過穿著‘阿瑪尼’流浪漢麽？”
　　“哦！”威克立刻眼睛壹亮：“這麽說妳發財了？可是為什麽妳……”他指了指我的身上。
　　這時候，地上的那個家夥爬了起來，壹瘸壹怪的走到了威克身手，怒氣沖沖的看著我，壹臉郁悶的樣子。
　　“好了，維克多，別郁悶了，我們的這位陳先生，是我的老朋友，他可是曾經壹個人從馬丁的船上跑掉的人！身手壹定是相當不錯的，妳不是他的對手，也不算丟人。”他拍了拍那個壯漢的肩膀，看著我，瞇起了眼睛：“哦，這麽說來，陳陽，妳是遇到麻煩了麽？需要幫忙麽？”
　　靠！
　　他這種眼神就好像看到凱子了壹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