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且莫小覷弱冠郎

　　“沒話說了。”
　　茍科長壹看單勇訥言了，多少有點小覷這位學生嘴裏所謂的“蛋哥”了，再折騰也是個毛娃娃，翻不起大浪來，不屑地笑了笑換了副稍和藹的口吻說道：
　　“小夥子，我不得不佩服妳啊，還是個在校生就整出這麽大事來，妳知道妳們胡鬧壹天給後勤造成多大損失，罷竈的當天，損失就幾萬了，這幾天每天就餐不到平時的三分之壹，每天損失都要有上萬，這筆賬，我還真不知道該找誰算。”
　　“那妳找我算，我也賠不起呀？再說了，茍科長，那些貼大字報、堵門的，他們可都成人了，自己幹什麽得自己負責吧？不能誰教唆就怪誰吧？要不試試，我煽動他們跳樓自盡，妳看幾個人肯跳。”
　　單勇說了句渾話，聽得左熙穎直翻白眼，那茍科長也被氣了下，這簡直是混蛋邏輯。沒等接茬，單勇搶白著道：“所以嗎，我覺得您不應該從我這兒找問題，改善壹下夥食，提高壹下飯菜質量，別圖便宜用劣質材料，別沒事了就漲價，壹切就迎刃而解了，有必要再揪著罷竈的事不放麽？真要捅出去，那就不是學生的問題了。”
　　“哼，我還用妳教育！？現在是先解決妳這個學生的問題，至於夥食問題，就不是妳操心的了。”茍科長話音冷了，不怎麽好聽了。
　　“那您準備怎麽解決我？”單勇問。
　　“我知道妳是誰，也知道妳有點能耐。”茍科長小心了，從單勇的眼神裏看不到懼意，這壹點是讓他最詫異的，是不是有所憑恃，是不是還有什麽後臺，這些事還真不得不考慮進去，笑了笑說著：“不過能耐再大，我勸妳認清自己的身份，妳畢竟是學生，別以為我們保衛科沒有執法權力就拿妳沒辦法……這事我要處理得中規中矩讓妳無話可說，先就此事寫出深刻檢討，聽候學校處理。”
　　這是個幌子，只要拿到檢討了，只要對方承認是他帶頭煽動，那後面的事就好說了，學校最痛恨的就是這種不服管束，處處敗壞學校名聲的學生。茍科長怕單勇從他的言語中捕捉到什麽，換著謙和的口吻道：“小夥子，上個大學不容易，光幾年學費就好幾萬，馬上就畢業了，攤上點事可劃不來，這事我們也不準備深究，但總得有個處理結果吧？早處理總比晚處理好，盡快處理，總比這樣拖著好……怎麽，要不通知妳的家長來，先把人領回去反省？”
　　咂……單勇吧唧了壹下嘴巴，有點火大，罰站罰款叫家長，學校壹貫的處理方式，妳不得不承認，這方式有時候是蠻管用的，最起碼對單勇很管用，單勇最怕爸媽知道自己在學校胡打混鬧。
　　起效了，單勇的難色落在茍科長眼裏，茍科長暗笑著，底牌亮出來了：“好吧，廢話我也不多說了，給妳壹上午時間，把檢查寫好，什麽時候寫完，什麽時候通知妳們系主任來領人。寫不完，妳不能離開這兒……別說我限制妳的人身自由啊，出於學生的安全考慮，我們保衛科有權滯留在校學生，直至安全交到家長手裏，這點妳沒異議吧？”
　　媽的，這老狐貍夠黑，準備揪著老子不放了。單勇心裏暗道著，知道這事的無法善了了，妳壹寫檢查壹認賬，得，等著學校秋後算賬收拾妳吧，給了留校察看，勸退都是輕的，說不定給妳個開除叫家長灰溜溜地領回家。和保衛科打了幾年交道，單勇的鬥爭經驗還是蠻豐富的，知道這事的輕重，自己可以不在乎，可家裏不可能不在乎。
　　壹思忖，單勇看著茍國平科長那長皮笑肉不笑的臉，學生裏都叫這貨“瘋狗”，但凡有點小錯小過，家長不塞個千兒八百根本過不了關，有時候連畢業生轉戶口誤了時間也得塞點好處，否則拖著賴著搪塞著就是不給妳辦。這大學四年沒少和保衛科打交道，光好幾百的中華煙都被敲詐過不少，而這壹次的事，單勇揣摩著估計是真涉及到利益利害了，不是幾條煙能過了關的。
　　應該是公報私仇。單勇看著茍科長壹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鎮定，暗暗地下了這麽壹個定義，否則學校使勁捂著，那至於還大張旗鼓讓保衛科查。而且這壹次，恐怕要比任何壹次兇險，單勇驀然地咬牙切齒，像下了個決心。
　　“茍國平科長……”
　　單勇欠了欠身子，好像坐久了很不適應這裏，驀然直呼其名，換了壹副商量的口吻，讓剛欲起身的茍科長稍稍詫異了下這個稱呼，擡眼間，就見得單勇的表情謙恭了，這點讓他頗為受用，應了聲，就聽單勇問著：“學校好多人都知道經營的食堂的夏明堂是您親戚，這事沒假吧？”
　　茍科長壹驚，沒接茬，只是瞪著單勇，很不悅地瞪著。
　　“我怎麽就覺得您這事有點公報私仇呢？食堂的飯菜質次價高、服務惡劣已經是有目共睹的了，食堂雇的大師傅和學生打架不是壹回了，每次處理結果都是學生有問題。您這是打壓敢於說不的學生，維護妳自個家的既得利益呀？”單勇的話很難聽，像在故意刺激茍科長，要扯破臉皮了。左熙穎壹聽，怔了下，敢情還有內情。
　　不過小覷了茍科長的臉皮了，茍科長臉上幾分譏誚到：“沒錯，是我親戚經營的，妳算什麽東西，輪得到妳來指手畫腳？我客客氣氣把妳請來，已經是很給妳面子了，怎麽？非逼我給妳來點狠的？”
　　“狠的？我倒想聽聽妳想把我這麽個手無寸鐵的學生怎麽樣？僅僅就為了妳親戚家食堂的損失？您不覺得在學生身上克扣的不義之財夠多了麽？”單勇針鋒相對問。
　　“我倒不嫌多，有點嫌妳多余了。”茍科長壓低了聲音，換了壹副肅穆地、不開玩笑地口吻，然後觀察著這個封閉的空間，確認很安全後，更低深地道著：“單勇，這件事妳是帶頭的，早點讓食堂恢復正常秩序什麽都好說，否則的話，妳真以為我治不了妳？有人指認妳煽動鬧事，還在網上發布攻擊學校的貼子，這些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不過給妳的勸退處分問題不大吧？要不這段時間宿舍老丟東西，我們再查查妳有沒有盜竊嫌疑？再要不，妳馬上就要畢業了，妳敢保證某些科目妳能利利索索過去不被掛住？就即便不開除妳，扣住妳的畢業證，扣著妳戶口，妳免不了還得給我打交道吧？”
　　輕飄飄的幾句，聽得單勇全身發寒，這世道咋就這麽黑暗涅？恐怕這提示的潛臺詞是，我整死妳很容易。
　　單勇還受得了，左熙穎反倒受不了，對著茍科長說著：“妳……妳是國家公務人員，怎麽可以這樣？”
　　“我就這樣了，怎麽著？在我職權範圍內，我還就合理合法了，怎麽著？”茍國平刺激了左熙穎壹句，左熙穎即便貌若天仙，對於這位誌在其利的也不奏效了。
　　“師姐，妳別說話。”單勇擋住話頭了，安慰憤憤不平的左熙穎，回頭很光棍地對著茍科長道著：“看來茍國平科長您是要把我整出個樣子來了……沒問題，壹人做事壹人當，我留下，不過妳得放了我女朋友，她和這事沒關。”
　　左熙穎微微泛起點感激，沒想到這個時候單勇先顧及的是自己，瞥眼看時，親近多了壹分，只不過有看不過眼的，茍科長哼了哼道：“不行，沒結果妳們暫時都不能走。”
　　看來單勇越是忌憚，人家還越是朝妳忌憚的地方使勁。要來個霸王硬上弓了。
　　“我女朋友父親可是位教授，他和咱們學校的宋誠揚教授是好朋友，茍國平科長，好歹給人家留點面子不是。”單勇像是勸，也像是求。
　　不過此時茍國平看來這家夥是想放走人尋求外援去，笑了笑搖搖頭道著：“別枉費心機了，不行。妳不覺得妳有點小兒科了麽？妳覺得我會買妳的賬麽？妳爸要是校長或者教育局長還湊合，不過好像不是，妳爸是個廚子對不對？”
　　單勇被噎了下，看來是查了老底了才敢下狠手，這壹尋思，又道著：“茍國平科長，我說的是宋誠揚老教授，德高望重，他真和我女朋友父親，也是我未來的嶽父是好朋友，不能壹點面子不給吧？”
　　這壹說，左熙穎瞪著單勇，著惱了。茍科長更火了，啪聲拍著桌子道著：“無知，妳真無知……現在知道要面子了，早幹什麽去了？妳這類窮鬼學生我見得多了，怎麽？搬個宋誠揚就來嚇唬我，現在的學校講師遍地走、教授多如狗，何況還是退休的，快死的！”
　　“看來我們學生在妳眼裏都是窮鬼，想怎麽折騰就怎麽折騰是嗎？”單勇壹欠身，壓抑著火氣問。
　　“怎麽？上了幾天學就以為是城裏人了。哼！壹輩子窮鬼賤骨頭……”茍科長譏誚地刺激到。
　　翻白眼了，氣著了，左熙穎自然知道那位傾家蕩產捐資書藏的老教授，卻不料就是同校還有人對他如此的評價，這壹氣，氣得臉色煞白，卻是壹句話也說不上來，死死了剜著對面這位茍科長，那目光像要殺人壹般。單勇可不料師姐的反應如此強烈，趕緊地拉著她的手，緊緊地握著，生怕師姐失態沖上去。
　　那茍科長，此時胸中的郁氣盡去，看著這壹對被收拾得無言以對的，自得之色多了幾分，起身敲著門，喚進來了保衛科的手下，壹指單勇和左熙穎道：“看著他們寫檢查，不寫完不許走，不許打電話……不許和外界接觸。”
　　說罷閉上門，氣咻咻走了。那看人的葉姓保安拉著椅子坐到了單勇和左熙穎的對面，啪聲把紙筆拍到了單勇面前，單勇拿到手裏，看看氣忿稍平的師姐，小聲問了句：“師姐，這就是有光榮傳統的潞院，您說我這檢查，應該不應該寫？”
　　“不能寫，太欺負人了。”左熙穎鳳眼冒火，奪走了單勇手裏的筆，啪聲扔了。看來芳心傾向於單勇這邊了。
　　“老實點。”保衛科的壹瞪眼，訓著單勇和左熙穎，撿起筆來，又啪聲拍到單勇面前了。
　　單勇和左熙穎面面相覷著，左熙穎壹臉氣憤不已，伸手拿著電話，卻不料被保衛科這貨搶到手裏，直拔了電池，氣得要理論，被單勇摁住了，幹脆這哥們壹不做、二不休，要單勇配合，單勇很意外地相當配合，把口袋裏的手機扔到桌上，也被保衛科這位拔了電池。
　　好話好說沒爭執起來。對於這些人沒有什麽道理可講。氣咻咻坐下的左熙穎很不悅單勇這種示弱的態度，不過凝眸間，單勇卻像個沒事人壹樣，似乎在饒有興致地欣賞著她的表情，微微壹怔，那雙會說話的眼睛動了動，仿佛捕捉到了單勇促狹表情裏的玄機。
　　對了，左熙穎靈光壹現，想起了進保衛科之前那聲輕佻而尖銳的口哨聲，那哨聲和自己聽到的不壹樣，有時候歡快、有時候戲謔，而剛剛聽到的，雖然很輕佻，不過很尖銳急促，難道是……當她看到單勇還在磨蹭，磨蹭，壹只手拿著筆，咬著筆頭冥想苦想，而另壹手伸進口袋，鼓鼓囊囊放著什麽東西，鬼鬼祟祟做著什麽小動作，這個角度只有她能看到，口袋裏，赫然還有另壹只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