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3章 盛春成直起身

　　盛春成直起身，和春妮春明說：“這樣，妳們把這些全部打開，我去把車尾倒到門口，先把妳們兩個的箱子放進去，剩下的空間，能放多少放多少。”
　　春妮和春明都說好，盛春成看看他媽媽，他媽媽也只能點點頭。
　　盛春成往外面走，心裏壹陣陣的酸楚，他覺得他媽媽的腦子已經有點不正常了。沒出車禍之前，他媽媽是有名的大氣和能幹。
　　每壹輛中巴車的人員配置，基本都和他們家壹樣，那就是老公開車，老婆跟在車上當售票員。
　　中巴車天沒亮就出車，壹直到天黑透才能回來，他們的活動範圍，就是鄉裏到千島湖這兩點壹線，每天接觸到的人，那些乘客們沒有什麽天好聊的，就是碰到熟人，也就點點頭說兩句，都不好說太多，說太多太熟了，妳還好意思問人收車費？
　　他們甚至有些害怕熟人來乘車，不收自己吃虧，收吧，熟人多多少少心裏會有想法，總是個得罪。
　　中巴車停在壹起，就像是以前新安江裏的船到了晚上，也都是紮堆泊在岸邊，形成了自己的壹個每天臨時組合的小世界，妳每天早上，是不知道晚上泊船的時候，誰會變成妳的左右鄰居，和妳船挨著船。
　　中巴車也是，車停在鄉裏的停靠點，或者千島湖的停靠點，也形成了自己的小世界，他們每天接觸和打交道最多的，就是排隊等著的時候，像這樣夏天在樹蔭下，冬天在太陽下，下雨天在某輛還遠遠沒有排到的中巴車上，壹起打牌聊天的其他司機和售票員。
　　盛春成的父母在這些人裏的人緣很好，特別是他媽媽，人聰明，說話有道理，又愛說道理，別的夫妻或者兩個司機之間，有什麽矛盾，總是她去說和，她說著壹套壹套的道理，能把人說得服服帖帖。
　　就這樣壹個媽媽，盛春成覺得，出車禍的時候，腦子肯定是受了損傷，加上出事之後，又經歷那麽多的刺激，媽媽明顯有些不太正常。盛春成壹直不肯承認，但每次相隔壹年半載再看到，他的這種感覺就更強烈，媽媽的傾向也更明顯。
　　盛春成覺得，這很可能和媽媽壹個人在這裏有關系，村裏的其他人家，基本都已經搬下山了，還沒下山的，就是壹個聾啞的五保戶，和壹個獨居的半癡呆的老太太，媽媽和他們也沒有話說。
　　媽媽在這裏，平時連個正常人也看不到，就是想說道理，那壹套壹套道理，也只能說給她養的豬和雞聽，時間久了，正常的人也會變得不正常。
　　這樣想著，盛春成更覺得自己趁早把媽媽接去杭城的決定，太對了，同時也感到後怕，他想幸好自己沒有出事，要是自己出事，不僅是春妮和春明，還有他媽媽呢，他媽媽怎麽辦，還能承受再壹次的刺激？
　　盛春成把車尾往大門那裏倒，春妮和春明在後面指揮著，幫他看著車尾，快倒到門口臺階的時候，兩個人幾乎同時大聲喊了起來，壹個喊“好”，壹個喊“碰到了，要碰到了！”
　　盛春成把車停好，下了車，走過來就在春明的後腦勺削了壹下，春明被削得莫名其妙，看著盛春成，盛春成罵道：
　　“馬上要讀高中了，話都不會說，還有妳這樣當指揮的，先喊碰到了，嚇我壹跳，然後喊要碰到了？”
　　春妮大笑，春明摸著自己的後腦勺，也嘿嘿地笑著。
　　盛春成把尾箱打開，春妮和春明把自己的行李箱推過來，盛春成提著放進尾箱裏，兩個人的行李箱都很沈，看樣子他們已經把箱裏能利用的空間，都利用起來了。
　　兩只行李箱壹放，尾箱裏就沒有多少空間了。盛春成心想，在這山裏穿的衣服，到了杭州城裏，再穿就土氣了，不管是他媽媽還是春妮春明都壹樣，那些用床單包起來的包袱裏的衣服，帶到杭城也是垃圾，要扔進東哥他們的舊衣服回收箱裏。
　　只怕是連東哥他們，都會嫌這些舊衣服實在太舊，他們都不願意收，最後還是扔進了垃圾筒裏。
　　現在的舊衣服回收箱裏的衣服，更多的是肥了或者瘦了，或者是過時的，已經很少有真正的舊衣服了。有很多衣服，盛春成在東哥他們那裏看到，收回來的時候，連包裝都還沒拆。買它們的人只是壹時興起，買了之後，沒有再穿的欲望，就那麽放著，最後被清理出家。
　　盛春成想著，到了杭城，還是隨著季節的變化，壹點點添置新衣服吧，這些垃圾就不要帶去了。反倒是這些鹹肉魚幹臘雞什麽的，媽媽做的，都是真材實料，就是到杭城去買，大概也買不到這麽好吃的。
　　盛春成和春妮春明說：“先塞吃的，那些衣服什麽的，就不用帶，今明兩天換洗的夠就可以，大不了明天去對面超市買。”
　　兩個人都說好，走開去，盛春成看到春明走向了那兩袋靠墻腳的地瓜，連忙叫著：
　　“春明，妳幹嘛？”
　　春明手指指那兩袋地瓜，和盛春成說：“妳不是說帶吃的嗎，這些不是吃的？”
　　盛春成哭笑不得，春妮罵道：“笨蛋，那些是哥已經淘汰的，妳還拿，拿這裏的。”
　　春明“哦”了壹聲，走回到了那堆東西面前。
　　盛春成站在車旁，負責往車上放東西，春妮和春明負責把東西從家裏拿出來，遞到他手上，他覺得需要帶走的，就放車上，不需要的，還是讓他們放在壹邊。
　　他媽媽手裏提著壹個包袱，裏面是衣服，壹次次地走過來，盛春成壹次次和她說，這些我們不帶走，他媽媽只能訥訥地退開。
　　這個包袱盛春成前面已經打開過，裏面是她媽媽和春妮春明的羽絨衣和棉衣，都是好多年前買的，其中有壹件，還是他在麗水讀大學的時候穿的，早就過時了。
　　盛春成把尾箱裝滿，蓋上，打開後排車門，他和春妮春明說，就留壹半的位子，妳們兩個擠擠，反正壹個多小時就到了，中間我們到千島湖還要吃晚飯，路上服務區還要停，也不會擠多長時間。
　　春妮和春明都說好，壹開始裝車後排，他媽媽提著那個包袱又過來了，盛春成說：
　　“不帶，不帶，這個我們不帶了。”
　　他心裏在想，就是去小區的舊衣服收納箱裏找找，都比這些衣服好，還帶去幹嘛？現在最便宜的，就是衣服了，超市裏，四季青攤位裏，還有那些直播間裏，衣服都便宜到了讓妳不敢相信那是衣服。
　　就算媽媽的這個包袱沒裝上車，要帶走的東西還是太多，後排壹個半的位子馬上就塞滿了，還是春明聰明，他和春妮說：
　　“我坐在妳身上，要麽妳坐我身上，這樣，又可以多出壹個人的位子。”
　　春妮說好。
　　把東西都堆好，春妮和春明人疊人坐進去試試，就把整個後排塞得滿滿當當，盛春成也不知道上高速的時候，交警會不會管，也不管他了。本來，他這個還在實習期的駕駛員上高速，邊上沒有老司機，就已經違規了。
　　好在，那些交警，似乎把註意力都放在了大貨車上，對小汽車連看都不看，盛春成的車，還裝了ETC，上下高速的時候，直接走ETC通道，交警更是連看也看不到。
　　媽媽看著自己手裏的包袱，最終還是沒有上車，她滿眼的惋惜，不過也沒辦法，她也看到，車上確實沒有空位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