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三節：芳心亂跳

　　“拒絕？”監察使頓時皺起眉頭，眼中閃爍著冷光，聲音也變得強硬很多，“小姑娘妳可要想好了。妳年紀輕，凡事還是不要太沖動，要知道胳膊扭不過大腿，更何況妳連胳膊都不是。”
　　“我當然知道我無依無靠，小魚蝦壹個，所以妳們才找我下手不是嗎？”夏琳望著監察使，語氣嘲諷，又有苦澀和無奈，“不過妳放心，我不會吃力不討好地去反駁，去告狀。我接受妳們的誣陷，就當是我還清了蘇怡姐姐的恩情罷。那什麽補償，我不會要壹分，從此以後，我們恩怨兩清，形同路人。”
　　監察使流露出差異的神色，他定定地看著夏琳。在光線晦暗的屋子裏，夏琳的眼睛卻意外地明亮。這對明亮的眸子，直接映照在監察使的心裏，讓他感到壹種無法直面的虛弱！
　　監察使很快轉移了目光：“妳走吧，希望妳能說到做到。”
　　“我會的。”夏琳起身，離開的時候，她的神態中竟有壹種從容不迫。
　　幾日後。
　　“夏琳姑娘，不是我們客棧不想做妳的生意啊。實在是外面的輿情太過激烈，很多人都反映，若是繼續將妳留在我們這裏，那他們就要……”客棧的老板滿臉苦澀地道。
　　夏琳制止他繼續大倒苦水：“妳說的情況，我了解，我走不就行了。”
　　“那真是太感謝妳了，夏琳姑娘，妳真是壹個好人。”客棧老板作感激涕零狀。
　　夏琳收拾行李，很快就離開房間，走下樓梯。
　　“快看，就是她！”
　　“這個女人貪圖富貴，暗中賣主求榮啊。”
　　“這樣的存在，簡直是玷汙了海神祭，玷汙我們整個聖城。”
　　大廳中的蠱師們見到夏琳，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夏琳將這些話都聽在耳中，壹臉平靜，寵辱不驚地走出客棧。
　　來到寬闊的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潮正順著街道蔓流。
　　“今天就是海神祭的倒數第二場考驗了啊。”
　　“真是期待，今天壹定會非常精彩的！”
　　“妳們知道嗎？蘇怡那邊之所以壹直落入下風，是因為有內間在她的身邊呢。”
　　“這誰不清楚？夏琳嘛！真是晝防夜防，家賊難防啊。”
　　……
　　絕大多數人都不認識夏琳，他們的註意力都放在海神祭上面，紛紛朝著中央廣場趕去。
　　就算有人認出了夏琳，也不敢肯定，聖城中此刻人流似海，出現壹兩個面容相似的人極為正常。
　　氣氛非常熱烈，人們摩肩擦踵，歡天喜地。
　　夏琳匯入人群當中，面色始終壹片平靜，和周圍形成鮮明的對比。
　　之前她感受到的歡快氣氛，此刻就像是壹堵堵厚重的雲霧，積壓在她的鼻腔中，令她呼吸困難。
　　她再也不能從這座聖城中，獲取快樂，滿足好奇。
　　“或許我這壹輩子，都再也不會來到這裏了。”夏琳微微仰頭，望著周圍高聳的建築。
　　這些房屋好像是要傾倒，整個聖城都要向她壓來。
　　夏琳心中越加煩悶，她快走幾步，脫離洶湧的人潮，走入壹個陰暗的小巷子裏去。
　　這裏飄著臭氣，光線晦暗，角落裏堆著垃圾。
　　夏琳卻感覺自己呼吸暢快了許多，好像是壹座山從她的心口搬走。
　　走在幽暗的小巷中，周圍沒有壹個人，夏琳微仰著的頭垂下來。
　　“怎麽就走到這壹步了呢？”她問自己，但得不到答案。
　　她眼眶泛紅，很快淚眼婆娑。
　　她到底還是年輕人，之前的堅強更多的是壹種偽裝。
　　“小姑娘，慢著走！”忽然，從巷子的角落裏，奔出三個鮫人來。
　　夏琳壹怔，旋即警惕起來。
　　這三個鮫人流裏流氣，目光不正，明顯不懷好意。更關鍵的是，他們每壹個都是二轉蠱師的氣息。
　　夏琳也不過是二轉罷了。
　　“妳們想幹什麽？”夏琳後退。
　　“想幹什麽？嘿嘿嘿！”三位鮫人對視壹眼，都不約而同地壞笑起來。
　　“小姑娘，相見就是有緣，何必這麽著急走呢？”
　　“現在妳想走，也走不了了。”
　　這個時候，又從夏琳的身後，鉆出兩位鮫人二轉蠱師。
　　夏琳頓時心中壹沈，五對壹不說，她的前後路都被堵死。雖然這裏離著大街不遠，但對方可都是蠱師，又明顯是埋伏，定然有手段將動靜壓制到最小。
　　五位鮫人向夏琳步步逼近。
　　夏琳心中慌亂，只好後退，背靠在墻壁上。
　　冰冷的墻壁，令她感到更加的無助。
　　她咬住牙齒，眉頭倒豎，忽然開口：“來吧啊，就算是死，我也要拖妳們下水。”
　　“喲呵，小姑娘有骨氣啊！”
　　“是挺辣的，哥哥我就喜歡妳這樣的。”
　　五位鮫人蠱師嬉嬉笑笑，毫無畏懼的樣子，不過他們的腳步卻是悄然放緩了許多。
　　砰。
　　忽然，夏琳感到壹陣強烈的眩暈。
　　遭受襲擊了！
　　她心頭大驚，極力回頭望去，就看到墻壁溶解，又鉆出第六位鮫人蠱師來。
　　“中計了！”在昏倒的那壹瞬間，夏琳心頭壹片冰冷。
　　“倒了倒了……”
　　“哈哈哈，頭兒妳這壹手真不賴！”
　　“趕緊下手，把現場處理了，畢竟這是海神祭！”
　　六位鮫人對夏琳圍攏上去。
　　“醒來，醒來……”低沈的聲音，在黑暗中縈繞。
　　夏琳漸漸睜開了眼皮，小巷的景象再次映入她的眼簾。頭腦後的疼痛提醒著她，她悚然壹驚，猛地掙紮，從地上站起身來。
　　然後，她就看到那六位鮫人，壹動不動地躺在地上，姿態千奇百怪。
　　六位鮫人中央站著壹位人族蠱師。
　　下壹刻，夏琳驚喜地叫出聲來：“楚大師，是您啊！”
　　“是我。我壹直在關註海神祭，妳的事情我已經聽說了，是被蘇怡拋棄了吧？”方源微微壹笑。
　　壹瞬間，夏琳便落下淚來，哽咽道：“楚大師，您……”
　　“我看人還是有壹套的，雖然和妳接觸的不多，但妳絕不是那樣的人。”方源繼續道。
　　夏琳聽到這句話，終於忍不住，雙手捂臉抽泣起來，像是被冤枉的小孩終於沈冤得雪。
　　方源靜靜地看著她哭了好壹會兒，這才拍拍她的肩膀，道：“走吧。”
　　“去哪裏？”夏琳微微壹楞。
　　“妳之所以落到現在的處境，也有我壹部分的責任。”方源嘆息壹聲，“如果我沒有贈與妳采油蠱，妳也不會被蘇怡看中，參加這場海神祭了。所以，我要帶妳走，跟我走吧，離開這裏。”
　　“嗯。”夏琳點頭，她早就對聖城不感興趣了。
　　方源在前頭領路，夏琳乖乖地走在他的身後。
　　小巷的盡頭，是另外壹條大街，仍舊是人潮洶湧，兩邊店鋪熱烈紅火，街道中央還有舞獅的隊伍。
　　又要面對人群，夏琳心中頓時有些畏縮和反感，但方源已經走在前面，她只要咬牙跟隨。
　　啪。
　　剛走出小巷，方源忽然打了壹個響指。
　　下壹刻，夏琳瞪大雙眼，嘴巴張大能直接吞下壹個雞蛋。她震驚無比地看到整個街道都陷入了靜止的狀態。
　　“這，這是……”她語無倫次。
　　“壹點小把戲而已，來吧。”方源向她招招手，然後鉆入人群當中。
　　夏琳連忙加快腳步，緊跟而上。
　　這是她從未經歷過的奇妙體驗！
　　她從壹對密切交談，似乎是情侶的鮫人面前堂而皇之地走過。她看到店鋪中，客人和夥計討價還價的樣子，從夥計口中飛濺出來的吐沫就這樣懸停靜止在半空中，就差壹點點便要落到客人的臉上。
　　還有壹條小狗，在密密麻麻的腿腳和鮫尾將穿梭，它身體扭曲，正繞過壹個藍鱗鮫人，三只爪騰空，壹只爪著地。
　　夏琳瞪大了雙眼，看著眾生百態，如此鮮活，如此趣味盎然，她心中的煩悶都被拋之腦後。
　　方源走的很快，身體非常靈活，夏琳追趕得很辛苦。
　　砰。
　　她壹不小心，就撞到了壹位強壯的人族蠱師。
　　人族蠱師飄起了，動作還是之前走路的動作，但是腳底已經和地面分離了大半，整個身體都傾斜了。
　　“不好意思！”她剛想將這位人族蠱師扶正，就被方源壹把抓過來。
　　“來。”方源遞給她壹個面具。
　　“楚大師，您這是……”夏琳納悶，方源沒有帶著她直接橫穿街道，而是來到中央那舞獅的隊伍面前。
　　方源遞給她的面具，色彩斑斕，用魚鱗、鳥羽編織而成。
　　方源指著這只舞獅的隊伍，道：“妳不覺得這裏面缺少兩個關鍵的人物嗎？”
　　夏琳點頭：“他們演的海獅冬泉戲，裏面缺少男女主人公，壹個是臥冰釣魚的孝子，壹個是在外遊玩的鮫人公主。不過這種戲應該是他們自發演的，並非是真正的戲曲班子，人馬不全十分正常。”
　　剛開始或許只是壹個蠱師，為了抒發自己的愉悅，拿出臉譜，穿起戲服。然後壹路走來，漸漸就有更多的蠱師加入進來。
　　這些人平常壹定都是戲迷，愛好這種文化。
　　事實上，在整個洞天中，流傳著各種各樣的戲曲，乃是此處樂土的潮流。
　　“我的手段只能維持壹小會兒，快，把這面具帶上，我們隨著人流走。”方源語氣急促，不給夏琳拒絕的機會。
　　“哦哦。”夏琳下意識地就接過面具，戴上之後，她的心猛地平靜下來。
　　這樣壹來，就沒有人會認出她來了。
　　她心中的壓力劇減。
　　不過很快，她的臉上就升騰起了兩抹紅雲。因為她看到方源也旋即戴上了壹個面具，正是臥冰釣魚的孝子扮相。
　　“這樣壹來，我豈不是和楚大師成了男女主角麽？”
　　這個發現讓夏琳心頭亂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