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神之國度

　　空間裏，巴爾薩對沈奕怒目而視。
　　他本想對沈奕大發雷霆狠狠罵他壹頓，卻被沈奕的壹個問題給憋了回去。
　　他本可以不回答這個問題，但是這個問題的性質卻又使他不得不回答——它代表著正義的方向。
　　曾經有許多人認為，在血腥都市，正義沒有存在的必要。
　　這大錯特錯。
　　沒有正義的世界，只意味著壹種可能，就是徹底的混亂與無序。
　　血腥不代表混亂，殘酷不代表無序。
　　血腥都市是壹個殘酷的，適者生存的世界，卻非混亂而無序的世界。即使是在最殘酷的戰場上，都能夠尋找到正義，何況是在都市這樣有著嚴格秩序的地方？
　　有秩序，就必然會有正義。
　　秩序本身就是正義的壹種體現。
　　正因此，在血腥都市，正義依然有其存在的必要與價值。這份價值或許比在地球上要小許多，但卻不代表可以被忽視。
　　無論如何，巴爾薩都不會希望冒險者們把血腥都市看成是某種入侵者——其後果就是徹底破壞血腥都市那神壹般的威嚴。
　　這刻他看著沈奕，低聲怒喝：“如果妳以為，妳是在幫助什麽正義的地下反抗軍，那妳就大錯特錯了。這裏是神建立的世界，根本不存在什麽所謂的原住民問題。那個女孩是魔鬼，是神的敵人。妳受到了魔鬼的誘惑，把神看成是侵略者，這是對神的大不敬，是瀆神的行為，是要下地獄被魔火煉化的！”
　　不得不說，巴爾薩的說話帶著濃厚的神棍氣味。
　　事實上宗教在血腥都市早已興起到相當猖獗的地步，除了東區外，其他三區的絕大部分冒險者幾乎都是信民。只不過基督徒把都市看成是上帝的傑作，而伊斯蘭教則把這看成是真主的傑作。
　　但是沈奕卻敏銳的察覺到，巴爾薩的說話缺乏那種對宗教信仰的狂熱。
　　他所說的話聽起來更象是某種鼓惑人心的手段，而非發自內心的崇拜。
　　就好象販毒的人不吸毒，傳教的人——他也不信教。
　　沈奕聳聳肩：“這裏是誰建立的世界其實我壹點都不在乎，事實上我也並不熱衷於和都市作對……我是說我沒那麽傻。只不過形勢總是逼得我不得做出壹些選擇，而這些選擇，顯然妳們不是那麽喜歡。”
　　“聽妳的口氣到象是被逼無奈。”
　　“沒錯，被妳們逼，被那女孩逼……我只是不想我的女人死掉而已。”
　　“妳女人的存在對都市的安全有重大威脅。”
　　沈奕攤手：“那又怎麽樣？這是神建立的世界，神是偉大的，無所不能的，不是嗎？瑟琳娜和神相比就象是泥土與雲彩的區別，雲彩何必在意泥土的存在？神不應該在乎這種小事。”
　　巴爾薩的話被沈奕給噎了回去。
　　沈奕用他自己的說話狠狠回敬了巴爾薩。
　　他終於意識到自己用語言是教訓不了這個家夥的。
　　真他媽的！
　　巴爾薩在心裏罵了壹句。
　　盡管身為曾經的將軍，風裏來雨裏去，經歷過無數次戰鬥，神經早已變得敏銳無比，但這並不代表巴爾薩就不能被人戲耍。人們在某個過程方面的成長，鍛煉的往往只是某個方面的能力。就好象政客們擅長於謊言與組織語言，戰士們擅長在最艱難的環境下生存，但如果妳讓這兩個方面的頂級人物換個位置，那麽他們比普通人也好不到哪兒去。
　　很顯然巴爾薩在外交和語言組織這個環節上遠遠不如沈奕。
　　唔，或者說絕大部分人，包括藍顏，紫砂，都不如沈奕。
　　巴爾薩怒氣沖沖地望著沈奕：“不管怎麽說，妳違背了神的意誌，都市下達了緊急任務，而妳……”
　　“我已經受到了懲罰。”沈奕打斷他：“壹百萬血腥點，妳瞧，我沒能拿到，這不就是懲罰嗎？神的每個指令都有它所對應的獎勵與懲罰標準。我照其指令而行，獲得獎勵。違背其指令，則失去獎勵，或者獲得懲罰。既然都市沒有在緊急任務上加諸任務失敗者死亡的懲罰，那就意味著我不需要再接受任何額外的教訓。”
　　“放屁！”巴爾薩大吼起來：“妳知道這壹百萬血腥點的任務需要我們付出多大代價嗎？如果再要進壹步增加死亡懲罰，那我們中也有人得死，妳竟然……”
　　他突然不說了，只是直勾勾的看著沈奕。
　　沈奕臉上現出壹片恍然：“果然是這樣嗎？打破平衡需要付出的代價？妳們不是不想讓任務具備懲罰性，只是那代價高昂到妳們也承受不起？”
　　巴爾薩臉上青氣壹閃即逝。
　　他長吸了壹口氣：“藍顏說得沒錯，和妳對話是這世界上最危險的行為。妳的每壹句說話都是陷阱，充滿了鬼蜮伎倆，妳總是時時刻刻在算計著……妳從來沒有對上面的恭敬心。妳天生就是個不畏上的家夥，妳在骨子裏滲透著壹種極度危險的因素。妳這種人註定會給都市帶來莫大的麻煩……事實上妳已經帶來了。”
　　“妳打算把這評價寫交給最高議會的報告裏嗎？”
　　“妳怎麽知道我們還要寫報告？”巴爾薩壹呆，隨後立刻醒悟：“妳又詐我！？”
　　沈奕壹笑：“只是個玩笑，是妳自己太敏感。不過現在看來，神也在使用人類的工作程序。”
　　巴爾薩心中那把沈奕撕成碎片的欲望越發強烈。
　　好在這時，空間中又傳來壹個聲音：
　　“夠了，巴爾薩，妳的語言智慧實在比他差得太遠，再這麽和他說下去，妳連內褲的顏色都會被他套出來的。還是讓我們言歸正題吧。”
　　空間中現出另壹個身影，正是藍顏。
　　看到藍顏的出現，巴爾薩並不顯得高興，反而憤怒低喝：“這裏是我管理的區域，藍顏，妳過來幹什麽。”
　　“好歹他還屬於我區域裏的人，把他交給我處理吧。”藍顏回答。
　　沈奕壹笑：“就象是越境犯罪？妳打算把我引渡回東區審問嗎？”
　　藍顏呵呵笑了起來：“別對我來這套，我可不會上妳的當。不過我也不妨告訴妳，四區之間可沒有什麽所謂的引渡條約。這裏沒有國家區別，區域的存在僅僅是方便管理。我過來只是因為不想妳再折磨巴爾薩，免得他犯更多的錯誤。”
　　巴爾薩象頭暴熊般怒吼：“妳認為我會被他害死？”
　　藍顏轉頭看向巴爾薩：“象這樣下去妳早晚會被他害死。”
　　“我們已經被他害得夠慘了！”
　　“不，巴爾薩，有壹點他說的沒錯。瑟琳娜只是壹個無足輕重的小人物，她所能帶來的麻煩終究有限。”
　　“妳說什麽？”巴爾薩不敢置信地大叫。
　　藍顏正色回答：“瑟琳娜的危險在妳眼裏或許很大，那是因為妳只是個空間管理者。這就好象壹場村民暴動，對於壹位縣長來說或許很致命，但是對於國家層面的管理者而言，它甚至不在自己應該關註的範圍內。所以妳得學會看到在這場暴動的後面還有什麽更加危險的東西。”
　　“什麽更加危險的東西？”巴爾薩脫口問。
　　藍顏回答：“妳正在面對他。”
　　“沈奕？”巴爾薩壹呆。
　　他終於明白了。
　　壹場村民暴動並不可怕，可怕的有人在背後蓄意唆使，並且不斷挑動。有這樣的人存在，他就可以不停地挑起各地的村民暴動，使暴動的範圍增加，甚至使暴動的性質升級。
　　比如叛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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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妳現在正處在非常危險的邊緣。”藍顏說：“盡管事件不是由妳而起，但妳正在成為主謀者最大的幫兇。”
　　“我知道。”沈奕很爽快的承認：“妳們打算怎麽處理？”
　　“這正是我想和妳談的。”藍顏立刻道：“最高議會認為妳是非常有潛力的種子，妳的大宇宙計劃他們非常欣賞，認為妳有魄力，並且有能力完成它。最高議會不希望這樣有潛力的種子因為某種原因而和都市敵對下去，所以破例允許我告訴妳壹些事情。”
　　“是麽？那我洗耳恭聽。”
　　“首先，這是壹個由神建立的國度，這點毋需質疑，也不許質疑。”
　　沈奕聳了聳肩，並不說話。
　　不過他身邊的壹群人，包括洪浪幾個，臉上全部現出不以為然的神色。
　　如果沒有沈奕，如果沒有那曾經的壹次次接觸，如果沒有那壹個個秘密的發現，也許大家真的會相信神，並崇奉神。
　　但是現在，事情顯然不是如此。
　　神的偉大在於它是神秘的，是高高在上的，不可捉摸的，無法理解的。
　　壹旦神接近了人，使其可以理解，那麽它的威嚴也就必然下降。這就好比總統的子女不需要崇拜自己的父親，因為隨著這種接近，就會發現他們也只是普通人。人也好，神也罷，沒有了神秘光環的籠罩，無論其如何偉大，其能力終歸有其邊界。惟有神秘光環籠罩下的神靈，其能力是無邊無界的。而但凡是可接近的神，其本質也許不過是某種強大的異種生靈罷了。
　　好在藍顏也不指望這群無信者對神能有多少尊崇，他繼續道：“和人們信仰的神不同，創造血腥都市的神靈，擁有強大的能力，卻並非真正意義上的無所不能，他們同樣有屬於他們的局限。”
　　“甚至有打不過的敵人。”沈奕說。
　　藍顏苦笑：“是，甚至有打不過的敵人。但這並不代表妳可以無視神的威嚴，小覦神的力量。”
　　沈奕道：“我從未小看過任何對手。”
　　巴爾薩怒吼：“神不是妳的對手，他是妳的父親，妳的母親，是妳力量的源泉！”
　　沈奕再度攤手：“OK，OK，對於沒能完成任務就要抹殺我生命的父母，我應該保持感激，這就是妳想說的，對嗎？”
　　藍顏接口：“那只是壹種逼迫妳們奮發向上的動力。沒有死亡的威脅，沒有人會願意面對戰爭。”
　　“所以我們不是神的子女，只是神的士兵。”沈奕冷冷道：“父母給子女的是愛，將軍給士兵的則是命令，如果有哪個將軍對自己的士兵說，我用槍逼迫妳們上戰場是為了愛妳們，那這個將軍壹定是腦子犯抽了。”
　　他說這話時冷眼看著巴爾薩，巴爾薩幾乎要氣昏過去。
　　藍顏苦笑：“拜托妳不要總是把話題扯開。我們言歸正傳，神欣賞妳的表現，但不喜歡妳努力的方向。妳受到了魔鬼的鼓惑，但妳現在還有回頭的機會。如果妳能停止繼續和都市作對，我向妳保證，我們不會找妳的麻煩。”
　　沈奕笑了：“瞧，這才是問題的關鍵，對嗎？神擔心的不是壹把鑰匙……它所擔心的是我將有可能幫助那女孩壹次又壹次獲得打開那規則大門的鑰匙，就象是掀起壹次又壹次的暴亂，是這樣嗎？”
　　藍顏面色微變。
　　沈奕已經揚聲道：“如果我的理解沒錯的話，這才是為什麽妳們出現在這裏的原因……妳們抓不到我，所以妳們招安我。”
　　說到這，沈奕狡猾壹笑：“那麽下面，我們可以談談條件了。”
　　就知道會是這樣。
　　這該死的混蛋！
　　藍顏再忍不住呻吟出聲。
　　沈奕說得沒錯。
　　他們抓不到他！
　　這是規則的力量。
　　神，也不能違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