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0章 惡魔會重回這片土地

　　路登先生。
　　老婦人的聲音在屋內回蕩，輕輕喚醒沈睡的心靈。
　　路登目光微沈，嘴角的笑意也有些寒冷。
　　開始第四次模擬之後，他從沒和別人提過，‘路登’這個名字。
　　哪怕是執法官伯克利，也只是稱呼他為路先生。
　　推著輪椅的女人，也就是莊園的女主人，維托夫人。
　　她顯然註意到了氣氛的不對，恰到好處地開口，
　　“妳昨晚說過這個名字。”
　　哦，那沒事了。
　　虛驚壹場。
　　路登看向老婦人，目光深沈，靜待下文。
　　老婦人的聲音沙啞，就像磨砂輪轉動壹樣，緩緩開口，
　　“啟雲王國……是歷史上最繁榮，最巔峰的王國……”
　　這壹點，路登沒有任何質疑。
　　作為啟雲王國的建造者之壹，路登在散播福報的同時，留下了不少種子。
　　法制基礎，思想啟蒙，工業改革，武器開發……
　　那是他全部的心血。
　　路登絲毫不懷疑，將自己吊死的啟雲王國，能走的更遠。
　　“啟雲王國，掌握了壹種名為‘電’的神奇力量，這是神祇的恩賜，為了給人類送來‘電’，聖徒愛聖墮入人間，背負詛咒的祂，亦男亦女……”
　　愛聖？
　　尤其是亦男亦女這壹段……
　　路登壹時間不知道該怎麽吐槽。
　　壹個異裝癖的天才罷了，竟然會被兩千年後的人們推上神壇。
　　歷史真是個有趣的東西。
　　如果路登站出來告訴世人，這家夥是壹個萬惡的資本家，吸血程度絲毫不遜色於自己，不知道世人又會如何看待？
　　愛聖會派人炸路登的交流電站，會派人竊取路登的發明成果，會偷偷潛入醫院捂死重傷的工人，就為了少支付壹些賠償和醫藥費……
　　他所做過的卑劣之事，足夠寫壹本百科全書！
　　所謂愛聖，亦是凡人。
　　也正是因此，路登在啟雲王國時曾反復在公開場所強調：
　　不要搞個人崇拜，尤其是不要將個人符號化、神祇化。
　　人就是人，壹定會有自己的局限性。
　　將凡人與神祇牽扯，只會讓更多智者與愚者迷失方向，陷入無解的死亡螺旋。
　　好消息是，啟雲王國的人們總算聽了路登這壹套。
　　於是，
　　他們把路登吊死了。
　　壞消息是：路登死後，他們又回到了最初的道路。
　　在歷史的洪流面前，路登再壹次感受到了身為個體的渺小與無力。
　　這也是他的局限性，總想靠個人來改變歷史的進程。
　　老婦人說話斷斷續續，有時候長句甚至需要停頓壹下，才能講完。
　　美麗的夫人端來壹杯清水，不停撫摸老婦人的後背，企圖讓她舒服壹些。
　　說完‘愛聖’的事跡，老婦人停了下來。
　　她需要思考和回憶，才能將記憶裏那些信息，壹點點翻出來。
　　夫人此時開口，她的聲音婉轉動聽，像是金絲雀壹樣，
　　“我丈夫亦是愛聖的信徒。”
　　哦？
　　這話，路登乍壹聽，沒什麽問題。
　　很快，
　　他臉色壹變，似乎聯想到了什麽。
　　顯然，在神邦共和國的神話裏，愛聖不僅給人們帶來了電，亦帶來了另壹種東西。
　　用四個字來概括：
　　愛的自由。
　　“這……”
　　路登在心底沈吟道，
　　“可能是愛聖為人間唯壹做的貢獻吧……”
　　先前，老婦人在介紹時，說愛聖帶來了兩種電，壹種叫直流，壹種叫交流，還警告世人：
　　“不可用錯，神罰莫測。”
　　路登：……
　　這多少就有些無恥了。
　　在路登還活著的時候，愛聖是堅持的直流電擁護者，因為他只有直流電專利。
　　吊死路登後，不出意外的話，愛聖會擁有交流電的所有專利。
　　到那時，他想交流就交流，想直流就直流，最自由。
　　對於愛聖道德水平的穩定發揮，路登壹直很信任。
　　“除了‘電’以外，啟雲王國還有玻璃、汽車、輪船……”
　　“每個人都能吃上飯，每個矮人都能喝上酒，人人能活到五十……”
　　在老婦人的絮絮叨叨中，壹個偉大、古老、神秘的國度，在眾人面前揭開神秘面紗的壹角。
　　這些，
　　無法吸引路登。
　　他太熟悉啟雲王國了。
　　路登不會恬不知恥的說，啟雲王國的壹切，都是他造就的。
　　恰恰相反，
　　他壹直很謙虛，覺得自己只是做了壹些微不足道的貢獻。
　　只是送出了壹百萬份福報，僅此而已。
　　如果有機會重來壹次，路登覺得，這個數字可以翻倍！
　　路登搖晃著酒杯，反問道，
　　“既然啟雲王國如此強大，為何又會滅亡？”
　　不僅是路登，
　　就連老婦人身後的維托夫人，也癡迷於這個故事。
　　她從未聽母親提起過這些。
　　更不知道，兩千年前，有那樣壹個繁榮的王國曾經存在。
　　顯然，關於啟雲王國的壹切，都是秘密，只存在於最古老，最頂尖壹批人心中的秘密。
　　“如此強大的啟雲王國，亡於惡魔的詛咒。”
　　老婦人幽幽說道，
　　“在創建啟雲王國的十三聖徒中，潛藏了壹位惡魔！”
　　提到惡魔時，老婦人的嗓音猛地尖銳了起來。
　　她枯瘦的手掌死死抓著扶手，因為缺乏日照而蒼白的皮膚，透出異樣的紅，
　　“聖徒們識破了偽裝，找到了惡魔！祂們對惡魔處以極刑！”
　　她的聲音歇斯底裏，身體不停地顫抖。
　　“但是……壹切都晚了……啟雲王國，最終還是亡了。”
　　說著說著，老婦人甚至有渾濁的眼淚，在褶皺的臉上橫流。
　　顯然，
　　她是十三聖徒的跟隨者，也將惡魔視為壹生之敵。
　　如果那惡魔重返人間，她願意效仿聖徒們的舉動，再次殺死惡魔！
　　聽完整個故事後，路登端起酒杯，將杯中之物壹飲而盡。
　　他長出壹口氣，感慨道，
　　“真是個惡魔呀。”
　　老婦人的情緒變化很劇烈，就像話劇舞臺的演員壹樣。
　　來得快，去得也快。
　　在短暫抽泣後，她很快平靜下來，任由維托夫人擦去自己臉上的淚水。
　　老婦人冷不丁開口，
　　“雖然啟雲王國滅亡了，但關於惡魔的傳說，也流傳了下來……”
　　路登拿起酒瓶的手，沒有任何顫抖，給自己穩穩倒了半杯。
　　“哦？”
　　顯然，對於惡魔的傳說，他很感興趣。
　　“老人們常說……”
　　老婦人壹字壹句說道，
　　“惡魔會重回這片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