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洞穴

　　飛行載具的內部，被裝飾的如同咖啡廳壹般，四人壹狗圍坐在桌前，氛圍格外融洽。
　　傑克嘬了壹口蜂蜜水，不滿嚷嚷道，
　　“憑什麽我扮演病人啊！”
　　他伸長脖子，環顧壹圈，發現在場諸位自己誰也得罪不起，又懨懨地縮回脖子，喝著他的蜂蜜水。
　　傑克在心裏安慰自己，當病人也挺好的，病人有吃有喝，瘋了還不用負責，歷史上有很多名人都是瘋子或瘋過……
　　壹旦接受了現狀，他便能找出當瘋子的八百個好處來說服自己。
　　就連狗都沒看傑克壹眼。
　　其余人的註意力，都放在亞瑟身上。
　　他們顯然不是為了治療亞瑟而來。
　　擺在眾人面前的無非是兩個選擇，詢問亞瑟壹些問題，或是殺了他。
　　魔術師先開口問了，
　　“妳究竟是不是路登？”
　　概括壹下，這個問題便是——妳是誰？
　　亞瑟認真答道，
　　“我覺得我是。”
　　傑克翻了個白眼，得，這說了跟沒說壹樣。
　　安息日道，
　　“我是誰？”
　　這個問題不用概括，本就濃縮到了極致。
　　亞瑟沈吟了片刻，緩緩開口，
　　“首先，妳、妳們都不是路登，因為我是路登。
　　我是不能克隆的，如果不是我主動配合，連記憶都無法修改，我的大腦就像裝有屏蔽器壹樣，當年啟雲的科技已經證明了這壹點。這個時代沒有超越光速，它們的科技哪怕領先啟雲，在理論上也沒有重大突破。因此，路登有且只有壹個。
　　其次，妳的存在有很多種可能，我個人更傾向於，妳是由AI生成的智慧生物，輸入了我過去幾次的記憶。
　　想要偽造壹份DNA鑒定結果很容易，想要壹張壹模壹樣的臉也很容易，但重要的是靈魂，請原諒我用這個詞，雖然我是壹個無神論者，我依舊要這麽說，我們的靈魂有本質的區別。”
　　安息日沒有任何反應，只是靜靜坐在那裏。
　　他壹張臉常年如同撲克壹般，無法從表情中獲得任何有用的信息。
　　兩人都問過問題了。
　　傑克覺得，輪到自己了。
　　他還沒開口，壹旁的狗開口了。
　　“狗和貓，妳更喜歡誰？”
　　亞瑟想了想，認真答道，
　　“都不喜歡，我哮喘，過敏。”
　　死神點了點頭，自言自語道，“討厭貓就行了。”
　　傑克：……
　　拜托，他也說自己討厭狗好嗎！
　　傑克清了清嗓子，開口問道，
　　“我帥不帥？”
　　亞瑟：……
　　顯然，三人壹狗的問題裏，傑克這個最難回答。
　　亞瑟選擇跳過。
　　他看向魔術師，等待對方繼續發問。
　　魔術師拿出早就準備好的問題，“妳是如何來到這個世界的？”
　　亞瑟沈吟道，
　　“具體的方式我無法和妳解釋，並非存在限制，而是我自己也不清楚。確實有壹個叫模擬器的東西，無法用任何理論解釋……”
　　說道這裏，亞瑟笑了，魔術師也跟著笑了。
　　所有人臉上都露出壹種詭異的笑容，似乎在嘲笑這個說法。
　　呵，又壹個無法用理論解釋的東西麽？
　　傑克本來沒笑，可當眾人開始笑時，他立刻跟著開始笑，眾人停下時，他立刻停了下來。
　　安息日道，
　　“我該去哪？”
　　魔術師和安息日的問題，其實都很簡單。
　　妳是誰，妳從哪來。
　　我是誰，我去哪去。
　　這個問題，亞瑟回答的很爽利，
　　“柏拉圖的洞穴寓言都知道吧？”
　　眾人點頭。
　　提起柏拉圖，不少人的第壹反應都是柏拉圖式愛情，事實上，這種愛情與柏拉圖無關。
　　但洞穴寓言，卻與他有關。
　　洞穴寓言講的東西很簡單：
　　囚犯被困在洞穴之中，捆住四肢，背對洞口。
　　囚犯面前有壹個墻壁，身後有火堆，火堆前放著各類物件，將影子投在墻壁上。
　　囚徒的壹生，只能看見自己和墻壁上的影子。
　　後來，也許有壹天，會有人爬出洞穴，看見真實的世界……
　　洞穴寓言，大致講的就是這麽壹個簡單的故事。
　　亞瑟此刻提起，顯然不是為了和眾人討論哲學問題。
　　如果需要的話，他們每壹個人，甚至連那條狗都可以當哲學家。
　　傑克除外。
　　沒必要在哲學深處浪費口水，辯經不是今天的主題。
　　亞瑟想說的東西也很簡單。
　　“洞穴寓言裏，在洞穴看到的東西是世界，走出洞穴看見的世界也是世界，真實的世界，真實只是壹個定語，真實的標準由誰來評判才是重點，個人意誌不可強加於他人之上。”
　　亞瑟認真說道，
　　“身處何地，眼見何物，愛著何人，做著何事……這些便是妳該去哪的答案。”
　　去想去的地，見想見的物，愛想愛的人，做想做的事……
　　眾人再壹次集體陷入沈默。
　　這個答案並不讓人驚訝，沒有那種平地驚雷的震撼感，甚至有些平庸。
　　可通俗的道理，壹般都會披上平庸的偽裝。
　　魔術師點頭，
　　“可以出鑒定報告了。”
　　安息日附和道，
　　“對。”
　　“他確實是個瘋子，還瘋的不輕。”
　　“他被自己的故事繞進去了，不肯出來，還給每壹個人設立了專門的角色，讓整個世界能夠自圓其說。”
　　“神經病和精神病是不壹樣的，他只是瘋了，不是傻了。”
　　“有道理。”
　　“治療建議？”
　　“先住院吧。”
　　“……”
　　兩人壹問壹答，把亞瑟安排的明明白白。
　　傑克：？？？
　　咱們不是在聊世界的真相嗎，怎麽又聊起瘋子了？
　　兩人說著說著，就如同真的醫生壹般，要把亞瑟抓進瘋人院。
　　傑克不能坐視不理。
　　必須做點什麽！
　　哪怕不救亞瑟，也要自救！
　　傑克連忙站起來，阻攔道，
　　“等壹等！是不是哪裏出了什麽問題？”
　　魔術師和安息日對視壹眼，就連壹旁的狗都笑了。
　　只不過，這壹次，傑克沒有笑。
　　不僅沒有笑，他甚至感受到壹股寒意在身上爬。
　　“確實出了點問題。”
　　魔術師點頭，目光投向傑克，平靜且優雅地說道，
　　“妳也瘋了，妳竟然相信壹個瘋子的瘋話。”
　　安息日附和道，
　　“確實，既然他也瘋了，就該和瘋子關在壹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