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天心難測

　　林芒瞳孔微縮。
　　看見密旨的那壹瞬間，他心中就已然明白，關於武清侯壹案要有壹個結果了。
　　武清侯是以江湖人的身份離京，這是宮中那位對於他的容忍與妥協。
　　這也意味著，他失去了那層身份的庇佑。
　　從他回到北鎮撫司的那壹刻，他就將關於武清侯罪證的口供交了上去。
　　有錦衣衛以及重甲騎兵，甚至那些白蓮教人的屍體為證，說壹句證據確鑿亦不為過。
　　但偏偏有的人，他是不講證據的。
　　他畢竟殺的是武清侯，無論如何粉飾，都無法改變這個事實。
　　他是當今陛下的舅舅，是太後的兄弟，有著天然的血脈聯系。
　　但天子的心思，是很難琢磨的。
　　天家最無情，連自己的兒子都能犧牲，又何況是外戚。
　　歸根到底，這壹切還是要看宮中那位如何抉擇。
　　在交出銀票的那壹刻，其實他心中也曾遲疑過。
　　若是將這二百萬兩全部用於系統，是否能將自己提升至宗師境，然後從這京城殺出去。
　　但得出的答案是否定的。
　　這是最愚蠢的決定，也是他最不希望的結果。
　　朝廷的力量，遠比自己看到的要強。
　　統治壹個王朝的力量，又豈是個人的力量所能抗衡的。
　　就算他成功殺了出去，說壹千，道壹萬，終歸是灰溜溜的逃了出去。
　　林芒心中想著，面上卻是不露分毫，壹臉平靜。
　　程鴻年緩緩展開密旨，沈聲道：“錦衣衛北鎮撫司千戶林芒接旨！”
　　林芒起身，單膝跪地：“臣接旨！”
　　程鴻年看了林芒壹眼，眼中閃過壹絲異樣，隨即鄭重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錦衣衛千戶林芒，擢升從四品騎都尉，掌錦衣衛事，賜良田百畝，銀百兩，布百匹，北城庭院壹座。”
　　林芒愕然。
　　壹臉驚訝的擡頭看著程鴻年。
　　不是驚嘆於獎勵本身，其實這些獎勵都很壹般，唯壹好點的，可能也就是從四品騎都尉這個武勛了，但這就是壹個榮譽稱號。
　　真正令他費解的，是這賞賜中透露出的態度。
　　無疑，那位很滿意。
　　只是……他這錢都還沒送上去，顯得有些不合常理。
　　見林芒楞神，程鴻年臉上浮現壹絲隱晦的笑意，提醒道：“林芒，領旨吧！”
　　林芒連忙接過密旨，滿心疑惑。
　　程鴻年端起桌上的茶淺嘗了壹口，平靜道：“是不是覺得很難理解？”
　　林芒微微頷首。
　　程鴻年放下茶杯，轉而將自己的佩刀放在了石桌上，認真道：“錦衣衛，是陛下手中的刀。”
　　“這刀，也只能握在陛下手中。”
　　壹語點醒夢中人！
　　林芒想到了武清侯插手錦衣衛壹事。
　　身為皇帝，真的能不介意嗎？
　　不，這是在觸動皇帝的逆鱗，或許是顧忌於太後的面子，亦或者是某些他所不知道的原因，才不得不默視這壹切。
　　正如許褚殺許攸，宮中那位，心情其實很好。
　　林芒心中壹寒。
　　這也讓他認識到了皇權的無情。
　　那位……似乎比自己想象的要更加果決。
　　歷史上，對於這位萬歷皇帝都是毀譽參半，但壹個幾十年不上朝，卻依舊穩定把持著朝堂，壹個能夠在史書上留下“三大征”的皇帝，又豈會是壹位平庸之輩。
　　坐在那個位子上，就是壹頭豬，也將變得非凡。
　　程鴻年拿起了桌上的茶杯，卻並未飲茶，而是淡淡道：“有些事，妳明白就好。”
　　他知道林芒是聰明人，和聰明人交談，最是省事。
　　林芒心中了然，拱手壹禮，道：“下官告退！”
　　目送著林芒離開，袁長青飽含深意的看了程鴻年壹眼，笑問道：“另外兩份密旨中寫的什麽？”
　　聞言，程鴻年頓時大笑：“我就知道，什麽都瞞不過妳。”
　　說著，他又從懷中取出兩份密旨。
　　指了指其中壹份，道：“這份，是將林芒免去壹切官職，押入詔獄的。”
　　突然間，密旨之上燃起壹縷火焰，將密旨焚燒殆盡。
　　程鴻年指著剩下的壹份，說道：“這份是將其發配至遼東錦衣衛的密旨。”
　　三份密旨，各不相同，這些都是早就準備好了的。
　　看著化為灰燼的密旨，袁長青忽然道：“我很好奇，陛下最初的計劃是多少萬兩？”
　　剛剛程鴻年眼中的那壹絲驚訝可沒有瞞過他。
　　程鴻年伸出壹根手指，道：“壹百萬兩。”
　　當初的國庫總共就四百萬兩，四分之壹的國庫，已經是壹筆相當大的數字了。
　　朝廷缺錢，皇帝更缺錢。
　　壹個江湖宗門輕易就能拿出幾十萬兩，但皇帝的內帑卻無法辦到。
　　袁長青神色莫名的笑了笑，若是這些錢送上去，林芒在那位的眼中勢必要更加亮眼了。
　　不單單是錢財的數量，而是從中表露出的辦事能力。
　　程鴻年伸手撫過石桌之上的繡春刀，長嘆壹聲，唏噓道：“今日壹別，再見就不知何時了。”
　　這鎮撫使壹職，終究是未曾保住。
　　雖然早有預料，但心中卻還是感到遺憾。
　　這身衣服，這柄佩刀，都將自此封存。
　　袁長青端起茶杯，笑容逐漸斂去，鄭重道：“程兄，袁某以茶代酒，願妳壹路平安。”
　　程鴻年搖了搖頭，輕笑道：“何必弄的跟生離死別壹樣，我又不是不回來了。”
　　袁長青深深的看了程鴻年壹眼，沒有多說什麽。
　　他相信，程鴻年此次離開，絕沒有表面上那麽簡單。
　　程鴻年轉頭望了眼院外，道：“他是壹柄好刀，希望妳能好好利用，外戚壹脈經此壹事，再難成氣候，但宗室，文官，勛貴，世家這些仍是盤根錯覺，他們壹日不除，這天下壹日難安。”
　　“我知妳做事的方法，以後有他在，妳會方便許多。”
　　袁長青卻是搖了搖頭了，沈聲道：“他這柄刀我握不住。”
　　有句話他沒說，恐怕就連宮中那位，也握不住。
　　……
　　林芒匆匆回到了西院。
　　武清侯壹事，在天子那算是過去了。
　　至於其他人，土雞瓦狗罷了。
　　連領頭的都死了，剩下的又能掀起什麽風浪。
　　“大人！”唐琦自壹旁走來，道恭敬：“剛剛有人送信前來，說光祿寺卿想請您過府壹敘。”
　　林芒輕笑道：“這壹個個的還真是迫不及待啊。”
　　不用猜都知道，這位必然也是為了貔貅而來。
　　光祿寺掌祭司，怎麽可能放過貔貅這等瑞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