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宴會風波

　　鎮撫司大堂內，
　　壹片寂靜。
　　良久，林芒放下筆，看向堂下跪著的王大勝，淡淡道：“起來吧。”
　　“不過是壹東瀛使節，沒什麽好請罪的。”
　　聞言，王大勝這才暗暗松了口氣。
　　這時，外面壹名錦衣衛前來，拱手道：“大人，宮中傳召，請您赴宴。”
　　“赴宴？”林芒詫異道：“可知是何宴？”
　　前來的錦衣衛恭敬道：“聽說是陛下要宴請東瀛使節，宴請百官。”
　　林芒微微頷首，隨即看向王大勝，擺手道：“下去吧。”
　　簡單收拾了壹番，換了身衣服，便趕往皇宮。
　　此刻，宮門之外不斷有壹輛輛馬車停下，百官從中走下。
　　有人沖著林芒執手見禮，有人則是冷哼壹聲，直接拂袖離開。
　　對此林芒早已是見怪不怪。
　　朝中想讓自己死的官員比比皆是，若是對自己和顏悅色，才不正常。
　　剛要步入宮門，身後突然傳來壹聲急切的呼喊。
　　“林大人，且慢！”
　　隨著話音落下，壹位身穿甲胄的中年男子快步而來。
　　男人眉間頗具英武之氣，壹身墨色鎧甲，腰間掛著壹柄長劍。
　　“林大人！”
　　來人壹拱手，笑道：“金吾前衛梁永新！”
　　聞言，林芒笑著拱手道：“見過梁指揮使！”
　　原來是自己名義上的頂頭上司。
　　不過雖然是自己的頂頭上司，但以自己如今的身份，論及地位，可遠比壹衛指揮使高。
　　兩人簡單寒暄壹番，梁永新笑道：“林大人應當是去赴宴吧？”
　　林芒點了點頭。
　　梁永新笑道：“既然如此，那梁某就不耽誤林大人，有機會梁某再請林大人喝酒。”
　　林芒笑了笑，拱手道：“那林某就卻之不恭了。”
　　有些話，沒必要說的太明白，雙方心知肚明即可。
　　梁永新擺明了就是來示好的。
　　目送著林芒離開，梁永新眼眸微瞇。
　　在其身後，壹位親兵小聲道：“大人，這位看起來似乎挺好相處的。”
　　“好相處？”梁永新輕笑道：“或許吧。”
　　動輒闔家滅族，真的好相處嗎？
　　其實他早就有與林芒見上壹面的想法。
　　只是礙於身份，不太好出面而已。
　　今日可並非是巧合，而是他特意等候在此。
　　“走吧！”
　　梁永新輕笑壹聲，率領壹眾親兵繼續巡邏。
　　……
　　麟德殿，
　　整個大殿內，此刻已坐滿了百官。
　　壹側坐著朝廷的官員，另壹側則是東瀛使節。
　　能參加這等宴會的，必然是四品以上的官員，都是朝中重臣。
　　壹些朝臣小聲的議論著。
　　然而，就在這時，殿外忽然傳來淡淡的腳步聲。
　　刷！
　　許多人下意識的望向殿外。
　　卻見壹位小太監彎著腰，十分恭敬的領著壹人向著殿內走來。
　　壹身暗紅的飛魚服，身形挺拔，劍眉星目，神色冷漠的緩緩邁步而來。
　　長久的殺戮，讓林芒養出了壹身煞氣。
　　本就是習武之人，又是大宗師，單是不經意間散發的氣勢，都足以令人心驚。
　　眾人神色異樣起來，默默相視壹眼。
　　壹些人眼中更有冷色。
　　眾人心中驚疑不定，這位竟然會參加宴會。
　　往常就算需要錦衣衛赴宴，也應當是袁長青才對。
　　小太監領著林芒在壹處座位上坐下。
　　從林芒壹進門，藤堂高虎眼中便閃過壹絲微不可察的殺意。
　　當初他在江南的計劃，就是壞在此人手中。
　　若非如此，那批江南的寶藏早已被他運回國內。
　　正當眾人心中浮想聯翩之時，殿外忽然響起太監尖銳的聲音：
　　“陛下到——”
　　壹時間，眾人紛紛起身行禮。
　　朱翊鈞緩緩邁步走入殿內，坐於龍椅之上，平靜道：“都起來吧。”
　　隨著眾人起身，殿外的太監才開始上菜。
　　只是這等宴會，這些飯菜就是擺設，也沒幾個人真的敢動筷子。
　　除了皇帝能動幾筷子外，其余人都只能看著。
　　多數官員都是吃飽了才來的。
　　朱翊鈞坐於龍椅之上，俯瞰著眾人，輕笑道：“今日朕設宴，壹是慶賀我大明再添壹位大宗師，二是歡迎東瀛來的諸位使節。”
　　話音壹落，座位上的藤堂高虎離席，微微壹躬身，高聲道：“大明天子在上，我國國主欽慕大明已久，今特遣我等前來，願與大明永世修好，奉大明為上國，世代朝貢。”
　　朱翊鈞滿臉笑容。
　　無論如何，在他任上，能讓外國臣服，在史書上都將是濃墨重彩的壹筆。
　　若非如此，他也不會專門在麟德殿設宴。
　　藤堂高虎說完，很快便奉上了壹封國書。
　　站在朱翊鈞身邊的曹正淳給壹個太監使了個眼色，很快便有太監接過了國書。
　　由曹正淳接過國書確認無誤後，這才轉交於朱翊鈞手中。
　　朱翊鈞翻看了壹眼，便將其又遞給了曹正淳。
　　這時，站在殿內的藤堂高虎忽然道：“大明天子在上，此次我國朝貢，特奉上三件禮物。”
　　朱翊鈞笑道：“不知是何禮物？”
　　藤堂高虎微微躬聲，大聲道：“其壹乃是美姬壹名，乃我國第壹美人。”
　　朱翊鈞神色微動，饒有興趣道：“帶上殿來吧。”
　　藤堂高虎眼中閃過壹絲隱晦的笑意。
　　右側的座位上，林芒壹手扶著刀，神色冷漠的瞧著藤堂高虎，將他的神情盡收眼底。
　　在壹位精通精神力的大宗師面前，這壹切顯得太過拙劣。
　　很快，殿外便有壹名女子緩緩邁步走來。
　　壹身白色長裙，臉上蒙著面紗，看不清面容，但其壹雙眼眸猶如狐媚般，勾人心魄。
　　空氣中隱隱飄來壹陣淡淡的清香。
　　霎時間，所有人的目光幾乎皆被這道身影吸引。
　　林芒眉頭微皺。
　　女子走至殿中，向著朱翊鈞行了壹禮，躬身道：“拜見大明天子。”
　　朱翊鈞上下打量了壹眼，微微頷首。
　　的確是位美人。
　　藤堂高虎不著痕跡的壹笑，沈聲道：“此乃我國國主進獻給大明天子的第壹件禮物。”
　　“第二件禮物乃是壹件稀世之物，乃我國國主偶然得之。”
　　“請允許下臣將其帶上殿內。”
　　“準！”
　　很快，便有壹個東瀛人帶著壹個籠子前來。
　　看見籠中東西，眾人紛紛露出詫異與不解。
　　籠中之物身長不足壹尺，模樣酷似貍貓，通體土黃色，身後長有三條尾巴。
　　藤堂高虎伸手示意道：“此乃我東瀛神獸，天生便可操控沙土，甚是神奇。”
　　說著，給旁邊的壹位東瀛之人使了個眼色。
　　見狀，提著籠子的東瀛人吹響了手中的笛子。
　　下壹刻，籠中的壹團沙土懸浮而起，在空中迅速變換。
　　朱翊鈞輕笑道：“這小東西倒是有趣。”
　　藤堂高虎滿臉笑容。
　　豐臣大人說的果然沒錯，只要大明的皇帝沈迷於美色與玩樂，到時候他們想攻占大明便會容易許多。
　　朱翊鈞壹時來了興趣，笑問道：“不知這第三件是什麽？”
　　藤堂高虎微微躬身，道：“這第三件，是壹張古老的殘卷地圖。”
　　頓了頓，藤堂高虎擡頭看向朱翊鈞，說出的話卻是令在場所有人都為之壹驚。
　　“據傳，在此殘卷地圖所標註之地，記載著長生不老之法。”
　　轟！
　　仿佛晴天壹聲驚雷。
　　所有人腦海中轟然壹陣。
　　朱翊鈞目光微沈，放於桌案上的手微微攥緊。
　　林芒眼中則是閃過壹絲殺意。
　　長生！
　　這是任何人都避免不了，尤其是對於皇帝而言。
　　沒人會嫌自己活的太長。
　　壹直以來，朱翊鈞都在派遣東廠的人替他尋找延壽之物。
　　即便是以貔貅之血煉制的丹藥，也只能做到延壽五年。
　　上壹個尋仙問道的是嘉靖，而他失敗了。
　　正是因為嘉靖失敗了，萬歷才不會尋仙問道，而是搜集延壽之法。
　　如今冒出壹個記載著長生之法的殘卷地圖，萬歷會動心嗎？
　　若是萬歷真如此做了，必然會耗費巨大的人力物力。
　　甚至會激起朝堂百官的反彈。
　　用心險惡！
　　“壹派胡言！”
　　話音壹落，最前方的首座之上，壹位相貌儒雅的老者拍案而起，冷聲道：“這世上根本就沒有什麽長生之法。”
　　“陛下，切勿被此人謠言所蠱惑！”
　　起身之人正是內閣首輔申時行。
　　作為如今的內閣首輔，申時行壹直很低調。
　　或者說，是他的前任太過耀眼，以至於讓他很沒有存在感。
　　但畢竟是當朝首輔，元老級的人物。
　　他可以縱容皇帝享受美色，甚至默許皇帝多日不上朝，但絕不能讓其沈迷於求仙問道。
　　當申時行起身後，壹眾官員也紛紛起身附和。
　　壹些言官已經準備好以死勸諫了。
　　洪武時，設置言官壹職，本意是廣開言路，勸諫皇帝。
　　凡擔任言官者，皆是壹群不怕死的人。
　　但隨著演變，言官壹職早已失去了它的本意。
　　這些人將“擡棺死諫”視作最高的榮耀，每天的任務就變著法的懟皇帝。
　　今日的壹幕，又讓他們看見了希望。
　　青史留名，近在眼前！
　　朱翊鈞目光微沈，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
　　“哼！”
　　朱翊鈞冷哼壹聲，直接無視了百官，淡淡道：“將此圖送上來吧。”
　　林芒微不可察的掃了眼眾人，然後將目光定格在藤堂高虎身上。
　　壹律微弱的精神力散發而出，目標直指殿中貍貓。
　　霎時間，籠中的貍貓發出壹聲尖銳的嘶鳴。
　　刺耳的聲音像是在劇烈的撕扯著空氣，令人耳膜生疼。
　　籠中的貍貓齜牙咧嘴的咆哮壹聲，全身的毛發壹根根豎起，眼中散發著兇厲之氣。
　　“嘭！”
　　禁錮其的籠子破碎，籠中的貍貓頓時沖出。
　　場中眾人頓時壹驚。
　　朱翊鈞亦是露出驚容，下意識的將背靠在了椅子上。
　　陡然間，壹聲怒喝響起：“護駕！”
　　“爾等好大的膽子！”
　　“竟敢妄圖襲殺聖上！”
　　林芒壹步跨出，手如蛟龍探海般伸出，散發出磅礴的威勢。
　　剎那間，壹股無可匹敵的壓迫力籠罩而下。
　　剛剛躍至半空的貍貓被林芒壹把抓在手中，五指微微用力，貍貓的腦袋瞬間爆碎。
　　林芒雙目壹瞪，鷹視狼顧般的眼眸註視著藤堂高虎，眼中似有漩渦浮現。
　　變天擊地精神大法！
　　迷心大法！
　　兩門精神功法同時運轉。
　　“說！”
　　“妳們此次入京，究竟意欲何為？”
　　林芒神色冰冷，眼中更是積蓄著殺意。
　　這夥東瀛人入京用心險惡，若不解決掉，還指不定會整出什麽事。
　　藤堂高虎很快瞳光渙散，目光失神，心神沈淪，大笑道：“哈哈，當然迷惑大明皇帝！”
　　“當那愚蠢的皇帝沈迷美色長生的時候，便是我們攻占這片肥沃土地的之時。”
　　靜……
　　場中頓時安靜了下來。
　　落針可聞！
　　朱翊鈞神色陰沈，冰冷的目光死死的盯著藤堂高虎。
　　站在壹旁的東瀛女子壹時間楞住了，眼中滿是愕然與驚恐。
　　林芒緩緩收回了精神力。
　　藤堂高虎神色恍惚了片刻，猛的反應過來，註意到朱翊鈞冰冷的臉色，臉色大變。
　　“陛下，剛剛的壹切並非是我所言……”
　　“夠了！”
　　朱翊鈞冷冷道：“來人，將他們拖下去，處斬！”
　　今日的宴會，讓他丟盡了臉面。
　　朝臣，外使……
　　壹個個，沒有壹個令他順心的。
　　他是大明天子，又豈能容忍別人如此算計。
　　無論真相如何，當藤堂高虎說出那句話之時，結局便已註定。
　　何況壹方是錦衣衛，皇帝所信任的必然是錦衣衛。
　　殿外闖進數個披甲執銳的士兵。
　　見狀，藤堂高虎忽然神情囂張的大笑起來：“哈哈！”
　　“大明皇帝，不過如此！”
　　話音壹落，藤堂高虎直接向著林芒殺來，滿臉的殺意。
　　林芒壹指點出。
　　指勁如風，瞬間洞穿藤堂高虎的心臟。
　　藤堂高虎怒目圓睜，緩緩倒了下去。
　　朱翊鈞已經沒有了吃飯的心思，直接起身甩袖離開。
　　曹正淳跟在朱翊鈞身後，臨走之前深深的看了林芒壹眼。
　　林芒神情平淡。
　　在場眾人，若說有人發現，必然是曹正淳。
　　但這種事，沒有確鑿的證據，說了也是白說。
　　即便曹正淳向皇帝告狀，其也有構陷之嫌。
　　東廠與錦衣衛不對付也不是什麽壹天兩天了。
　　隨著皇帝的離開，這場宴會也宣告結束。
　　朝中百官在心底也是暗暗松了口氣。
　　第壹次，眾人覺得這位屠夫是如此的順眼。
　　皇帝怠政也就罷了，若是沈迷於美色以及求仙問道，是百官絕不願意看見的。
　　隨著藤堂高虎死亡，其帶來的壹眾人也免不了被清剿。
　　林芒邁步走出麟德殿，喚來錦衣衛，直接對藤堂高虎的部眾展開清剿。
　　……
　　三個時辰後，
　　林芒扶著刀步入武英殿內。
　　朱翊鈞坐於書案之後，看似神色平靜，但地上卻灑著壹地的花瓶碎片。
　　林芒拱手壹禮：“參見聖上。”
　　朱翊鈞看著林芒，平靜道：“都解決了？”
　　林芒平靜道：“逆賊皆已服誅！”
　　朱翊鈞緩緩起身，註視著林芒，語氣微冷：“妳是否也覺得朕不該追求長生？”
　　殿內的氣氛頓時微妙起來。
　　林芒拱手道：“逆賊之言，不可盡信，若有長生之法，臣必尋之！”
　　尋是尋，但就看給誰尋了。
　　朱翊鈞臉上的冷漠淡去了幾分，平靜道：“若是那些人都如妳這般想便好了。”
　　“那東瀛之人送來的殘卷可曾找到？”
　　林芒搖頭道：“臣派人前去之時，逆賊皆已自盡，並且消毀了壹切，殘卷圖臣並未找到。”
　　朱翊鈞眉頭微皺，輕輕擺了擺手，嘆道：“朕知道了。”
　　“下去吧。”
　　林芒拱手壹禮：“臣告退！”
　　離開武英殿，林芒望著天空，眼眸微瞇，回頭暼了眼宮殿，快步離開。
　　這件事怕是在那位心中已埋下了刺。
　　但關於殘卷地圖，他確實沒有找到。
　　那些東瀛人看似是自殺，但實則是被人所殺。
　　而且他們死於麟德殿壹事發生在前。
　　顯然，有人早就盯上了藤堂高虎他們。
　　如此說來，那份殘卷地圖應當真有什麽秘密。
　　……
　　潞王府，
　　“潞王”擺了擺手，示意跪在地上的黑衣人離開。
　　花道常小心的打開錦盒，取出其中巴掌大小的羊皮卷。
　　“這就是記錄著長生之法的地圖殘卷嗎？”
　　打開掃了壹眼，卻發現上面的文字是壹個字都不認識。
　　“不用看了。”
　　“那是梵文。”
　　壹道聲音陡然響起。
　　花道常擡頭，驚訝道：“侯爺，您認識？”
　　朱載昌接過掃了壹眼，沈吟道：“西域之國……”
　　自語了壹聲，朱載昌便不再多說。
　　“侯爺，聽說今日宴會上林芒殺了東瀛使節？”
　　朱載昌微微頷首，平靜道：“即便他不動手，本侯也不會讓他們活著離開的。”
　　“這夥東瀛人野心勃勃，絕非良善。”
　　皇位之爭，說到底是內部之爭，但他絕不允許有外人來爭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