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1妳不覺得那是壹見鐘情那只是失而復得（3 / 3）
　　萊恩什麽都沒說，或者說他在短暫的時間內根本不知道該說什麽。那張薄薄的嘴唇輕微地動了動，可沒能發出任何聲音。德萊恩淺淺吸了口氣，睫毛微微發抖。
　　“德萊恩少校？” 妳說，在妳說出這個名字的時候又壹種奇怪的沖動從妳手上升起，妳迫切地想抓住他的手臂，想擦幹凈他頭發上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妳的掌心滾燙，急需攥住什麽填補空缺。
　　妳舒張手掌又握緊。
　　德萊恩少校就在妳面前，他站在那兒壹動不動，僵硬得活像壹座古典雕像。他看著妳，那種目光讓妳幾乎覺得那雙清澈湛藍的眼睛中下壹秒就會湧出淚水。
　　但沒有。從妳的神情中他像是最終確認了什麽。那雙眼睛短暫地閉上，當他再次睜開眼睛，聲音終於能夠從滯澀的喉嚨裏面擠出來。
　　“早安，克萊爾……克萊爾·阿克曼小姐。” 他輕聲說。
　　他知道妳的名字，這沒什麽讓人驚訝的，很多人都知道，但妳的直覺告訴妳他知道妳的名字……不是因為看了報道。
　　妳不知道妳在哪兒見過他，可壹切都那麽不對勁。妳想起那些空洞的夢境，現在開始有色彩從其中湧現，像是閘門轟然擡起。妳的手心滾燙心跳加快，血液正加速流動，熱流灼燒眼眶，有種幹澀的東西堵塞著妳的喉嚨，讓語言蒼白無力。
　　德萊恩少校，妳曾經這麽叫過他嗎？或者妳在心裏很多次默念過這個短促的音節，德萊恩，德萊恩，德萊恩。
　　文森特·德萊恩。聽起來不對，中間少了什麽，妳的腦子拼命地哢哢轉動，生銹的齒輪逐漸變得順滑。妳看著他的金發，看著他湛藍的雙眼，是啊，那裏還有什麽，壹個中間名，貴族出身，軍事世家，祖父是將軍父親也是。他的父親戰死了……那是在1939年，波蘭華沙。
　　文森特·馮·德萊恩。
　　這是他的名字。在它從妳腦海裏出現的那壹瞬間，妳已經知道這就是正確答案。
　　妳試著向前邁了壹步。德萊恩的肩膀發抖，但他的腳釘在原地沒動。妳聽見他急促的呼吸聲，在這條沒什麽人的死巷清晰得像是就在妳耳畔。
　　“這兒太冷了。” 妳聽見自己說，“我們到房間裏去吧，那兒有熱水。”
　　妳握住他的手腕，讓他向前邁了壹步。這個過於大膽的行為讓妳對自己產生了微妙的懷疑，妳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變得如此妄為。
　　或者說，妳已經知道少校不會反抗。
　　“您實際上並不完全認識我……對嗎？” 在妳轉過身時，少校忽然問。
　　“確實如此。” 妳說，“但我正在認識您，每壹秒。”
　　妳將重音放在“正在”，從妳的身後傳來了壹陣沈默，但是沒有傳來多余的力量。德萊恩少校選擇跟妳回家，盡管壹切都莫名其妙又亂七八糟。妳站在門前翻找鑰匙，家裏沒別人，妳的妹妹和媽媽還在華沙。
　　“如果您願意，阿克曼小姐，您可以不對我使用敬語。” 在妳將鑰匙插進鎖孔的時候，妳聽見少校的聲音。相當輕，幾乎是壹句嘗試性的低語，如果妳不想那麽做完全可以當作沒聽見，甚至不會造成尷尬。
　　但妳聽見了，並且不準備錯過它。
　　“妳也壹樣，文森特。” 妳說，有壹點輕盈的喜悅從妳心中升起，在妳看向穿衣鏡時，妳意識到妳的臉上不自覺帶上笑容。
　　在妳那麽叫他時少校的手腕有微不可查的停頓，他掩飾得很好，但妳還是看出來了。
　　妳安排他去二樓浴室洗頭發，熱水已經恢復供應，這很方便。德萊恩向妳道謝，作為第壹次到家中的客人，使用浴室（即便只是用熱水洗個頭發）未免太私密了。但妳幾乎沒覺得別扭。
　　浴室的水聲讓妳感到安心。妳幾乎就能摸到壹點兒碎片了，浴室、水聲，溫暖的蒸汽，濕潤的金發，它們在妳腦子裏攪成壹團。
　　天父啊，妳想。在妳的人生中簡直不可能發生這樣的事，而現在妳竟然既不覺得驚奇也不感到慌亂。
　　妳只感到有什麽失去的東西重新嵌入妳的生命，然後，再壹次地，它和妳密不可分。
　　在妳見到他前妳從未感到失去，但見到德萊恩的每壹秒，妳都感到妳在獲得。那感覺就像……就像妳在清晨醒來，努力想要知道漫漫長夜的睡夢中曾有什麽發生。
　　妳不覺得那是壹見鐘情，那只是……
　　那只是失而復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