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三章 真正的計劃

　　“妳們兩個都沒什麽信仰麽？”公主奇怪，“那為什麽選妳們當勇者？”
　　“不知道。”兩人壹攤手，仿佛從沒考慮過這個問題。
　　“難道沒有虔誠信仰的教徒麽？為什麽虔誠的人不選，選妳們兩個？”公主問，“這不合常理吧？”
　　棉被勇者繼續攤手：“不是有壹句話麽？叫‘不要去推測神的智慧’，所以我們也不去管這些，該幹嘛幹嘛就行。”
　　“不要去推測神的智慧？”公主露出輕蔑的笑容，“這是壹句忽悠不下去的時候，救場的話而已。”
　　兩個勇者都臉色變了變，要在城裏，如果要較真，那這句話就可以上火刑架了。不過想起自己剛剛也暴露出不怎麽虔誠的信仰，兩人還是嘆息壹聲，沒說什麽。
　　公主低頭撥弄著火堆，蘑菇湯基本熟了，但是裝湯的頭盔太燙，把火堆撥開點，讓其盡快涼下來：“我原本壹個人過來是有目的的，我就是為了見壹見真正的勇者。不過見到之後，我覺得很失望。”
　　兩個勇者對視壹眼，都沒說話。
　　“妳們有什麽計劃嗎？”公主再問，“當了勇者，然後幹嘛？有什麽具體的行動方案嗎？”
　　兩個勇者又對視壹眼，還是棉被勇者開口：“我們……出來歷練，然後……等下壹步的神諭吧。”說的磕磕絆絆，顯然他也沒什麽自信。
　　“歷練？”公主不明白。
　　棉被勇者隨口解釋了壹下他出城之後的壹些遭遇，包括有史萊姆，有寶箱，還有蒙面人在他們面前單挑等等。但公主出現之後，這些情況明顯變少了，僅有壹次史萊姆攻擊，寶箱什麽的就沒見過。說的順口了，還連帶解釋壹下神他媽教，但局限於其文化和知識水平，也沒怎麽說明白。
　　但身為局外人的公主卻越聽越覺得蹊蹺，不由多問了他幾個問題，兩個勇者也知無不言。但回答完之後，公主反而疑惑更甚。
　　“妳們不覺得這就是壹個騙局麽？”公主問，“野外有史萊姆也就算了，怎麽可能還有寶箱？寶箱裏還有寶物？”
　　光之勇者興奮的回答：“這就是神跡。”
　　公主卻嗤之以鼻：“所有的神跡都是偽造的。”
　　“偽造？”光之勇者壹臉震驚，仿佛從來沒有這種概念，“那會受到神嚴厲的懲罰。”
　　而棉被勇者卻註意到壹個詞：“都是？妳說都是偽造的？妳這……”
　　“懲罰？”公主冷笑，“所有的懲罰都是人在進行，幾千年來就沒有哪個神下來懲罰人。我是公主，上層貴族弄什麽祭祀之類的宗教儀式，都是為了安定民心。偽造神跡也不是沒有幹過，也沒見他們有什麽懲罰。”
　　兩個勇者都是壹臉震驚，都不知道如何接話。
　　公主撥開火堆，再試了試蘑菇湯的溫度，依然有些燙，不得不繼續等：“所以妳們也別信這種東西，今天有神他媽出現，明天就有神他奶出現，壹樣的理論都可以適用。好好想想這背後有什麽陰謀才是真的。”
　　棉被勇者沈默片刻，臉色突然變得堅毅：“會不會因為妳們上層貴族不信神，所以才出現現在的戰爭？”
　　公主笑了：“那還真是諷刺，我們這些不信的人能在後方有吃有喝，妳們虔誠的信徒卻在前方打生打死。”
　　光之勇者也不滿：“妳們壹定會有懲罰的！”
　　“笑話，”公主不屑，“壹場戰爭，兩方都會死人，下層的人不論死亡人數還是幾率都遠遠大於上層，生活也遠遠苦於上層貴族。懲罰？對誰的懲罰？”
　　兩個勇者都不說話，想反駁卻不知如何開口。
　　公主伸手摸了摸頭盔：“可以吃了。”說著自己拿過壹個，吹了吹熱氣，小心的喝壹口。用頭盔煮蘑菇湯，即便頭盔洗過了，但還是有壹種喝頭皮屑的感覺。而且也沒有作料，喝起來淡而無味，不過總算能填點肚子。
　　兩個勇者都坐著沒動，顯然公主的理論對他們沖擊很大。沈默片刻，棉被勇者忍不住再問：“所以，這場戰爭就是妳們貴族挑起來的嗎？為了爭奪權力？”
　　公主擡頭看了他壹眼，繼續喝湯。
　　棉被勇者有些激動，直接站了起來：“為什麽就不能和平的解決問題？妳們的貴族的就想玩遊戲壹樣，隨便發動戰爭？為什麽不能和平？”
　　公主放下頭盔，也站起來：“戰爭沒妳想的這麽容易，這場戰爭既是內部的分裂問題，也有外部介入問題。但即便這些都沒有，戰爭依然會爆發。”
　　“為什麽？”棉被勇者不信，“我們每天和和氣氣的挖礦，怎麽會有戰爭？”
　　“每天挖礦？”公主反問，“如果哪壹天礦挖光了呢？”
　　兩個勇者又是壹楞，似乎重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礦又不是蘿蔔，挖壹個就少壹個，妳們知道妳們這些礦山還能挖多久嗎？妳們會探測麽？妳們會算術嗎？”公主問，“其實妳們看看身邊就知道，平民之中有沒有為了壹個礦洞而打架？有沒有去別人挖礦的地方去偷礦？和和氣氣的挖礦？妳以為我是公主身在高位就不知道了麽？”
　　兩個勇者沈默，這裏礦藏即便豐富，但畢竟不是地上撿的。平民之間為了礦洞問題打架，甚至殺人都有，而且沒人會管。戰亂之地，哪裏還有什麽法制，死人隨地壹埋而已。只是這些事情通常發生在礦洞內，凱文等人在地面上倒是很少看見。
　　公主嘆息壹聲：“我們狗頭人曾經是奴隸，負責給人挖礦。聖戰之後，光明教會崛起，宣揚他們的光明價值，反對奴隸，我們也隨之被解放自由。然後我們繼續挖礦，少了皮鞭，少了沒日沒夜的幹活，我們以為我們自由了。然而如今，我們戰爭壹直持續，每天都必須支付巨額的軍費，我們依然挖礦，沒有皮鞭，卻也不敢停下。”
　　兩個勇者又沈默，說起來這兩人本來只是村民，實在沒多少學識能和公主辯論，只能聽著。
　　“吃吧，吃完再說，”公主隨手推壹下剩下的頭盔，“如果放點鹽就好。”
　　兩人默然接過頭盔，肚子早就饑腸轆轆，這壹喝倒是壹口氣喝個幹凈。
　　“那我們以後該怎麽辦？戰爭什麽時候能結束？”棉被勇者問。總希望有壹個簡單的答案，但實際上沒人能給他。
　　公主也嘆息：“我脫離大部隊獨自過來，就是來找勇者的。有人和我說勇者能給我啟示，我相信了他，但如今看來，我也被人騙了。”
　　在邊上憋了半天的烏鴉終於忍不住：“妳們聊什麽呢？聊了這麽久？”他聽不懂狗頭語，以至於都插不進嘴。
　　公主把剛剛的話題大致復述壹遍，最後也拋出問題，如何才能結束戰爭？
　　烏鴉沈默良久，終於開口：“如果戰爭結束了，那帝國就沒錢賺了。妳應該懂。”
　　“那難道我們就沒有任何辦法了嗎？”公主忍不住問。
　　“有，”烏鴉回答，“國家壹分為二，大家簽訂協議，談判和解。戰爭自然結束，帝國也無法再兩邊賣兵器，除非他親自出手，但這可能性較低。”
　　“這不可能！”公主斷然拒絕，“我們國家已經很小了，決不能再分裂。而且就算我同意，他們那邊薩滿也不會同意。”
　　“這麽堅決？”烏鴉好奇。
　　“其實現在不只有兩股勢力，不論是政府軍還是反叛軍，並沒有對所有主城的控制能力。有些主城名義上歸於某壹方，但實際上處於獨立自主的狀態。有某種術語來說，可以叫做強者割據狀態，”公主解釋，“包括兩個勇者所在的主城，雖然看似處於反叛軍控制之下，但並無實際控制能力。他們也只是經常出門，和對面的裝裝樣子打壹架而已。壹旦分裂，那國家可能會分成七八塊。”
　　“難怪，”烏鴉點頭，“那邊傳教傳的這麽厲害，卻沒有上級官員進行幹預。也從沒見反叛軍有什麽領導過來視察。原來是半獨立的狀態。”
　　“強者自然會受人尊敬，也受人畏懼，”公主回答，“時局混亂，他們就各自尋找自己的勢力範圍。我們真的管不了，就看能不能打敗反叛軍的主力，如果贏了，那麽他們自然會回來。如果輸了，他們也就有了新的國王，如果分裂，那麽他們也順勢分裂。”
　　公主長嘆壹聲：“其實我曾經在樓保勒國留學，我的樓保勒國語就是那時候學的。有時候真的羨慕大國，那麽多的劍聖大魔導師都能各司其職的工作。而我們五六階的高手已經開始叫不動，開始目空壹起，自以為是。”
　　烏鴉接口：“妳在樓保勒國留過學？為什麽選擇樓保勒國？有什麽政治含義嗎？”
　　公主沈默片刻，回答：“不，我只是喜歡他們金幣的樣子。”
　　烏鴉：“……”
　　“國家的事情不是隨便能說清楚的，”烏鴉拉回話題，“既然只有打這壹條路，那就打吧，直到壹方打服另壹方為止。”
　　“可是我們已經打了很久了，”公主傷感，“遙遙無期。”
　　“那是因為妳們的戰術如同小兒科，”烏鴉毫不客氣，“帝國戰車妳們根本就不會運用，戰爭傷亡太小。只要戰爭傷亡上去，必然有壹方撐不住，戰爭自然結束。”
　　“這……”公主猶豫了。
　　“長痛和短痛的關系而已。”烏鴉回答，隨後烏鴉直接開口把句號戰車和逗號戰車的理念都說出來，公主是越聽越吃驚，最後人如同雕像壹般半天靜止不動。烏鴉則說的口幹舌燥，跑去喝水。
　　片刻，烏鴉喝水回來：“我這輩子都沒說過這麽多話，真是累。”
　　公主終於緩過神來：“這些東西，帝國從未教過我們。”
　　“當然我們只是推測，能否成功還需要實驗，”烏鴉接著說，“但如果我們的推測不錯，對於狗頭人來說，在完全發揮的情況下，開句號戰車應該強於逗號戰車。”
　　“是嗎？為什麽？”公主疑惑。
　　“逗號戰車以鬥氣作為攻擊方式，妳們狗頭人士兵有幾個是有鬥氣的？這是硬傷。”烏鴉回答，“有推測認為，之所以兩邊分別賣不同戰車，可能是帝國兩個廠的競爭。很可能這也是兩個廠之間的約定，因為完全發揮戰車實力的話，在狗頭人戰場，對於逗號戰車並不公平。”
　　公主呆呆發楞，似乎壹時間還接受不了這麽大的信息。
　　“所以對狗頭人來說，漂移鬥氣斬什麽的還是算了吧。句號戰車的空間投擲法還比較有效，但句號戰車位於反叛軍這邊，”烏鴉解釋，“那麽現在就要問妳壹句，有沒有興趣建立自己的勢力？”
　　公主壹怔，沒有回答。
　　“不敢回答？怕什麽？這裏懂樓保勒國語的就我壹只鳥，他們兩個又聽不懂。”烏鴉不屑。
　　“妳的意思，是讓我也進入強者割據的行列？”公主問。
　　“妳真的想要和平麽？”烏鴉反問，“如果沒有自己的勢力，妳能幹什麽？何況妳還是公主，這點號召力還是有的吧？”
　　公主搖搖頭：“我們狗頭人不是人族，女性從來沒有成為強者的說法。所以我雖然是公主，但哪怕當壹個城主，也都沒有先例。”
　　“這不是問題，而且眼前還有兩個人可以輔佐。”烏鴉轉頭看了兩個勇者壹眼，勇者們很茫然的看著他們，聽不懂話就覺得他們之間的對話很高端。
　　烏鴉接著說：“妳要是不會忽悠，我來教妳忽悠。兩個人都是信徒，隨便給點神跡就信了。等忽悠完成，想辦法把那邊的城主幹掉，妳順勢進來頂替，主城地處偏遠，又有神他媽教配合不會太難，這個主城就是妳的據點。然後盡快研究出如何使用句號戰車，壹旦成功，就可以順勢撲向反叛軍，我可以幕後指揮作戰，必然摧枯拉朽。帝國即便是想賣更先進的戰車，恐怕也來不及，戰爭即可結束！”
　　公主全身僵硬，這個計劃聽的她猶如醍醐灌頂。
　　“當然，壹個大的戰略總要有個備用的方案，”烏鴉接著說，“妳還記得亡靈巫師嗎？”
　　公主壹楞，隨後點頭。
　　“亡靈巫師是壹張很重要的牌，要怎麽用，還能難說，”烏鴉開口，“但是當妳有了壹定勢力之後，要想辦法和他接觸。”
　　“要……除掉他嗎？”公主嘗試著問。
　　烏鴉只是看看她，並沒有開口。
　　最後，公主再嘗試著問：“妳到底是誰？”
　　“其實我並不是遛貓者。”烏鴉回答。
　　“那妳是……”公主表情嚴肅，等待著他的真實身份。
　　“我是遛狐貍者。”烏鴉就是不說他的真名。
　　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