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09章 已然忘卻

　　郝仁他們從神殿中出來，看到數名部族戰士正牽著馬等候在外面：從這神殿到部族聚落有十幾公裏遠，他們應該是壹路策馬狂奔進來的。
　　看來蓋澤爾已經告訴這些部族戰士女神正在追索異鄉人的情況，他們才如此匆忙趕來匯報。
　　海瑟安娜站了出來：“帶我們去見見那個家夥。”
　　壹行人返回火之部族的聚落，並在聚落邊緣的壹座氈房中見到了被數名士兵和大戰士嚴密看管著的“異鄉人”。那人披著壹件不知從哪來的麻布長袍，神色之間顯得躁動不安，正在幾名士兵的看管下不停地原地踱著碎步，正是之前下落不明的巴蒂斯特。
　　然而他的神態舉止似乎跟上次見面有了很大不同，這次他顯得……相當不鎮定。
　　郝仁他們進入氈房的時候驚動了巴蒂斯特，後者飛快地掃了這群人壹眼，臉上露出迷惑謹慎的表情，並下意識地做出戒備姿態。火之部族的壹名聖刃戰士走在薇薇安身後，說著這個異鄉人被抓住時候的情況：“我們巡夜的哨兵在附近的荒原上找到了這個人，他赤身裸體，在荒郊野外盲目地走來走去，看上去神智很不清楚。有兩個哨兵被他的魔法打傷，但很快這個人便被聞訊趕去的大戰士制服了。”
　　“掉下來的時候摔到了腦子麽。”海瑟安娜皺眉看向巴蒂斯特，她沒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抓到這個巫師，這個狡詐的家夥竟然稀裏糊塗地落到了土著戰士的手裏，“巴蒂斯特，看上去妳的狀態不怎麽樣嘛。”
　　巴蒂斯特立刻警惕地盯著海瑟安娜，聲音沙啞：“妳是什麽人？怎麽知道我的名字？”
　　“嗷？”莉莉眼睛壹瞪，“裝傻啊？之前妳不是還想把我們當蓄電池來著麽？轉臉就忘？”
　　巴蒂斯特壹邊保持戒備壹邊用毫不摻假的坦然聲音答道：“我不知道妳們是誰，不過我仇敵確實不少，想殺就動手吧，但別指望能從我嘴裏問出什麽。”
　　郝仁不禁愕然，哭笑不得地看著薇薇安：“失憶？這麽狗血的事兒咋讓咱碰上了。”
　　薇薇安認真打量著巴蒂斯特，但看不出對方是裝傻還是真的已經失憶，於是她指了指郝仁肩膀上的數據終端：“這家夥不是有測謊功能麽？檢測壹下唄。”
　　“本機就是正好裝了這麽個APP，請不要把本機跟普通的測謊儀混為壹談！”數據終端尖利地嚷嚷著，隨後飄到巴蒂斯特腦袋上，“逗比，妳叫啥？”
　　“巴蒂斯特。”
　　“妳認識妳眼前這群人不？”
　　“毫無印象。”
　　“好吧，都是真話——這家夥真失憶了。”
　　現場眾人頓時默然無語，千算萬算都沒算計到還有這種意外：巴蒂斯特抓到了，然而竟然失憶了！
　　“壹個實力高強的巫師，難道僅僅因為從上面掉下來就摔失憶了？”南宮三八壹臉問號地看著其他人，“我怎麽感覺這事兒這麽夢幻呢？”
　　這時候蓋澤爾突然在旁邊插了個嘴：“他身上沒有外傷。”
　　沒有外傷，這意味著巴蒂斯特不是摔成失憶的。
　　薇薇安好奇地繞著巴蒂斯特轉了兩圈，突然問道：“妳還記著自己來這裏幹嘛麽？”
　　“我為什麽告訴妳？”巴蒂斯特略帶譏諷地迎著薇薇安的視線，“我可能是失憶了，但我不傻。”
　　“妳要真不傻，就該好好配合。”卡珊德拉站出來，指著氈房裏的壹大圈人，“我們人多……”
　　巴蒂斯特挺直身子，臉色毫無變化：“所以妳的威脅就這點水平？我還以為妳們有多厲害。”
　　卡珊德拉沈默了壹下，指著那些膀大腰圓的男性士兵們：“本地風俗，他們搞基。”
　　巴蒂斯特：“……”
　　“而且外面還有五百人馬——人和馬加起來五百。”
　　巴蒂斯特的臉色當時就綠了：“……”
　　郝仁趕緊拽著旁邊的海瑟安娜：“妳這手下到底什麽毛病？她說話壹直這個風格的麽？”
　　“反正我把她撿回來的時候她確實快被人打死了。”海瑟安娜壹邊說著壹邊毫不客氣地拍掉郝仁的手，“另外咱倆很熟麽？離我遠點！”
　　巴蒂斯特臉色陰晴變化了好幾圈，這才終於喘口氣：“我來找人。”
　　卡珊德拉滿意地點點頭：“嗯，看樣子也不是完全失憶，是找壹個叫碧翠絲的魔女麽？”
　　巴蒂斯特楞了壹下，臉上露出全然不似作假的困惑神色：“碧翠絲……那是誰？聽上去有點熟悉……”
　　南宮三八頓時大為驚訝：“把最關鍵的部分忘掉了？”
　　薇薇安此刻卻突然搖了搖頭：“不，或許是別的原因。”
　　她剛才壹直在認真觀察巴蒂斯特的狀態，並且感應著這個已經說不清是人類還是亡靈的家夥體內的能量流動。這時候她似乎終於有所發現：“妳們沒註意到他的胳膊已經長回來了麽？”
　　“胳膊……”郝仁怔了壹下，這才突然想起巴蒂斯特的手臂之前已經被莉莉連根砍斷，然而現在眼前的巫師卻是手腳完好站在這裏的。
　　“而且他之前跳進深淵傳送門的時候我眼睜睜看著他被空間風暴撕的七零八落，戰士們也說他被人發現的時候是光著身子在荒地裏亂跑，所以我懷疑……”
　　薇薇安壹邊說著，壹邊把手搭上巴蒂斯特的肩膀，下壹刻，壹道明亮的光輝突然充盈了所有人的視線。
　　強大的魔力湧進巴蒂斯特體內，這個巫師明顯處於極端虛弱狀態，他甚至來不及做出像樣的反應便被電光層層包裹起來，下壹刻，雷光暴湧，巫師瞬間變成了壹具焦屍。
　　然而這具焦黑的屍體並沒有倒下，它的生機雖然斷絕，但卻搖搖晃晃地站著，隨後其表皮的灰燼就像被吸收壹樣慢慢消失，巴蒂斯特就跟第壹次與眾人見面那樣，從灰燼與焦炭中重新凝聚出身形——而且這壹次，他是從“死亡”狀態“復生”的。
　　復生的巫師張開眼睛，虛弱讓他險些跌倒在地，他驚愕地看著眼前的陌生人，隨後仿佛本能壹樣做好戰鬥準備，但聲音充滿迷惑：“妳們是什麽人？”
　　薇薇安擺手讓郝仁別說話，她轉臉看著巫師：“妳突然闖進這‘煉獄’，我倒想問問妳是來幹什麽的？”
　　巴蒂斯特晃著腦袋，仿佛夢囈壹樣隨口答道：“這裏就是煉獄？我記著我是來找人的……”
　　“知道碧翠絲是誰麽？”
　　“碧翠絲？”巴蒂斯特眉毛皺了起來，“似乎沒有印象。”
　　“他體內有壹個魔力核心，這個魔力核心讓他具備不斷復活的能力，這應該是他為了穿越煉獄大門而作出的改造。”薇薇安終於解答了所有人的疑惑，“但這個復活過程有個問題：他會失去記憶。”
　　莉莉瞪大了眼睛：“所以……”
　　“所以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事情，從壹開始就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要去煉獄找壹個人，僅此而已。”薇薇安嘆了口氣，“他甚至不記得自己要找的人叫什麽名字了。”
　　郝仁有些難以置信：“這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我們第壹次見到他的時候，他從灰燼中走出來——那時候的巴蒂斯特就已經是個亡靈構造體了，所以至少在那之前他就已經忘了壹切。”薇薇安說著，失望地搖搖頭，“從壹開始，咱們就只知道這個巫師壹心想要前往煉獄二層，但他從未在任何手稿裏寫過他去煉獄二層到底是為什麽，所以大概幾百年前他就已經這樣了吧……放棄吧，從他身上問不出任何東西的。”
　　巴蒂斯特茫然地聽著別人討論自己的事情，就好像在聽與己無關的天方夜譚。他甚至不記得自己是被人抓到這裏的，所以很坦然地原地坐了下來，他有些好奇自己身上披著的破布袍子為什麽充滿焦痕，但這些細節問題很快便被他甩到壹旁，他的全身心都開始投入到對自己那些空洞記憶的回顧中。
　　莉莉小心翼翼地用爪子戳了戳這個巫師：“妳還記著自己叫什麽吧？”
　　“我叫巴蒂斯特，是個巫師學徒。”
　　“妳來這裏幹什麽？”
　　“我來找人。”
　　“找誰？”
　　“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