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3章 新秩序

　　在這間會議室中，許多人正在關註的只有兩件事：
　　圍繞獵魔人的壹系列謎團，以及異類族群今後何去何從。
　　而現在郝仁已經把第壹個問題解答清楚，自然也就該討論討論第二個問題的走向了。
　　在各個家族還不清楚獵魔人內部究竟發生何事的時候，他們不知道接下來該做些什麽，由於不確定天敵是否真的消失，他們分成了數個派別，包括廣場上的激進派、議事廳裏的保守派、在庇護所外面偵查情況的調查、在房間角落蹭茶水的喝茶派以及像赫斯珀瑞斯這樣的幹我蛋事派，而現在獵魔人的迷霧終於被揭開，這些派系的很多爭論也就失去了立足基礎，所有人終於可以在思路較為清晰的情況下考慮接下來的前途了。
　　“獵魔人沒有消失，他們還在。”吉恩·盧卡斯首先指出了這個最關鍵的因素，“雖然獵殺已經結束，但他們還在——這就是最大的問題。女伯爵閣下，您現在是獵魔人的……額，領袖，您認為獵魔人接下來會怎麽行動？”
　　吉恩·盧卡斯在說到最後壹句話的時候臉上表情扭曲的簡直都快沒人模樣了，這個壹向崇尚貴族節制和優雅言行的老吸血鬼此刻幾乎無法維持形象，他這輩子都沒遇上過這麽蛋疼的事兒：自己說出去的每壹個詞自己都認識，但組合起來聽著簡直跟神經病似的……
　　“名譽領袖，名譽領袖。”薇薇安擺著手，“而且從法理上我甚至還沒旁邊這個哈士奇位置高呢。而且妳們也知道，獵魔人不可能真的把大權交給我們倆，所以我們對他們的約束力其實仍然約等於零。但我可以明確獵魔人方面的態度：他們不會繼續執行獵殺，但會繼續維持這個世界上的‘平衡’，這個平衡就是現狀。他們停止獵殺是因為已經沒有了繼續與異類開戰的理由，但如果妳們主動宣戰——哪怕是對人類宣戰，他們就找到這個理由了。”
　　“於是我們還要被關在這些庇護所裏？”老狼人霍格沃夫沈重地壹拍桌子，“維持平衡？所謂的平衡就是讓我們永遠躲在陰溝裏麽？時代變了，薇薇安·安塞斯塔閣下，我們必須也有所變化才行，我們要榮譽……”
　　老狼人還沒說完，伊紮克斯就抱著膀子呵呵壹笑：“榮譽是放屁，妳們要的是利益。”
　　伊紮克斯何許人也？他這輩子砍……看過的人比現場所有人認識的都多，販夫走卒，國王乞丐，人生百態他都見識過。盡管他自己最終因“人心”而兵敗山倒，但他仍然能很透徹地把握人心。這位老惡魔很清楚，士兵能因榮譽而戰，匹夫能因榮譽而亡，甚至忠臣良將都可以為了榮譽慷慨赴死，但唯獨合格的領袖是不講這個的。
　　因為領袖背後是無數人的生死存亡，他的“榮譽”就是為自己的子民謀取利益，他們也只需要講這個便足矣。
　　伊紮克斯在庇護所這邊也露臉頗多，這個強大的惡魔君王說話還是挺有分量的，他這簡單直白的表述方式讓在場的家族首領和勢力代表們紛紛側目，海瑟安娜忍不住嘀咕了壹句：“大個子妳說話怎麽這麽實在呢……”
　　“好吧，我倒是挺喜歡這種說話方式。”霍格沃夫被伊紮克斯搶白之後反而挺高興，老狼人扯了扯嘴角，露出壹個跟伊紮克斯殺傷性不相上下的微笑，“反正在場的都是明白人，薇薇安也是德高望重的長者，在她面前就不要耍什麽心機了。沒錯，利益——只有這個才能維持平衡。說實話我並不贊同進攻人類世界，因為我知道人類現在不太好對付，而且現如今獵魔人也沒有消失，跑出去開戰就太不明智了。但我也不贊同繼續悶在庇護所裏，守著這些貧瘠的異空間根本沒有前途。我們外面有著壹個廣袤豐饒的世界，這個世界應該有我們的位置才對。”
　　“這顆星球目前的文明主體是人類文明。”郝仁敲了敲桌子，“而妳們……現在連文明都算不上，妳們幾乎是依附於人類社會生存的，所以妳們自己應該也知道，反攻地球並不現實。”
　　“妳的說話方式讓我挺不爽的。”吉恩·盧卡斯聳了聳肩，“但妳說的有道理。”
　　“妳們把人類想的過於厲害了。”這時候現場壹位始終沒發言的夜魔領主突然開口，她的眸子仿佛蘊含雷暴壹般不斷閃爍著光芒，“我了解人類社會，他們的戰爭機器和種族整體的殺傷性毋庸置疑，但他們本身卻很脆弱，他們掌握的破壞力遠遠超出了他們自身的能力，這意味著他們其實很容易被打垮。”
　　說著，這位夜魔女士轉過臉來，毫不退讓地盯著郝仁的眼睛：“有我這種想法的人並不在少數，我們都知道人類難對付，但也知道不是不能對付，只要這個‘希望’還在，就總會有不安分的人想要碰碰運氣。而且更重要的……在若幹年前，人類還不過是我們的奴隸，所以但凡有壹丁點的機會能把這些奴隸關回籠子裏，很多人都會碰碰運氣的。”
　　比起那些在廣場上吶喊造勢的年輕人，這位夜魔女士所代表的才是真正危險的異類族群。
　　他們並不是沖動之下的行動派，而是對這顆星球的局勢有壹定把握的。他們是在知道人類實力以及如今獵魔人剩余力量的前提下仍然不安分的壹群人，這種經過深思熟慮采取行動的群體更麻煩。
　　不過郝仁並不在意，他只是攤開手：“沒錯，經過我的演算，如果天時地利都恰到好處，而異類族群又真的能把握住手頭的每壹次機會，妳們真的‘有幾率’戰勝人類。”
　　這話壹出來，會議室中頓時響起了異樣的騷動，連海瑟安娜都好奇地看了郝仁壹眼，不知道他是什麽意思。
　　“妳們是最終的勝利者。”郝仁沒有理會這點騷動，他只是敲敲數據終端，把壹組全息投影呈現出來，投影上呈現出的是焦土之後的地球，“妳們將毫無疑問地獲得這顆星球的所有權——不過妳的人口數量將僅剩兩千至三千人，因為只有最頂尖的超自然生物能在這種戰爭中幸存下來。除此之外，人類會全部滅亡，生態圈也是，獵魔人也是。這就是我能設想出來的最好的結果：妳們勝利了，統治了這顆星球，妳們最後幸存的兩千人將成為地球的主人，統治著所有的輻射彈坑、汙泥沼澤、毒河以及輻射塵的熱沙漠，妳們會以類似原始人的形態在這顆星球繼續存活下去，主要的食物是上個世紀遺留下來的腐爛物和彈坑裏的泥漿，生存能力最強的少數幾個人會存活到最後——然後在泥漿裏永遠這麽存活下去，直到下壹個星球生命周期的重啟。”
　　全息投影結束了，郝仁敲敲桌子讓現場的人回過神來，他雙手撐著桌面，面無表情：“妳們不會以為打仗不需要死人吧？妳們不會以為能碾壓般地大獲全勝吧？戰爭雙方都是需要付出代價的，這個代價比妳們能獲得的利益要大多了。既然妳們不能碾壓人類，那就要做好兩敗俱傷的準備，相信我，那種勝利絕對不比妳們在庇護所裏的日子舒坦。”
　　“所以，既然妳們的目標是求取更大的利益，而非為了那扯淡的‘歷史榮譽感’去跟人類拼個同歸於盡，那麽為何還要選這麽個沒腦子的戰爭路線呢？”
　　或許是他描述的這幕“勝利結局”過於驚世駭俗，也或許是會場中的家族首領們之前其實就已經考慮過這個勝負代價的問題，總之現場是陷入了暫時的安靜。
　　區區壹組虛擬影像再加上郝仁的空口白話肯定是不可能說服這些老油條的，但這些人自己也不是傻子，他們自然能分辨出郝仁這壹席話中最可靠的部分。
　　“那麽就只能采取折中的路了。”吉恩·盧卡斯說道，他的視線落在薇薇安身上，他知道這位古老者恐怕已經有所安排，甚至可能已經跟獵魔人那邊達成了某種協議，現在所有的爭辯和結論其實都只是在為這個“安排”做鋪墊而已，“您可以明說。”
　　“異類今後不必繼續隱藏在庇護所裏，但也不能幹擾人類文明；獵魔人和異類之間停戰，後續交涉另行商討；組建壹個監管組織，既然舊有的平衡和秩序已經無法維持，那我們就建立壹個新的，用壹個新組織來控制那些離開庇護所、進入人類社會的族群們……”
　　薇薇安直接把之前跟郝仁商定的事情壹條條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