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18章 二手房這行越來越難了

　　在解決掉災難回廊裏的事情之後，所有人都回到了地表。由於地上設施中有很多都在壹個月前的那次事故中嚴重受損，所以剛剛從冷凍裝置裏解救出來的塔納人幸存者們被就近安置到了附近的壹座動力工廠中。曾經人丁興旺的安卡特羅家族經過這次災難幾乎是壹夜間傾覆，數千名家族成員如今只有寥寥數百人幸存。
　　這些驚魂未定的幸存者們在熱能反應爐附近休息著，依靠工廠的熱力管道恢復體力，韋恩帶著壹小隊獵魔人找到了附近的物資倉庫，翻出壹些保存還完好的冷藏食物分發給大家。幸存下來的人籠罩在壹片沈默和壓抑中，有的人在默默吃著東西，有的人只是在看著工廠的反應爐高塔發呆，而有的人則幹脆躺下來，卻睜著眼睛無法入睡。現場絕少有人交談，只能偶爾聽到壹兩聲簡短的詢問和呼喚，人們確認著身邊人的安好，隨後繼續陷入寂靜中。
　　這樣壓抑的氣氛讓莉莉都禁不住安靜溫順下來，她在壹個塔納人小孩面前蹲下，想用自己收藏的珍奇石頭轉移這個孩子的註意力，郝仁很少能看到這姑娘有如此溫柔的時候——雖然塔納人的孩子似乎對板磚並不感興趣。
　　“我對妳們的遭遇深感同情。”哈蘇與沃古斯站在壹起，看著這些幸存者低聲說道，“盡管我是個獵魔人。”
　　“總會好起來的，我們經歷過比這更艱難的日子。”沃古斯慢慢說道，淡金色的臉龐上沒有太明顯的表情，“安卡特羅家族還沒有被任何困難擊倒過，在接過封印的那天起，我們就做好準備面對壹切了。”
　　隨後他轉頭看向郝仁：“妳剛才想跟我說什麽？”
　　郝仁從剛才就壹直跟沃古斯站在壹塊了，但從頭至尾他都在想別的事兒，這事讓他心裏面糾結的跟被滾玩過的毛線球壹樣，那就是：當妳作為法醫宣布壹個人已經因故身亡，而且連報告都已經打到上司那之後，這個人突然又蹦起來了該咋辦？
　　總不能壹槍再把人崩躺下吧……
　　塔納古斯文明在數據庫中已經登記為滅絕文明，這是兩年前便蓋棺論定的報告，而做出此判斷的就是郝仁本人，他還從塔納古斯星球上提取了壹個數據庫回去，但那時候他可沒想到地球上竟然還有壹波幸存的塔納人——沒有變成怒靈，也沒有被獵魔人和其他異類滅掉，而是好生生地從上古時代壹直活到了現代。所以他現在就比較難辦了，這樣壹來的話塔納古斯文明的狀態恐怕就得變更壹下。當然，變更文明狀態還不是最大的麻煩，最大的問題是……
　　他順手把塔納古斯星球轉租給別人了——這時候卓姆和穆魯他們正帶領著十六億外星人在塔納古斯星球上擼樹蓋房子進行荒野求生呢，這時候突然發現原房主還活著，這他媽怎麽跟人解釋這情況？
　　郝仁是越想越糾結，越糾結越頭大，聽到沃古斯終於發問之後他都有心皈依宗教圖個清靜了，但想了想自己就是這個星球上成分最高的宗教領袖，所以他只能硬著頭皮應道：“我就是想跟妳說件事，妳知道妳們安卡特羅家族是從哪來的麽？”
　　“妳指的是？”沃古斯的聲音有點遲疑，“從哪來”這三個字本身便是個永恒不變的哲學命題，尤其是在這種情況下問出來，提問者想聽的肯定不是我從河北省來——老族長隱約意識到這個問題在指向壹萬年前，“最初起源？”
　　“明說了吧。”郝仁點點頭，“妳們知不知道自己曾經還有個名字，叫做‘塔納人’？這名字來自妳們的故鄉，妳們曾經居住在壹個叫塔納古斯的地方。”
　　沃古斯那難以作出太多表情的外星人臉龐上終於有了鮮明的表情，他雙眼圓睜：“妳怎麽知道這個？”
　　伊麗莎白這時候就站在倆人不遠處，小惡魔擡頭看看郝仁又看看沃古斯，嘀嘀咕咕：“仁叔叔其實不用說出來的，妳要瞞著也沒人知道啊。”
　　“我責任心受不了。”郝仁擺了擺手，“我多少是個教皇，這是正面角色，正面角色妳知道麽？我得對得起自己的人設！沃古斯，妳對塔納古斯了解多少？”
　　老族長心頭泛起無數猜測和聯想，郝仁在提起這個名字時的態度和旁邊那只小惡魔說的話都讓他想到太多東西了：“我……事實上我們都只能從前人留下的資料裏知道這件事，而且我們從未對外公布過。我們知道自己的故鄉是壹個叫塔納古斯的地方，但那裏發生了大災難，於是我們的先祖從家鄉流落到了這個星球。至於災難的內容……古代資料盤上說的是壹種生態災難。”
　　“嗯，果然這樣，妳們比其他異類基礎要好壹些，起碼大致知道自己是從其他地方來的。”郝仁之前的壹個猜測再次得到證實，那就是不同的種族在被黃金圓盤帶來的“弒神大罪”汙染時受到的影響並不相同，即便他們同為女神造物也大有不同，霍爾萊塔來的異類們幾乎完全喪失了有關故鄉的記憶，但塔納人還隱約知道自己是從哪來的，只是他們並不知道自己穿越至這裏的真實經過，“那麽妳們知道塔納古斯具體在什麽地方麽？”
　　“安卡特羅家族千百年來的夙願就是找到故鄉。”沃古斯微微搖頭，“但我們無能為力。這顆星球並不適合我們生存，我們盡可能改造自己的基因才適應了這裏的水和空氣，卻沒辦法重建大多數其他的工業和科技。妳們之前見到的那個地下休眠設施就是兩千多年前的家族領袖為此做出的最後壹次嘗試：我們想要建造壹艘大型飛船，去太空尋找線索，但後來計劃還是擱淺，難題太多，只能放棄。”
　　郝仁是猜測過地下的那個冷凍休眠艙是某艘飛船的壹部分，但他原本還以為那東西和海妖之城壹樣，是塔納人穿越過來的時候自帶的，可沒想到那東西是後來建造：“兩千年前？妳們打算去太空？這計劃可比其他異類家族大氣多了……不過妳們又不知道塔納古斯的坐標，就麽冒冒失失飛出去不是瞎撞麽？”
　　“當時正值神話時代崩潰，很多人壹度對未來失去希望，我們覺得這顆星球上已經沒什麽值得堅守的東西了，而且當時的壹部分學者認為火星或者火星的衛星上可能有故鄉世界的線索，所以先人們才建造了飛船。”沃古斯解釋道，“當然，這最後還是無疾而終了。”
　　郝仁心說幸虧這幫行動力超強的塔納人當年放棄了這個想法，他們要找的老家可不是坐著飛船就能到的……反而如果他們回頭找找，在西伯利亞倒是能找到壹扇回家的小門。
　　然而很多事情沒有“如果”，安卡特羅家族連飛船都造了壹半，卻還是沒想到回家的秘徑就在這顆星球上。
　　郝仁嘆了口氣：“其實我去過妳們家，妳們家好長時間沒人住，已經全球回歸原始了……”
　　他把有關塔納古斯的事情和自己工作上的壹些無關緊要的東西慢慢告訴老族長，莉莉遠遠地看到了這壹幕，順手拽住路過的薇薇安：“房東那幹啥呢？”
　　薇薇安想了想：“二手房中介不小心登錯房號把別人的房子租給了外來務工人員現在正跟房主解釋情況呢。”
　　莉莉在地上劃拉了半天公式，擡頭瞪著眼：“嗷？”
　　其實就跟小惡魔說的壹樣，郝仁真想要避免麻煩很簡單：他把這事兒瞞著就行，不管能瞞多久吧，反正沃古斯和其他塔納幸存者們是沒機會自己查明故鄉下落的。而且實在不行的話他還可以編壹套謊言把塔納古斯星球的事情遮掩過去——比如說那顆星球已經炸了，徹底斷絕塔納人回家的念頭。
　　但這些都不是郝仁的風格。
　　他平常蔫頭巴腦看著沒啥魄力，但在大是大非的問題上那也是壹號人物的，而且他也知道，哪怕自己徇私也沒用：頭頂上還有個女神12345呢，那個吉利號女神別的時候不可靠，但在公務上真敢六親不認的……所以這時候最聰明的做法還是正面解決，把事情都攤開了說，而且這也符合郝仁的風格。
　　反正都這樣了，慫個蛋——這就是他的風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