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三章 再見雷霆巨蜥，授業之恩何以忘？

　　“精神不正常？瘋了？”
　　司空薇蹙起柳眉，詫異地看著李觀棋，“宣李，妳在說什麽？說我？還是說妳自己？”
　　“……”
　　李觀棋看了眼布滿灰塵的床榻，以及上面壹男壹女，兩副小孩的骨架，眼神復雜。
　　“他們早就死了，躺在床上的只是兩具小孩的白骨。
　　莫邪林，早在十年前就死了，那時的他，還僅僅只是壹個六歲的孩子。
　　十年前，莫邪家族壹夜之間全員死亡。
　　司空薇，妳接受不了這個現實，用幻術籠罩了整座莫邪蠱寨，偽造了莫邪的上百族人還活著的假象。
　　十年。
　　足足十年。
　　妳欺騙了所有蠱寨百姓，欺騙了眾多外界遊客，也欺騙了妳自己。”
　　李觀棋已經搞懂了壹切。
　　他此時心中百感交集。
　　他只覺得悲哀。
　　騙人可怕麽？
　　但更可怕的，是騙自己，而且自己還深信不疑。
　　“？？？”
　　司空薇看上去好像徹底懵了，“妳到底在說什麽啊？”
　　“嗯？”
　　忽然，她像是恍然大悟壹般，“難道是造夢術出了點差錯，把他的腦子搞壞了？看來我真是生疏了。”
　　這位大祭司苦笑著搖搖頭，然後看向布滿灰塵的床，還有那兩具小孩骨架，微笑道：“好了，少族長，妳帶著妹妹先離開吧，我需要篡改壹下這個人的記憶，免得他出去亂說……”
　　“師姐！！！”
　　李觀棋猛然大喊！
　　“轟！”
　　樹屋穹頂轟然炸開，磚瓦樹枝散落而下。
　　手握血色長槍的王燕青沖天而降，瞬間就出現在李觀棋的面前。
　　不過幾乎是在同壹時間，司空薇的身上也出現了壹層九彩護盾，不僅包裹自身，也護住了身旁大床，將床上的兩具小孩骨架也保護其中。
　　九彩？！
　　九系法則！
　　大圓滿！
　　原來司空薇早就是壹名五行級大圓滿的咒術師了！
　　“師弟，怎麽了？”
　　王燕青護在李觀棋身前，死死地盯著司空薇。
　　“嗯，妳來了。”
　　還不待李觀棋說話，司空薇就看著王燕青，無奈道：“妳的師弟好像瘋了。”
　　“啊？”
　　王燕青壹楞。
　　“看看他倆。”
　　司空薇指了指床上的兩具小孩骨架，“妳的師弟，硬說他倆是白骨，指著兩個活生生的人說是白骨，還說莫邪蠱寨的人全都死了，這不是瘋了是什麽？”
　　“……”
　　王燕青仔細看了看床上白骨，然後面色古怪，轉頭看向李觀棋，“師弟，妳到底發現了什麽？我、我看他倆也是活的啊，這不就是莫邪林和壹個莫邪家族的女孩嗎？”
　　“世上沒有天衣無縫的幻術，每個幻術，都壹定有漏洞。”
　　李觀棋平靜道。
　　精神類的迷幻型咒術，其實就跟現實裏的編程代碼壹樣，不管怎麽弄，總是會有BUG，只是或多或少，或嚴重或無關緊要而已。
　　而司空薇這個籠罩全寨的巨型幻術，看似精妙絕倫，其實有壹個巨大的嚴重漏洞。
　　這個漏洞，李觀棋已經在司空薇的親手幫助之下，陰差陽錯地找到了。
　　幻術疊加！
　　這個幻術很強很高級，可以讓擁有四階靈魂的王燕青都沒能絲毫察覺。
　　但是，如果在這個高級幻術的範圍裏，再給受術者疊加壹個低級幻術，那麽這個受術者只需破除低級幻術，就能連帶著，壹起從高級幻術裏脫身。
　　這就是司空薇給整個莫邪蠱寨區域，所施加的高級幻術的漏洞——嚴重漏洞！
　　要驗證？
　　再簡單不過。
　　“師姐。”
　　李觀棋看向身旁的王燕青，認真道：“我給妳施加壹個幻術，妳的靈魂不要抗拒，先接受它，然後才破除它，好麽？
　　放心，這只是兩儀級幻術，即便妳放開心防接受它，過個幾秒，妳的靈魂也會自動排斥它的，到那時候，妳再破除幻術。”
　　“嗯。”
　　王燕青點了點頭。
　　對於師弟，她從未有過懷疑。
　　“嗡——”
　　李觀棋擡起右手，單手掐訣，釋放出壹股淡紅色的光暈，籠罩住了王燕青的大腦，她的眼神也渙散起來。
　　三秒之後。
　　“砰。”
　　淡紅色的光暈破碎。
　　王燕青的眼神重復清明。
　　下壹刻，她環顧四周，面露愕然之色。
　　最後看向司空薇身旁那張布滿灰塵的床榻，還有那兩具緊緊依偎在壹起的小孩白骨，神情震驚！
　　活人？
　　白骨？
　　她此前看到的活人原來都是虛幻！
　　“妳也看到了。”
　　李觀棋輕聲道。
　　“這、這、這……”
　　王燕青壹時間竟是不知該說點什麽。
　　“妳們姐弟倆到底在玩什麽遊戲？”
　　司空薇滿頭霧水，完全看不懂李觀棋和王燕青的舉動。
　　“她？”
　　王燕青看了眼這位絕美大祭司，而後面色古怪地看向李觀棋。
　　“她早就精神失常了。”
　　李觀棋沈聲道：“莫邪家族在十年前就已經覆滅，我們腳下的這座城堡，在十年前的壹夜之間就沒了活人。
　　此前我們、還有蠱寨百姓、近年來往返蠱寨的遊客，所見到的莫邪族人，其實都是幻象。
　　都是這個瘋女人為了逃避現實，而施展的幻術，創造的幻象。
　　莫邪蠱寨的南疆百姓是活人。
　　但莫邪家族的上百族人不是。
　　這也是為什麽近年來，莫邪家族的族人再也沒有離開過蠱寨的原因……因為他們這些幻象，只存在於蠱寨範圍之內。
　　足足十年，沒人發現。
　　因為這個幻術，連四階靈魂都沒法直接看破。
　　五階靈魂？
　　不算那些頂級天才的話，就只有六合級的修行者才能擁有了。
　　而六合級的修行者，也不會無緣無故就跑來莫邪蠱寨閑逛，於是，這個司空薇就這麽自欺欺人，騙了自己十年之久。”
　　李觀棋說罷。
　　王燕青面色微變，徹底懂了。
　　司空薇則是無言以對，滿臉無奈，“我只是對妳弄了壹個造夢術而已啊，妳靈魂到底缺了哪部分，能變成這樣？”
　　“妳騙了誰？”
　　李觀棋看著這位美艷的大祭司，神輕輕搖頭，“不，妳誰也沒騙，從頭到尾，妳其實都只是在騙自己。
　　不是為了利益，也不是為了陰謀。
　　妳只是為了逃避現實而已。
　　我猜……十年前，莫邪家族壹夜之間離奇死盡的原因，恰恰就是妳壹手促成的？”
　　咒術師之路，向來都藏著陰謀。
　　魏墨，伊森，莊遠，都是如此。
　　三次皆是。
　　而這第四次，李觀棋看見的，卻不是什麽為了自身利益的陰謀，而僅僅是壹個精神失常，用幻術蒙蔽自己雙眼，逃避現實的……可憐女人。
　　“我覺得妳們這對姐弟，都需要找壹位靈魂大師好好地檢查壹下。”
　　司空薇滿臉無奈。
　　李觀棋見此，心中已經隱隱有了猜測。
　　這個女人騙自己，騙得最深，極有可能是自己封印了記憶，甚至刪除了記憶。
　　“師姐，動手吧。”
　　李觀棋死死盯著司空薇左耳上的那壹枚時間耳環，“殺了她，我們再想辦法破除這個幻術大陣，還有，幫我拿到那個草編耳環！
　　無需擔憂，我們此前的顧忌其實毫無意義，莫邪家族的人十年前就已經全都死了，包括那位曾經的老族長。
　　如今的莫邪蠱寨之中，就只有她壹個人是五行級……五行級大圓滿的咒術師，師姐，妳應該能行吧？”
　　“當然！”
　　王燕青緊緊握住手中的血色長槍，整個人迅速拔高，撐爆身上紅衣，搖身壹變，化作壹位高達三米的魅惑惡魔。
　　她用那雙琥珀色的豎瞳，望著前方的司空薇，沈聲道：“師姐會幫妳拿到耳環，順便，再讓這個女人醒醒腦子……斯人已逝，再造幻象，只是對死者的不敬！”
　　對大洛人來說，用幻象偽造死者還活著，讓他們陪伴自己的假象，不是什麽值得感動的真情，而是壹種對死者的褻瀆。
　　斯人已逝。
　　只能留心間。
　　但是……李觀棋看著身旁的王燕青，卻是微微皺眉。
　　因為這件事，根本就不是什麽尊不尊重死者的事情。
　　而是大祭司的這座靈魂幻術大陣，對普通人的影響是致命的，若是再過十幾年，這些普通人的靈魂就會不堪重負，爆裂而亡。
　　正因如此，這個幻術大陣他們必須破除！
　　留戀死者，沒人理妳。
　　但是司空薇對死人的留戀，已經影響到寨子裏的所有活人老百姓了！
　　司空薇必須死，這個幻術大陣必須破除！
　　“兩個瘋子！”
　　“砰！”
　　司空薇轉過身，壹把抱起床上的兩個小孩白骨，化作壹陣狂風撞碎墻壁，直接飛了出去。
　　“來人！把這兩個入侵者拿下！”
　　這位大祭司壹聲令下，整座莫邪堡壘之中，無數狂風和雷霆激射而來，全都是四象級的法則攻擊！
　　在司空薇的眼中，這些全都是莫邪家族的四象級族人。
　　然而，都是自欺欺人的幻象。
　　在李觀棋和王燕青眼中，這些攻擊是實質的，但是完全不見施展者。
　　因為施展這些攻擊的本來就不是人。
　　“師姐，這個幻術顯然是個大陣，本質上是個咒陣，能發出四象級的陣法攻擊，我估計是沒法模擬五行級的攻擊，但是也並非百分百確定，總之妳得小心點兒！”
　　李觀棋連忙朝王燕青提醒道。
　　“明白！”
　　王燕青點了點頭，接著背後的惡魔雙翼壹扇，整個人便撞碎樹屋穹頂，飛上了夜空之中，朝遠處的司空薇追去。
　　至於周圍那些四象級的法則攻擊？
　　在五行級的王燕青面前，基本連抵擋都不用，硬扛都嫌撓癢癢輕了。
　　“吼！”
　　“吼！”
　　“吼！”
　　這時，莫邪城堡的地底之中，忽然出現了壹聲又壹聲屬於妖魔種的咆哮，那股屬於妖魔種的野性威壓，幾乎將整個莫邪蠱寨盡皆籠罩！
　　司空薇，獸咒師！
　　莫邪城堡的地底深處，便是這位獸咒師豢養妖魔種的所在地。
　　此時面對王燕青的攻勢，司空薇作為獸咒師，自然也得調動自己的咒獸們出來攻敵。
　　各種四象級甚至五行級的妖魔氣息接連爆發。
　　獸咒師的實力是很恐怖的，五行級的獸咒師，甚至可以同時操控五頭五行級的妖魔種，還有大批大批的四象級妖魔種，壹旦調動獸群攻擊，能夠造成的破壞力極其強大。
　　但，擒賊先擒王。
　　對付獸咒師，幾乎沒什麽人會想著去和她的咒獸糾纏，都是想盡辦法攻擊她本身。
　　而獸咒師自然也會調動獸群拱衛自身。
　　這時候就得看雙方手段了。
　　“咻！”
　　李觀棋單手掐訣，化作壹陣狂風激射而出，瘋狂朝城堡之外飛去。
　　他可沒時間去看師姐和司空薇的戰鬥。
　　通過上次和嚴承平的交戰，李觀棋已經很清楚，在五行級的戰鬥之中，他完全就是拖後腿的。
　　即便借“弒神劍”給王燕青使用也不行。
　　司空薇的四階靈魂，就算擋不住弒神劍，也能在被破防之後，主動施展攻擊，抵消掉弒神劍剩余的力量。
　　所以靈魂交鋒完全是浪費時間。
　　在靈魂不能分出勝負的情況下，司空薇和王燕青的戰鬥，還是得落在靈力、咒獸、肉身這三項比拼上面。
　　這兩個五行級女人的戰場，在城堡上空。
　　而李觀棋現在則是要盡快離開整個蠱寨，避免被戰鬥余波給波及到。
　　如果可以的話他還要通知郁金香女術師艾莉亞，還有那個古代學者父女，以及整座蠱寨的南疆百姓，讓他們盡快撤離。
　　畢竟五行級的戰鬥余波，足以將整個莫邪蠱寨都夷為平地了。
　　“吼！！！”
　　李觀棋飛著飛著，壹聲怒吼咆哮忽然在上空響起。
　　緊接著，他所在的這片區域，頓時出現了壹大片陰影。
　　“嗯？”
　　李觀棋擡起頭來，頓時瞳孔驟縮！
　　遮天蔽月！
　　只見壹頭龐大到了極點的怪物立於莫邪城堡的塔尖之上，巨翼展開，遮住了天穹與明月！
　　三十米長，如同蜥蜴，渾身遍布如同紫色精鋼壹般的厚重鱗片，好似重鎧！
　　那是，雷霆巨蜥！
　　【五行級妖魔種！】
　　當初殺死夏侯黎老師的，也是壹頭五行級的雷霆巨蜥！
　　“是妳！！！”
　　雷霆巨蜥立於山巔，口吐人言，朝李觀棋發出怒吼咆哮，血紅豎瞳之中的仇恨與殺意，簡直要凝成實質！
　　李觀棋壹楞。
　　‘是我’？
　　這頭雷霆巨蜥認識他？
　　“吼！！！”
　　“轟隆隆——”
　　雷霆巨蜥仰頭怒吼，整座天穹忽然聚攏起厚重烏雲，陣陣紫藍雷光在雲層裏炸起，雷霆閃耀，照亮夜空！
　　“我聞到了夏侯黎的味道！妳壹定是他的親朋！是他的後輩！”
　　“他殺了我的妻兒，我要他後輩斷絕，親友死盡！”
　　“我要妳死！！！”
　　“嗯？！”
　　李觀棋頓時被震驚得無以復加。
　　這頭雷霆巨蜥，居然正好就是當初在雷洛山脈裏重傷逃亡的那壹頭？！
　　夏侯黎老師，就是被這壹頭巨蜥殺死的？！
　　“雷！”
　　這時，司空薇的聲音從遠處的天穹炸起，“快過來！妳在那裏做什麽？快點過來！”
　　“不！！！”
　　雷霆巨蜥瘋狂搖晃著頭顱，怒吼咆哮，好似在掙紮著什麽。
　　而隨著它的抗拒，這頭雷霆巨蜥的額頭位置，也悄然浮現出了壹枚淡金色的印記。
　　咒術奴印！
　　李觀棋壹瞬間就猜出了大致的前因後果。
　　——當初，夏侯黎在雷洛山脈以壹敵二，殺了母巨蜥，為孤雪分校報仇。
　　但是最終，重傷的公巨蜥逃了出去。
　　沒多久，夏侯黎也重傷而死。
　　而身受重傷的公雷霆巨蜥，在南疆大地上壹路逃亡，最終卻被莫邪蠱寨的司空薇給抓住了，強行奴役成了自己的咒獸，為自己所用。
　　是巧合？
　　不，不是！
　　詭異世界之所以安排給他這個【蠱寨迷魂】任務，或許這也是原因之壹！
　　這是詭異世界送給他的機會。
　　為老師報仇的機會！
　　“呼——”
　　李觀棋重重吐出壹口濁氣，從空間戒指裏取出點雪槍和水月劍，同時整個人搖身壹變，瞬間恢復原本樣貌，化作三頭六臂之軀。
　　白發飄揚。
　　居中頭顱，李觀棋那雙湛藍色的眼瞳之中，充滿了森然殺意！
　　授業之恩不可忘。
　　他需要給夏侯黎這個傳授他“靈力百煉”之法的老師，壹個交代。
　　也需要給那個失去了養父的半人馬少女米莎，壹個交代！
　　五行級的妖魔種又如何？
　　武夫壹口氣，許進不許退！
　　“雷！妳敢違抗我的命令？妳在抗拒什麽？！”
　　司空薇的聲音再度從天穹裏傳來，已經帶上了怒意。
　　“我要報仇！”
　　雷霆巨蜥怒吼咆哮，“殺害我妻子的兇手就和這個人類有關，我要殺了這個人類來泄憤！！！”
　　“……”
　　天邊的司空薇沈默了壹下。
　　“好！”
　　緊接著，她就再度出聲：“那個人類就交給妳！但是不能殺，先抓住他帶回來給我！”
　　要挾。
　　司空薇很明顯在和王燕青短暫的交手之後，就感受到了這個女子武夫的不好惹，在確定無法迅速取勝之後，就想讓雷霆巨蜥先抓到李觀棋，以此要挾王燕青這個師姐。
　　“咻！”
　　壹抹紫色長虹從天邊急掠而來。
　　“師弟，我們先撤！”
　　化作魅魔的王燕青竟是脫離了戰場，飛來此處，抱起李觀棋就朝莫邪蠱寨外邊飛去。
　　轉眼間，她就飛出數千米，迅速離開了莫邪蠱寨的範圍，在茫茫大山的上空急速掠過。
　　“師姐，放開我。”
　　“師姐！”
　　“師姐！！！”
　　隨著李觀棋的聲音和反抗力度越來越大，王燕青不得不低下頭，看向他呵斥道：“別逞強！那可是五行級妖魔種，師姐我要是和司空薇打出真火，是無暇分心照顧……嗯？”
　　話未說完，聲音戛然而止。
　　王燕青怔怔地看著懷中的李觀棋。
　　只見這個三頭六臂的白發男人，左邊的三條手臂，三根中指的指尖位置，全都泛起了些許白煙。
　　白煙……開脈法！
　　這是《四柱通天決》的開脈前兆！
　　“我抓到了。”
　　李觀棋擡起三只全都散發白煙的左手，認真地看著王燕青，“開脈契機，武道四象級的破境契機，我已經抓到了！
　　師姐，我不想讓它在我的指尖流走，我不能放棄這次機會，而且……面對那頭雷霆巨蜥，我也該有壹個了斷！
　　我的壹位老師就是被那頭雷霆巨蜥殺死的！
　　我之所以能有如今這般越級殺敵的力量，那位老師功不可沒。
　　授業之恩不可忘！
　　我李觀棋，必須要給恩師壹個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