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六章 完全相同的未來
全球詭異 by 折戟岑沙
2023-5-11 22:19
“啊?”
李觀棋此言壹出,旁邊的七位國柱皆是微微壹楞。
“妳認識他的嫡長子?”
剛剛那個說話的女子半神,茫然地看著李觀棋,然後又詫異地看了眼魏天河,“老魏,我記得妳的大兒子不是5歲就死了嗎?這位武帝居然能認識妳的大兒子?!”
“閉嘴,姬玉!”
魏天河沈聲大喝。
這位女子半神頓時聳了聳肩,倒也真的沒繼續說什麽。
大洛八國柱之壹,姬國柱,姬玉,攀關系的話,魏天河其實是她的姐夫。
不過這種世家豪門的所謂聯姻關系,最是底線靈活,在需要的時候,大家借著聯姻名頭組成同盟,共謀利益,不需要的時候,管妳什麽親戚不親戚,該殺照樣殺。
“他現在過得怎麽樣?”
魏天河走到李觀棋面前,兩米多的雄壯體型,甚至能讓他稍稍俯視李觀棋。
這位半神武夫沒有開口,而是用靈魂傳音進行提問。
“我還以為妳聽見這個名字之後,會很惡心,或者很憤怒。”
李觀棋微微皺眉,同樣選擇以靈魂傳音來回答,“畢竟,妳們大洛人不都是這副德行麽?至少妳堂堂魏國柱不是例外,當初下令雪藏魏墨的人,不就是妳自己?”
“時間會沖淡很多事情。”
魏天河聽得此言,眼神頓時黯然下來,神情復雜,“直到他在12歲那天,忽然消失的幾年後,直到我又生了幾個孩子之後,我才終於明白,那個孩子不僅僅是惡心的殘廢,也不僅僅是惡心的咒術體質,他還是我的兒子,我的第壹個兒子。”
“……”
李觀棋沈默著。
魏天河今年八百多歲了。
然而魏墨在八十多年前才出生。
魏天河壹生不好女色,或者說他對各種玩樂都不怎麽感興趣。
他此生只好兩件事。
武學。
爭權。
除了修煉武學之外,他最喜歡的就是在朝堂之上的爭權奪勢。
正因如此,魏天河這個人是直到七百多歲的時候,才終於和當代姬國柱的姐姐結婚,進行了壹番政治聯姻,然後生下來壹個繼承魏家異血的兒子。
可這個被他取名為魏墨魏丹青的大兒子,天生異血淡薄,異血天賦很差。
魏天河對此不以為然,甚至在異血檢測結果出來的那天,還放下豪言說,他堂堂魏國柱的兒子,就算天賦再差,也自有他這個老子來保壹世榮華富貴。
可他沒想到,真正的結果比這還差。
魏墨的異血越來越淡薄,幾近於無,並且身高發育也越來越慢——他終於被確診了侏儒癥,以及體內具備術式器官的存在。
他魏國柱的大兒子,是個最“惡心”的咒術體質。
“妳後悔過?”
李觀棋看著面前的魏天河,忽然問道。
“後悔過。”
魏天河低著頭,神情黯然。
“我很高興能得到這個回答。”
李觀棋輕輕搖頭,“但很可惜,沒意義了,後悔是這個世界上最沒意義的事情,他什麽都改變不了,事實就是事實,事實就是妳對妳的大兒子,毫不留情,給了他壹個糟糕至極的童年。
魏墨5歲那年,被確診為侏儒癥,確診有咒術天賦之後,就被妳對外謊稱夭折,雪藏起來,關在壹間偏僻的小院裏,從此再未見過妳和妳的妻子壹面。
妳只派了壹名仆役照料他。
而他,卻受盡了那個仆役的白眼欺淩。
壹年到頭,他只有在生辰那天,才能在遮蔽面容的前提下,被仆役帶著去街上逛壹圈,這是他壹年裏,唯壹能夠離開小院的壹天。
這是妳這個做父親的,親手送給魏墨的童年,悲慘又絕望。”
“那他有壹個美好的成年嗎?”
魏天河擡眸看向李觀棋,眼中滿是希冀,“他是被咒術學院偷偷帶走的,對麽?那群咒術師發現了他優秀的咒術天賦,所以把他帶走了,所以妳才會認識他,他在咒術學院……過得好嗎?”
“不。”
李觀棋仰起頭,望著夜幕之中的漫天風雪,輕聲道:“魏墨在12歲那年的生辰,被壹個姓嬴的人帶走了。”
“嬴?”
魏天河的血色瞳孔驟然壹縮,“嬴梟?!”
“嬴梟的天賦,全是掠奪魏墨而來。”
李觀棋看著這壹位大洛國柱,沈聲道:“是嬴梟帶他逃離了洛京,教他修煉,教他咒術,讓他在壹個尊敬咒術師的環境中,度過了十三年無憂無慮,非但不受人白眼,反而受人敬畏的日子。
但這壹切都是有所求的。
嬴梟的真正目的,其實就是掠奪魏墨體內的通幽之血。
而他成功了。
魏墨僅僅過了十三年的好日子,然後就被嬴梟親手奪走了壹切,他失去了咒術天賦,修為狂跌,最終淪為壹個不到壹元級的落魄老人,隱居南疆,準備老死在那蟲蛇密布的貧瘠之地,結束自己這悲慘的壹生。
而他在老死之前的幾個月,遇到了我。
他收我為徒,教我咒術……然後,他發現了我的咒術天賦,他想奪舍我,就像當年嬴梟對他所做的壹樣。
但也許,也許是魏墨中途心軟了,又也許,是魏墨比起奪舍成功,其實他更想在壹個似是而非的年輕人身上,看見他當年的影子,看見相同命運的不同結局。
最終,他看見了。
那是不同的結局。
我擺脫了被奪舍的命運,我、我親手殺死了他,殺死了我修煉生涯的第壹位師父。”
講到這裏,李觀棋停了下來。
而魏天河的表情,也從壹開始的震驚和憤怒,逐漸變成了悔恨與悲傷,嘆息不止。
“人心之中的成見,是壹座大山。”
李觀棋環顧四周,看著周圍的這幾百位大洛人,輕聲道:“這句話,放在大洛王朝,最合適不過,也許洛始皇個人的歧視觀念,起初是通過禦天長城影響到所有大洛人,但或許隨著時間的推移,歧視咒術師的,早就不是什麽長城,而是大洛人自己了。
就因為這毫無緣由的歧視觀念,這片土地三千年來到底發生過多少悲劇。
真是……可笑又可恨。
魏天河,妳知道嗎,嬴梟想對大洛人實施人種滅絕,徹底殺死所有大洛人,以此來完全抹殺這股歧視觀念,這計劃當然荒謬,但我看過他的童年經歷,我雖然不認同他的想法,但我很清楚,他為什麽會產生這種想法。”
“放心,大楚不是大洛。”
忽然,壹道女子輕笑聲響起,“從今以後的大楚王朝,不會有這種歧視觀念,要是有人敢歧視咒術師,我就把他變成惡魔奴隸,強行改變思想就好啦。”
聽見這道聲音,魏國柱的身軀頓時壹顫,低下頭,擦了擦眼角,強行將原本的悲傷神色,換成面無表情。
李觀棋則是眼眸微瞇,轉頭朝不遠處的那片黑霧望去。
只見黑霧漸漸散去,王燕青和小嬴霜這壹大壹小的身影,緩緩浮現在他的視線之中。
此時的王燕青已經不再穿青色華裙,而是換上了壹襲金色的帝袍,繡有星月和山川湖海的圖案,唯獨沒有太陽。
她並未戴什麽帝冕帝冠,而是將滿頭黑發進行了精心梳理,她依舊將壹部分頭發散落在背,而梳理盤起的那部分,則是用眾多珠寶和珠釵點綴,就連額頭位置也有壹片漂亮的紅寶石額飾,看上去美麗高貴到了極點。
至於粉黛?
李觀棋看不出王燕青有沒有化妝,不過她原本的唇色就已經鮮紅如血,再加上白皙肌膚和絕美容顏,本就無需什麽粉黛加持。
而王燕青身旁的小嬴霜,懷裏抱著壹柄比自己人還高的雪白長劍。
她姑姑的銀霜劍。
王燕青履行了諾言,打扮完之後,也將這柄劍還給了小嬴霜。
此時的小嬴霜,當然也壹改原本的“落魄農村女娃”形象,洗幹凈了臉蛋,換上了壹套金綠相間的漂亮長裙,金色基底彰顯高貴身份,綠色花紋則是凸顯幾分孩童的天真童趣。
雖然此時的小嬴霜,看上去完全沒什麽孩童天真,只有壹張不爽到了極點的小臉蛋。
除此之外,李觀棋還註意到,她那原本不長的過耳短發,竟是被王燕青梳成了兩條垂在胸前的麻花辮……接發了?還是用什麽丹藥強行催發生長?
李觀棋不知道。
他只知道,如此壹來,此情此景,就和時空之心看見的未來畫面近乎完全相同了。
【開啟“預言”能力之後,我看不見太多細節,但是我看到,那個未來畫面的最後,是在壹座很高很高的山巔,周圍都是雲。】
【天空很黃很暗,可能是日出,也可能是日落。】
【山巔上有個類似祭壇的東西,祭壇最中央有金色的光,但卻是火焰形狀的,金色的火?】
【我不確定,這些東西應該與妳的預言需求無關,所以我看到的很模糊,根本看不清。】
【王燕青和妳的預言需求有關,所以我看得很清楚,她穿著金色帝袍,變漂亮了很多很多,簡直和當年壹個地下壹個天上,現在完全就是傾國傾城的級別。】
【她身邊還站著好多好多身影,但是很模糊,我看不清。】
【妳的手裏還牽著另壹個身影,很模糊,我看不清,但很小,就到妳膝蓋旁邊,應該是個孩子,好像還紮著麻花辮?】
小嬴霜的麻花辮。
王燕青的帝袍。
雪山上的眾多人影。
至於山巔祭壇和昏黃天空……
“天要亮了。”
李觀棋仰起頭,透過漫天風雪,看著逐漸發生變化的天色,輕聲自語。
那座所謂的山巔祭壇和金色火焰,應該就是王燕青要小嬴霜在天亮之後,以嬴氏皇族身份去點燃的大洛帝炎。
大洛王朝的皇權禪讓儀式,似乎比北莽王庭的更加繁瑣些。
“妳滿意了吧女魔頭?別碰我!!”
這時,小嬴霜皺著小鼻子,甩開王燕青的摸頭,抱著懷中的銀霜劍,滿臉煩躁地朝李觀棋走了過來,還時不時扯壹下胸前的兩根麻花辮。
被壹個自己視為仇人的家夥整理妝容,想想也知道不是什麽值得開心的事情。
不過,最開始魏國柱派人追殺她和她姑姑的時候,大洛這邊還完全沒王燕青的戲份,那時還完全是八國柱自己對嬴氏皇族的追殺,她姑姑的仇,得算在魏國柱身上,跟王燕青沒半點關系。
也就是說,對小嬴霜來說,她與王燕青的仇恨,就僅僅只有那個探子,“灰鴉哥哥”而已。
不過,短短半天的相處,她與這個灰鴉哥哥的感情有多深……其實很難說。
只怕對於小嬴霜而言,這份仇恨其實更多的是出於責任感而已。
她對王燕青的仇恨,真要深究剖析的話,其實不是因為【我和灰鴉哥哥感情很深,妳派人殺了灰鴉哥哥,所以我要殺了妳,報仇雪恨】。
而是【灰鴉哥哥想救我,而妳卻派人殺了灰鴉哥哥,所以我要殺了妳,為他報仇】。
這個自己給自己取名為嬴霜的小女孩,雖然年僅9歲,但對於這方面的價值觀,已經逐漸成型。
李觀棋其實挺欣賞這點。
“她非要給我弄這什麽鬼辮子!”
小嬴霜抱著銀霜劍走到李觀棋面前,扯了扯胸前的兩根麻花辮,滿臉不悅。
“不好看嗎?”
另壹邊的王燕青笑了笑。
“醜死了!”
小嬴霜惡狠狠地瞪了她壹眼。
“醜?”
王燕青聽得此言,神情忽然變得恍惚起來,“我很久以前就想著,要生壹對龍鳳胎,得是哥哥和妹妹,這樣哥哥就能有責任感,我會教他習武,教他保護自己的妹妹。
然後我會把妹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讓她穿天底下最好看的小裙子,還要親手給她梳壹對可愛的麻花辮,我覺得這發型很可愛呢……只可惜,我這輩子應該都沒機會擁有自己的兒女了。”
“不,妳當然還有機會!”
聽得此言,李觀棋連忙上前,邁步朝王燕青走去。
或許這就是壹個喚醒真正師姐的契機?!
“止步!”
旁邊的幾大國柱頓時擋在了他的面前。
“砰!”
話音剛落,這幾個半神級的異血武夫,就好似被壹股無形的力量強行拋飛壹般,竟是直接被硬生生甩飛了數萬米之遙,如同炮彈般撞向天邊雲海,消失不見。
李觀棋站在原地,茫然地望著這壹幕。
因為他什麽都沒做……
是王燕青。
李觀棋轉過頭,疑惑地看著眼前的這壹位大楚女帝。
國柱們想保護她,卻反而被她丟走了?
“妳剛剛說什麽?”
王燕青邁開腳步,主動朝李觀棋走來,湊到他面前,微微仰頭,笑眼彎彎,“我還有機會擁有自己的子嗣?怎麽,妳該不會是想說……妳要來幫我這個忙吧?嗯?我的,好,師,弟?”
“不。”
李觀棋看著王燕青,嚴肅道:“是妳的丈夫。”
“師姐,赤元安,他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