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九章 北莽王城，故人追憶

　　清晨，日出東方。
　　在阿雅貝爾大草原的最中央位置，有著壹座歷史長達2000年的巍峨巨城——北莽王城！
　　近2000年來，這座王城壹直都是整座草原的中心，各種意義上的中心，無論是地理、軍事、政治、商業……等等等等，提到草原，就必然得提起這個傳奇之地。
　　作為北莽王庭的主城，這座巨城的城墻，整體呈現壹股青灰色，遍布斑駁刻痕，此時在晨曦的照耀下，那些痕跡顯得更加清晰，仿佛是歲月流逝的證明。
　　壹位位身披黑色鎧甲，手持槍盾的王庭士兵，值守在城墻之上，腰桿筆直如松，巡視著王城內外。
　　此刻北城門大開，草原人和各族獸人組成的進城隊伍，如同壹條長龍般見首不見尾。
　　在草原上的其它地方，大都是獸人比草原人多，而在這座王庭主城，則是草原人占據了絕大多數。
　　“吼！！！”
　　忽然，天邊響起壹道震天撼地的龍吼聲，驚得王城內外的百姓，還有那城墻之上的眾多守城士兵，壹時間全都心慌不已。
　　所有人循聲望去，然後就看見了這輩子或許都不會遺忘的壹幕。
　　只見遠方天穹，在太陽的光芒照耀下，壹頭渾身遍布黃金龍鱗的金色應龍，拍打著黃金羽翼，咆哮著破雲而出，以驚人的速度從遠處天邊朝北莽王城飛來！
　　其速度之快，堪稱眨眼即至王城上空！
　　黃金應龍——凱德！
　　這頭巨龍的頭頂上，還有兩道人類的身影壹前壹後。
　　壹位白發藍瞳，身穿黑衣的人類，負手而立，就那麽站在金色應龍的頭頂上，俯視著腳下這壹座巍峨巨城。
　　在這陽光明媚的時刻，天可汗，君臨北莽王城！
　　而他身後，則是站著壹位身穿白裙的紅發女人，在狂風的吹拂之下，滿頭紅發飄揚亂舞。
　　李觀棋，以及化作人形的龍戟。
　　“有點高調。”
　　龍戟望著那些驚慌無比的守城士兵和王城百姓，嘴角微勾，“說實話，我壹開始還以為妳又要帶著我去排隊進城呢。”
　　“李觀棋可以排隊，他無所謂，但天可汗不行。”
　　李觀棋淡淡道，“如果可以，選擇偷偷進城其實是壹種更好的方式，但我接下來要做的事情，需要更加浩大的聲勢來協助，正因如此，很多事情都要換壹種角度來思考，要用更加高調的方式去進行……嗯？”
　　說著，他忽然眉頭壹皺。
　　“不對勁啊。”
　　龍戟此時看著毫無半點動靜的北莽王城，也不禁面露疑惑之色，“北莽王城的護城大陣壞了不成？怎麽到現在都沒半點反應？”
　　護城大陣這種東西，應該是自動感應並在瞬間開啟的，如果沒開，只能說明是有人主動關閉了。
　　就像他之前降臨白薇王城的時候壹樣，是半人馬大將軍威爾斯關閉了護城大陣。
　　但北莽王庭為何也這麽做？
　　真是大陣壞了？
　　“不可能，王庭的護城大陣要是壞了，早就被虎人和獅頭人踏破城墻了。”
　　李觀棋皺著眉，百思不得其解。
　　之前他模擬過此時的情況。
　　——
　　【妳到了北莽王城之後，在那裏遇見了壹位故人——當年在咒術學院的南疆總校，有過短暫相處的草原女人，穆雅。】
　　【壹陣寒暄之後，妳見到了穆雅的父親，壹位北莽王庭的高層權貴。】
　　【在他的引薦下，妳成功見到了北莽王庭的當代可汗，進行了壹場和平的會談。】
　　——
　　這就是模擬情況。
　　但李觀棋其實並不懂，事情到底該怎麽發展，才能變成這三條模擬信息所說的那樣？
　　然而時空之心的模擬未來幾乎不會出錯。
　　他也沒因為看見了未來的模擬情況，就改變些什麽，截至目前，他所辦成的事情，都和模擬情況沒有任何出入。
　　所以，按理說，接下來的情況，也應該和這三條模擬信息的內容是壹致的。
　　“嗯？”
　　忽然，李觀棋在下方那座北莽王城之中，感受到了壹股似曾相識的氣息。
　　他循著氣息感應，低頭望去。
　　只見那亂作壹團的城墻之上，在幾個王庭禁衛的保護下，壹位身穿青色華袍的美貌女人小跑而來，站在城墻邊上，手扶墻壁，仰頭看向李觀棋。
　　那是壹張充滿燦爛笑意的漂亮臉蛋，小麥色的肌膚看起來很健康，配上此女那壹頭紮了無數小辮子的黑發，更是多了幾分草原女子獨有的野性美感。
　　此女笑容和清澈眼神，壹如兩人初見時那般。
　　“……”
　　李觀棋望著這位四年不見的故人，微微楞神。
　　恍惚間，當年在蠱之城的王宮晚宴上，這女孩當年的話語還音猶在耳。
　　——
　　“我叫穆雅，今年十八歲，來自阿雅貝爾大草原，愛好是騎馬打獵，李觀棋，我喜歡妳！”
　　“？？？”
　　“我說了，我來自阿雅貝爾大草原，草原人仰慕強大，妳很強，而且又高又帥，所以我很喜歡，草原上的女人從不像中原那邊的大洛女子壹樣扭扭捏捏，喜歡就是喜歡，喜歡就要大聲說出來！”
　　“……”
　　“李觀棋，妳喜歡我嗎？”
　　“不。”
　　“哦，那算了。”
　　——
　　令人啼笑皆非的初遇對話。
　　但這就是那個草原女孩的性格，灑脫不羈，從不在男女之事上面優柔寡斷，求愛與放棄，皆是果斷幹脆。
　　除此之外，李觀棋記得很清楚，在前往南疆總校的路上，穆雅在看見有人牽著貓女奴隸之後的滔天怒火。
　　對這個草原大貴族出身的女子來說，草原人和獸人，應該是平等的，不應該有誰淪為奴隸。
　　這件事，對李觀棋的影響說大不大，但說小，或許也並不小。
　　——草原之上，人族與萬族和睦相處，不分高低貴賤，沒有異族之別。
　　這句話，是兩千年前，北莽王庭的開創者，阿木爾汗所說的。
　　但李觀棋真正第壹次聽見這句話，是在這個女孩的口中。
　　“好久不見，穆雅。”
　　李觀棋站在黃金應龍的頭頂之上，笑著看向下方城墻上的那壹位草原女子。
　　“好久不見！”
　　穆雅笑容開朗，朝天空之中的他大力揮了揮右手，然後雙手放在嘴邊，扯著嗓子喊道：“餵！！觀棋！飛太高啦——”
　　“妳下來說話行不行啊？還是我上去啊？！”
　　聽得此言，李觀棋淡然壹笑，腳尖輕點，在王城所有士兵和百姓的註視下從天而降，緩緩落到城墻之上，來到穆雅面前。
　　他不怕有詐。
　　事到如今，將通幽之血進化到第六階段，具備遁入幽界能力的他，就像當年全盛時期的嬴梟壹般，天下之大，皆可去得，無懼任何陷阱和陰謀手段。
　　“妳還是和當年壹樣帥。”
　　城墻上，穆雅看著面前的李觀棋，嬉笑著說道。
　　“謝謝誇獎。”
　　李觀棋看著此時的她，也面露微笑，“但現在的妳，可是比當年漂亮了好多好多，這不是恭維，穆雅，妳知道的，我從不說這些恭維話語。”
　　“嘿嘿。”
　　穆雅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是吧？大家都這麽說，都說我現在長開了，比當年有魅力多了呢。”
　　都說女大十八變。
　　然而穆雅這草原女孩，卻是在18歲之後才開始變。
　　如果說當年的她只是壹個女孩，那現在22歲的她，則是壹位渾身都散發著成熟魅力的頂級大美人了，那小麥色的皮膚，更是讓她有別於尋常的大洛美女，更具特點。
　　“……”
　　李觀棋看著穆雅，心中忽然百感交集。
　　這壹路走來，他實在沒有多少朋友，而穆雅這個交情其實根本不算多深的故人，反而是僅有的幾個朋友之壹。
　　四象級。
　　四年過去，現在的穆雅，也已經從壹元級，成為壹名四象級的咒術師了。
　　正常咒術師修煉，需要先覺醒天生術式，然後才能凝聚咒術之核，踏入壹元級，繼續修煉，否則就只能在“咒術學徒”的階段卡著。
　　大部分咒術師天生術式的覺醒時間，都集中在16—20歲這個年齡段。
　　某種意義上也是好事，咒術修煉不同於武道修煉，若是心智還不成熟，練習咒術的時候，極其容易把自己搞廢。
　　所以穆雅直到18歲那年，才踏入壹元級，得到了繼續修煉突破的資格。
　　4年時間，從壹元級踏入四象級，對咒術師來說，是很不錯的天賦了。
　　當然，李觀棋不在“正常咒術師”的行列，不能拿來相提並論。
　　4年。
　　穆雅從壹元級到四象級。
　　同樣是4年，李觀棋從壹元級到八卦級，論戰力，現如今的他，更是已經能夠單殺九宮級大圓滿的牛頭人之王。
　　或許，走得太快，也是他沒能結交多少朋友的壹大原因。
　　因為走得太快，前壹刻還在身邊的風景，在下壹刻，就只能甩在身後。
　　“嘿，妳在想什麽？”
　　這時，穆雅伸手在李觀棋面前晃了晃，好奇地看著他。
　　“沒什麽。”
　　李觀棋回過神來，笑著搖搖頭，然後好奇道：“話說，妳怎麽回草原了？這個時候，妳不應該在南疆總校讀書嗎？”
　　“早就回來了。”
　　穆雅神情感慨，無奈地嘆了口氣，“當年我父親之所以會送我去南疆總校，就是因為王庭內部局勢動蕩，再加上外部獸族的虎視眈眈，所以才把我送去南疆總校的。
　　他以為在南疆，又是咒術學院的地盤，我就能安全壹些。
　　然而誰知道因為新派術師的事情，無法接受分裂的咒術學院，率先跟郁金香帝國開戰了。
　　這下連學院都不是和平之地了，那我再待在南疆總校也沒意義，還不如回到草原，回到家族。
　　可是自從半年前，洛帝殺了前任可汗，沒了半神的威懾，那些個獸人終於按捺不住……哎，不說這些了，現在先不提這些！現在可是咱倆的朋友敘舊環節呢。”
　　說著，穆雅大力搖了搖頭。
　　而後，這位草原美人忽然從空間戒指裏，取出壹個刻有精美花紋的黑色木盒子，雙手遞給了李觀棋，“吶，這個送妳，本來在3年前就該送妳的了。”
　　這盒子不小，穆雅還得雙手抱著。
　　“哦？3年前？”
　　李觀棋有些好奇，伸手接過，輕輕打開盒蓋。
　　下壹刻，看著盒中的物品，他微微楞在了原地。
　　木盒子裏邊，赫然裝著壹顆西瓜大小的蛋，通體漆黑，表面浮現著壹條條奇異的靈力封印紋路，蛋中的生命氣息很濃郁，顯然是壹顆能夠孵化出來的蛋。
　　除了這顆黑蛋之外，盒內還有壹張略微泛黃的紙條。
　　“本小姐從不食言！”
　　字跡不太好看，有點歪歪斜斜的。
　　李觀棋看著這張紙條，先是茫然，但很快，臉上就緩緩浮現幾分笑意。
　　當年，他和穆雅坐著黑暗巨蜥前往南疆總校。
　　那是他第壹次親眼見到這種龐然大物，自然看了很久很久。
　　而穆雅……哈……
　　——
　　“妳喜歡黑暗巨蜥呀？”
　　“啊……也不是說喜歡吧，只是這麽大的妖魔種當咒獸，很威風不是麽？”
　　“威風麽？這個也不貴呀，幼崽的話，也就才壹兩千萬而已啊。”
　　“……”
　　“嘿！觀棋，那等我突破兩儀級了，叫我爸拿壹頭黑暗巨蜥幼崽過來當賀禮，到時候送給妳好不好？”
　　“？！”
　　——
　　“我以為妳那時只是隨口說說。”
　　李觀棋抱著裝有黑蛋的盒子，笑著看向面前的穆雅。
　　“嗯哼？”
　　穆雅眉頭壹挑，左手叉腰，右手指了指盒內的那壹張紙條，“看見上面寫的沒有，本小姐從不食言，說要送妳就肯定要送妳，不過……”
　　說著，她擡起頭來，看向懸停在王城上空的那壹頭黃金應龍，眼中難掩震撼之色，“黃金應龍……簡直跟傳說中的三代黃金龍王壹模壹樣啊……這頭巨龍，可比什麽黑暗巨蜥要威風千萬倍啊。”
　　“不壹樣的。”
　　李觀棋輕輕搖頭，眼簾低垂，右手輕輕摸了摸盒子裏的黑蛋，認真道：“妳送的這個，是老友的贈禮，意義完全不壹樣。”
　　嗯？
　　然而，這壹摸，卻讓李觀棋的眼中，劃過幾分異彩。
　　“反正妳不嫌棄就好啦。”
　　穆雅沒註意到這點，只是笑著看向他，“當年我突破到兩儀級之後，就叫我爸給我弄來了這壹顆黑暗巨蜥的蛋，其實，我本來是想送妳幼崽的，但是……”
　　講到這裏，這位草原美人的眼神頓時壹黯，失落道：“妳啊，那時候忽然就消失了，再也沒回來過學校，音訊全無，我都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和妳再見面，所以我就只能換成壹顆蛋，用咒術先封印著，畢竟黑暗巨蜥長大了，就很難再認新主人了。”
　　“抱歉。”
　　李觀棋蓋上了蜥蜴蛋的盒子，收入空間項鏈，然後無奈道：“那時候……發生了很多很多事，沒有跟妳告別，確實是我的不對。”
　　“誒？”
　　穆雅故作訝異地看著他，“堂堂天可汗，居然會跟我壹個微不足道的小女人道歉，這件事我是不是能拿去吹壹輩子了？”
　　“在穆雅面前沒有什麽天可汗。”
　　李觀棋淡然壹笑，“只有壹個叫做李觀棋的故人，他和穆雅，永遠是朋友，就像當年在蠱之城初遇時那般。”
　　“就等妳這句話呢！”
　　穆雅聽得此言，頓時喜笑顏開，“觀棋，能聽見妳這麽說，我就知道我的決定沒錯，我看人也沒錯，妳啊，不是那種會被力量和權力熏染內心的人，妳壹定還和當年壹樣陽光高大有正義感，就像太陽！”
　　李觀棋笑意不減，“忽然提起這個，是不是意味著老朋友之間的敘舊環節，到此結束了？要談正事了？”
　　“抱歉。”
　　穆雅正了正神色，嚴肅道：“但是觀棋，局面如此，我們實在沒有太多時間來敘舊了。”
　　“所以……”
　　李觀棋看著她，眼眸微瞇，“北莽王城之所以對我的到來，沒有開啟護城大陣來防禦，也沒有九階強者來圍攻，都是因為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