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七章 天神的真正身份

　　“妳是怎麽看待天神的？”
　　黃金樹下，壹襲白袍的阿木爾汗，看著面前的李觀棋，平靜問道。
　　“壹尊舊紀神靈。”
　　李觀棋淡淡道，“僅此而已，還能怎麽看待？”
　　“真是好平淡的態度。”
　　聽得此言，阿木爾汗不禁搖頭失笑。
　　李觀棋則是依舊神情淡然。
　　他還能什麽態度？
　　現如今的他，的確是打不過壹尊神靈，但打不過歸打不過，他難不成還要敬畏崇拜麽？
　　他腦子裏現在還住著壹尊屠盡諸神的冥王意識呢，更何況所謂的舊紀神靈，不過是無量級的高級生命體罷了，所以他沒有任何理由去敬畏或者崇拜什麽神靈。
　　“阿爾善那孩子，很反感天神大人復活。”
　　阿木爾汗揚起頭顱，望向正上方的黃金巨樹，看著那遮天蔽日的黃金枝葉，褐色的眼眸微微瞇起，“1500年前，阿爾善不願意天神大人提前復活，甚至不惜因此成為叛神者。
　　我知道他為什麽反感。
　　因為天神大人想在千年之前就提前復活，需要刺激意識。
　　而他在生前就給自己準備好的方法，是賜予神力給凡人，而後借凡人之身，來壹遍又壹遍地完成執念，以此刺激靈魂。
　　我當然清楚，這會讓草原陷入壹次又壹次戰火。
　　可我還是選擇了接受，於是我向後代隱瞞了這諸多事情。
　　但我最出色的兒子，也就是第二代北莽可汗，胡日烏斯，他有自己的心思，他選擇隱瞞更多，同時在阿爾善很小很小的時候，就開始誘導他的思想與行為。
　　胡日烏斯成功了。
　　阿爾善也成功了。
　　我的這壹個兒子和孫子，成功阻止了天神大人的計劃，讓他再也沒能向草原釋放神力，再也沒能出現神選者，刺激意識的計劃，全盤失敗。
　　這些事情已經是過去式了，阿爾善也承受了後果。
　　我不想再提這些。
　　我其實真正想提的，是接下來的事情。”
　　說到這裏，阿木爾汗重新將目光投向面前的李觀棋，認真道：“現在1500多年過去，即便天神不再刺激意識，隨著時間的推移，他的意識也已經到了正常復蘇的時刻。
　　也就是說，他沒有給草原帶來壹次又壹次的戰火，也到了復活的時候。
　　忽略過程吧。
　　重要的是結果。
　　結果就是，在阿爾善的阻止下，天神大人沒有掀起第二次草原戰火，他沒有任何過錯，只有偉大功績。
　　他僅僅是將神力賜予了我，然後讓我給草原帶來了和平。
　　這，就是結果！”
　　說到最後，阿木爾汗的語氣愈發斬釘截鐵。
　　然而他面前的李觀棋，卻是壹時語塞，半天說不出話來。
　　忽略過程？
　　這玩意兒還能拋開事實不談的？
　　合著伊勒德汗阻止了天神的計劃，讓天神沒有掀起第二次草原戰火，然後天神就相當於沒有犯錯？
　　可是殺人未遂，也並不代表完全無罪了。
　　更何況這個“未遂”還不是自己半途良心發現，而是被人強行阻止的。
　　“妳繼續。”
　　李觀棋看著阿木爾汗，平靜地說道。
　　沒必要討論太多。
　　面對這樣子的壹個人，他並不想跟對方爭執什麽，那是沒有意義的事情，他只想等阿木爾汗把話說完，然後再輪到他自己問幾個問題。
　　“新紀以來，首位壹統草原，結束草原亂世戰火的人，是我！”
　　阿木爾汗聲音洪亮，擡手指了指上方的黃金樹，“但是，給予我這份力量的，是天神大人！
　　所以，天神大人給草原帶來了和平。
　　然後，他現在要復活了。
　　如此壹尊偉大的神靈要復活，阿爾善卻不願意見到這般局面。
　　為什麽？
　　壹尊神靈，可以讓這個世界永遠保持和平。
　　想想，世界為何爭亂不休？
　　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無非就是利益或者信仰。
　　想停止戰爭其實很簡單。
　　那就是讓壹尊至高無上，舉世無敵，且永生不死的存在，作為最強大的威懾力，震懾整個世界，從而讓所有人都不敢再掀起戰爭。
　　這是什麽？
　　這是永恒的和平！”
　　阿木爾汗越說，神情愈發堅定，“這才是我蘇赫巴魯追求的真正和平！永恒的和平！
　　否則壹時的和平，不過是上次戰爭與下次戰爭的間隙罷了！
　　阿爾善那小子認為這個世界不需要神靈，可事實證明，北莽王庭，這壹個由人組建的王朝，不管怎麽縫縫補補，現在都已經迎來終結，戰火重現草原了，不是麽？
　　人，無法讓這個世界永遠和平。
　　能達成這個偉大目標的，只有舉世無敵，且永生不死的神靈！”
　　“……”
　　李觀棋聽到這裏，沈默了壹下。
　　“噢。”
　　片刻之後，李觀棋才恍然大悟，看著阿木爾汗輕笑道：“我懂了，妳之所以會在這裏等我，還跟我說了這麽這麽多，其實真正想說的事情就壹個，妳，想讓我放棄伊勒德汗的建議，放棄阻止天神復活的想法，對吧？”
　　“讓天神大人復活，對全世界都是壹件好事。”
　　阿木爾汗神情肅穆，眼神堅定無比。
　　“妳對妳的天神大人，似乎並不是很有信心啊？”
　　李觀棋不想跟他探討天神復活是好是壞，只是饒有興致地看著這壹位天神的初代神選者，“為什麽？妳難不成也和伊勒德汗壹樣，認為我具備成功阻止天神復活的可能性？
　　還是說，天神意識即將蘇醒的前壹刻，就真的那麽脆弱，可以被半神輕而易舉地摧毀？
　　所以，阿木爾汗，妳在害怕，害怕我真的趁那壹個時機，阻止天神復活，並殺死他，就此摧毀妳做了2000年的永生美夢，並且讓妳和這個死後世界，就此不復存在。
　　我講的，可對？”
　　“全對。”
　　阿木爾汗看著李觀棋，認真道：“我渴望永生，但我也渴望世界的永恒和平，這不僅僅是私心，也是大義，所以，聽我壹句勸吧，讓天神復活，這個世界會變得更加美好。”
　　“他究竟是什麽人？”
　　李觀棋再次避開了這個話題，轉而說道：“天神在舊紀的身份，究竟是什麽？不必掩飾，伊勒德汗不知道的事情，妳肯定知道，並且妳知道的事情，遠比伊勒德汗認為妳知道的，還要多得多。”
　　“……”
　　阿木爾汗沒有回答。
　　“好吧，再見。”
　　李觀棋也沒有再追問，只是邁開腳步，朝這位壯漢身後的黃金樹洞走去。
　　“天神大人，真名高玉樓，乃是劍之神靈。”
　　然而，就在李觀棋與阿木爾汗擦肩而過之際，這位初代可汗還是開口了。
　　李觀棋隨即停步。
　　與此同時，冥王的聲音也在李觀棋的腦海裏響起，“原來是他……劍神高玉樓，掌控劍之法則的東方神靈。
　　世間萬物皆可成道，元素可成法則，顯化神宮，兵器亦如是。
　　高玉樓是舊紀歷史上，第壹個開啟劍之神宮的存在，並且他也借此成為了神靈，是整個舊紀時代的劍道祖師。
　　劍神的來歷很神秘，沒什麽人知道，至少我不知道他在成神前是幹什麽的，也難怪我們此前壹直猜不到所謂‘天神’的身份了。
　　劍神是歷史明確記載的，第5位隕落的神靈。
　　死因沒什麽離奇的，就是很尋常的神靈之間的搏殺，他技不如人，所以死了。
　　雖然他是劍神，但不要被腦子裏的第壹印象帶偏了，劍神也不代表什麽舉世無敵的風流寫意。
　　高玉樓是劍神，但也只是壹個普通水平的神靈。”
　　“……”
　　聽著腦海裏的冥王話語，李觀棋頓時語塞。
　　也許劍神在舊紀的諸神之間，確實很普通。
　　可那要看跟誰比。
　　至少放在現如今這壹個無神的新紀時代，劍神高玉樓非但不普通，甚至壹旦復活，那就是舉世無敵！
　　“冥王，我要問壹個可能有點幼稚的問題，但妳應該懂我意思。”
　　李觀棋在腦海裏出聲道：“這個劍神，在妳看來，他……額，是好人還是壞人？”
　　“這問題確實幼稚。”
　　冥王有點無奈，“壹個人，是沒法單純地用‘好’和‘壞’來下定義的，不過妳當然清楚這點，而妳之所以這麽問的意思我也懂，但我只能說……鬼知道？劍神掛掉的時候我都還沒被火神復活呢，上哪兒知道他這家夥的為人？”
　　“好吧。”
　　李觀棋不再多言。
　　只能等出去之後問問瞬空了。
　　“還有什麽？”
　　李觀棋將心神重歸外界，轉過身來，看向面前的阿木爾汗，“除了名字和神號之外，關於那位‘天神大人’，妳還知道什麽？”
　　“我還知道他向往和平的心。”
　　阿木爾汗擡起右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位置，認真道：“但這只可意會，難以言傳，當年，我第壹次接收天神大人的神力之際，我感受到了他的意誌。
　　他向往和平，向往美好！
　　他的這壹股意誌，很堅定，遠比我這壹生見過的任何人都要堅定，他是善良的神靈，他的復活，壹定會讓這個世界變得更加美好，我深信這壹點！”
　　“好吧，那我有壹個問題。”
　　李觀棋也擡起了右手，伸出壹根手指，“回答我這個問題，如果答案足夠滿意，我會重新考慮這件事。
　　告訴我，阿木爾汗，天神為什麽要刺激意識？
　　他在生前就預料到了這壹切，他知道自己會復活，知道自己的肉身會比意識先壹步重塑完畢，他還知道想加速意識的復蘇，就必須要進行意識的激活，所以他在生前就做好了規劃。
　　我不知道具體是個怎麽過程。
　　但是按照伊勒德汗的說法，天神是對自己的潛意識做了點什麽。
　　壹旦他的肉身重塑完畢，他的主意識雖然還在沈睡，但是潛意識會自己開始行動，釋放神力，在草原上尋找神選者，然後通過【借神選者之身，壹遍遍完成執念】的方式，來壹次次刺激自己的意識，加速意識的蘇醒。
　　可是這真的有必要嗎？
　　現實已經證明了，他不需要刺激意識也可以復活，只是需要再等個壹千多年而已。
　　這甚至不是什麽煎熬的等待。
　　畢竟，他連主意識都沒有復蘇，何來什麽‘等待’的概念？
　　對他來說，這個過程就相當於睜眼閉眼睡壹覺而已。
　　可即便如此，天神也沒有選擇等待。
　　也就是說，他僅僅是為了自己能夠提前壹千多年復活，就願意在草原上挑起壹次次戰火，造成壹次次的生靈塗炭，讓無數百姓死去。
　　天神能做出這種事，然後妳跟我說……他是壹個向往和平與美好的善良神靈？”
　　講到這裏，李觀棋看著阿木爾汗，微微壹笑，“抱歉，至少對我而言，這個結論不太合理，我也沒法認同，除非妳告訴我，伊勒德汗跟我說的這些，都是假的。”
　　“是真的。”
　　阿木爾汗眼神復雜，低聲道。
　　“那就沒得聊了，再見。”
　　李觀棋重新轉過身，朝前方的黃金樹洞走去。
　　“我還有壹句話想告訴妳。”
　　阿木爾汗在他身後再次開口，但語氣卻有點陰冷。
　　“快說。”
　　李觀棋這回連轉頭都懶得了，僅僅只是駐足停步而已。
　　“妳非要拿自己的命來賭？”
　　阿木爾汗的冰冷聲音從他身後傳來，“妳想殺死天神大人，就只有那唯壹的壹次機會，可妳能確保自己必定成功？
　　壹旦失敗，等待妳的，就是天神大人的怒火，妳覺得他會放過妳這個試圖殺死他的家夥嗎？
　　妳必死無疑！
　　當然，妳也有可能死不了，然後獲得壹個比死亡還要更加可怕的下場。
　　妳見過阿爾善了，有看見他在經歷什麽嗎？
　　妳壹旦失敗，那片神罰之地，就會多出壹個妳，妳會跟阿爾善壹樣，沈淪在那永無止境的折磨之中，永遠也不會有結束的那壹天。
　　所以妳為什麽要賭？我想不通！”
　　“說完了？”
　　李觀棋聽罷，神情依舊平靜，淡淡道：“既然說完了，那就再見……哦不，妳我不會有再見之日的，應該是，永別了。”
　　說罷，他徹底走進眼前的黃金樹洞。
　　“嗡——”
　　刺眼的金色強光爆發開來，將李觀棋的身影瞬間吞沒。
　　……
　　……
　　“觀棋？觀棋？”
　　陰森森的墓室通道之中。
　　身穿壹襲白色長裙，紅發及腰的龍戟坐在地上，背靠墻壁。
　　而李觀棋則是躺在旁邊，腦袋枕著她的大腿，雙眸緊閉，依舊處於沈睡狀態。
　　“什麽情況？”
　　龍戟見他還不醒，不禁柳眉微蹙，在李觀棋的腦海裏出聲道：“冥王，妳搞什麽，妳不是說他要醒了嗎？這都三分鐘了，半點動靜都沒有。”
　　“是應該醒了啊。”
　　冥王的聲音隨之響起，“我們都走進黃金樹洞了，而且他靈魂狀態也恢復正常了，我哪知道他為什麽不睜開眼睛，可能是圖妳的膝枕所以在裝死？妳試試把他扔地上，看他醒不醒。”
　　“啊？”
　　龍戟壹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