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章 世界上的半神們

　　“……”
　　聽著牧羊人的問題，嬴玄臉上滿是無奈，“餵，有沒有壹種可能，不是不想，而是不能？想成神，除了源氣，還需要壹個無主的法則神宮，可我只有區區百年壽命，根本不像妳們那樣，有數百年時間可以去尋找另壹個無主的法則並領悟成功，開啟法則神宮。”
　　“嗯？”
　　牧羊人壹怔。
　　“我沒那本事。”
　　嬴玄灑脫壹笑，“我所領悟的法則，只有九大基礎法則、空間法則、力之法則。
　　九大基礎法則和力之法則，都是有主的神宮，早在舊紀便被人入主了。
　　那些神靈死了也不挪屁股，我有什麽辦法？
　　至於空間法則，妳應該也清楚，即便是在舊紀，都沒有人能入主成功，我當然也不行。”
　　說罷，嬴玄低下頭，金色的眼瞳深處，泛起幾分異樣。
　　怎能不遺憾呢？
　　肯定也會遺憾啊……
　　“妳變了。”
　　牧羊人看著嬴玄，眼眸微瞇，“以前的那壹個洛帝，並沒有無敵世間，向來自稱‘朕’，而且從不會出現‘無能為力’的心態。
　　但現在的嬴玄，已然無敵於世，卻反而沒了帝王心境，還壹口壹個‘我’，聽著很奇怪。
　　而且……妳好像變年輕了。
　　不僅僅是外貌，妳的語氣，妳的言語，妳的神態，看上去都像壹個20歲的年輕人。
　　有意思，明明就是壹個快老死的家夥，卻出現這種變化，妳的武道之‘勢’，真的很有意思。”
　　“變年輕了？有嗎？”
　　嬴玄聽得此言，只是笑笑，“可能是因為身體裏還住著另壹個年輕人吧？我是假年輕，他才是真真正正的年輕，是真的才20多歲，我的心境在影響著他，而他，其實也在影響著我，不過這挺好，至少讓我在死前，也重溫了壹把‘真年輕’。”
　　“嗯？”
　　牧羊人微微皺眉，“我不懂妳在說什麽。”
　　“妳剛剛說我的帝王心境，搞不清楚妳指的到底是啥。”
　　嬴玄摸了摸下巴，完全沒回答，而是自顧自地繼續講道：“不過，如果說無敵心境的話……說來奇怪，我殺奧莉斯汀的時候，那股無敵心境很強烈，但現在殺完了，反倒沒了那股子心氣兒。”
　　“嗯，我知道。”
　　牧羊人輕輕點頭，指了指上空，“妳白天殺她的時候，就是在這片天空，我在遠處看得壹清二楚，目睹全程，說實話，那時候我是真的以為，妳要被她徹底放逐到異度空間了。”
　　“啊？”
　　嬴玄有些訝異地擡頭看了眼，輕笑道：“真的啊，我才發現。”
　　“餵，賽罕，現在輪到我問妳問題了。”
　　嬴玄看著夜空，忽然話鋒壹轉，“妳這些年來，為什麽對北莽草原的事情置之不理，如果妳努力改革，北莽王庭和獸人各族之間的矛盾，應該不至於激化到如今這個局面。”
　　“我懶得管了。”
　　牧羊人聳了聳肩，神情淡然，“跟妳們大洛不壹樣，妳嬴氏皇族雖然青黃不接了，但八國柱裏邊，可是有好幾個有望成為半神的老家夥，特別是那個姓魏的和姓雲的。
　　但我呢？
　　在這片草原之上，我看不見下壹個有希望成為半神的家夥。
　　無論我怎麽做，北莽的沒落都是必然。
　　既如此，我何必費心費力搞這些，放羊放牛釣釣魚，安享晚年不好嗎？”
　　“可惜，我得來打破妳的這片美好。”
　　嬴玄看向他，平靜道：“妳還能活多久來著？今年927歲……嗯，抱歉，得讓妳少活幾十年。”
　　“洛帝，妳是非得把所有半神都殺了，才能安心閉眼啊。”
　　牧羊人聽得此言，臉上沒有任何惱怒和憤恨，反而有些許打趣的笑意。
　　到了他這般境界，面對死亡，其實並不會有太多的恐懼和憤怒，既然無法拒絕，那坦然接受便是。
　　“那就來吧。”
　　牧羊人解下身上的蓑衣，在水牛的背上站起身來，蒼老的臉龐之上浮現笑意，眼中更是迸發昂揚戰意，“就讓我看看，妳這個越是死到臨頭，戰力就越是強大的無敵洛帝，現在到底有多強。”
　　“嗡——”
　　話音剛落，黑光炸起。
　　原本看上去就像個農村老漢的牧羊人，壹下子就被壹副黑金色的粗獷戰鎧所覆蓋。
　　這壹副神器鎧甲的造型極其狂放，蒼鷹頭盔，左邊的牛角肩甲，右邊的獅首吞肩獸，正中央的虎豹紋路護心鏡……等等等等，整副鎧甲的構成，都充滿了草原異域和獸人各族的特色。
　　而他的左右手之中，此時也都握上了壹把比他人還大的金色巨斧。
　　“來吧，洛帝。”
　　這位北莽王庭的守護者，草原霸主看著嬴玄，從他那張覆蓋了面部的蒼鷹頭盔之中，發出壹陣甕聲甕氣的沈悶聲音。
　　而他手中的兩把金色巨斧，也開始浮現壹片片金光符文，散發出駭人威壓。
　　不僅如此，賽罕和洛帝腳下那壹頭看似平平無奇的水牛，此時也發生了劇烈異變。
　　首先便是體型，瞬間巨大化，變成十米之高的巨牛，四蹄迸發赤紅烈焰，頭頂的牛角也開始燃燒熊熊烈火，爆發出壹股遠超尋常九宮級大圓滿的強悍威壓。
　　半神級妖魔種——炎夔！
　　“哞……”
　　巨牛回首，那雙赤紅色的烈焰眼瞳，死死地盯著背上的洛帝。
　　“有意思。”
　　嬴玄見此，頓時面露笑意，“半神級的妖魔種？這都多少年沒出現了？自從上壹代黃金龍王去世之後，妖魔種已經足足兩百年沒誕生半神了，結果妳這裏給我跑出來了壹頭？強啊。”
　　“來吧，洛帝。”
　　顯化神器的賽罕，此刻卻沒了閑聊的心思，看著對面的嬴玄，渾身氣勢猶如蒼竹，節節攀升！
　　“我應該怎麽做？”
　　嬴玄也從炎夔的背上站了起來，笑問道：“收著點力，我們可以打更久，會更加有意思壹些，但我又聽說在戰鬥之中，對壹個草原人留手，是對他的莫大侮辱，堪比當著他的面幹他親娘，真的假的？所以，我得全力以赴？”
　　“是的！”
　　賽罕握緊雙斧，沈聲道：“不要留手！我不需要那樣的戰鬥！既然要殺死我，那就讓我痛痛快快的榮耀戰死！”
　　“嗯。”
　　嬴玄輕輕點頭，“好，如妳所願。”
　　“轟！”
　　下壹刻，兩人的身影瞬間消失在原地，近乎是同壹時間，天穹上空爆發壹陣驚天巨響，恐怖的沖擊波震蕩方圓萬裏，炸起的金色光芒，直接照亮了整座夜空！
　　黑夜變白晝！
　　炎夔的速度比之他倆略慢壹線，但也緊隨其後地消失在原地。
　　“轟！”
　　下壹刻，天穹之上再次爆發磅礴威壓，壹片赤炎火海取締了雲端，如同火燒夜空！
　　“咩～”
　　“咩～咩～”
　　草原之中，幾百頭白色綿羊仰頭望著這壹幕，發出陣陣悲愴的叫聲。
　　這壹晚，耀眼金光和赤紅烈焰，覆蓋了整座草原的上空，無數草原人都看見了這壹幕，有人知曉，有人迷茫。
　　這壹晚，北莽王庭的前任可汗，戰死於草原天空。
　　這壹晚，草原聯盟失去了他們的守護神。
　　這壹晚，眾多獸人部族，也終於徹底失去了束縛在身上的厚重枷鎖，開始將目光投向那壹座屹立在草原正中央的王庭之城。
　　……
　　……
　　夜色依舊昏黑。
　　草原上空的火焰，已然熄滅，刺眼的金光，也已平息。
　　而北莽王庭的先祖陵墓入口處，卻有火光閃耀，眾多舉著火把的王庭侍衛，以及許多王室成員們跪伏在地。
　　“啊列都卡……某啦噶……”
　　8名裝束奇怪的祭祀們，跳著怪異卻具備民族特色的舞蹈，口中咿呀咿呀地唱著祝詞，帶著壹團正在燃燒的草堆，緩緩踏入先祖陵墓。
　　半神級的戰鬥，不會留下屍骨。
　　在草原，用豐美的水草，加上死者生前穿過的衣服，揉成壹團再點燃，就象征著他的亡魂。
　　在“圖坦舞”和“圖坦歌”之中，讓祭祀們將其送入陵墓，便是安葬。
　　“砰！”
　　忽然，天空之中劃過三道流光，如同天降隕石壹般，重重墜入陵墓旁邊的草地裏。
　　王庭侍衛頓時大驚，連忙派出壹支五人小隊前往探查。
　　當他們撥開高高的水草之後，出現在眼前的景象，則是讓他們微微發楞。
　　那是壹副黑金色的草原重鎧和兩把金色巨斧。
　　以及四個刻在草地上的大字。
　　——物歸原主。
　　……
　　……
　　“先生，來嘛，來嘛～”
　　“小哥，別走呀～”
　　“這位妹妹，我們家的男人絕對包您滿意呦，我們這裏還有王血牛頭人，除了有對牛角之外，長得完完全全就是個帥哥呢！而且大得很！”
　　櫻花幕府，平安京。
　　DC區，花街。
　　燈火闌珊的街區之中，曖昧誘惑的粉紅色是最核心的主色調，眾多門店的大門敞開，壹位位衣著清涼，嫵媚漂亮，舉止甚至可稱放浪形骸的藝伎們，對著街上的男女們招攬客人。
　　形形色色的男女，穿梭在街道之中，用金錢去享受歡聲笑語，去享受精神和肉體的雙重愉悅。
　　這裏就是平安京的花街。
　　全櫻花幕府最有名的風月場所和花魁藝伎，都集中在這壹條美麗繁華的街區。
　　這裏既正規也不正規。
　　既有歌舞伎，也有歌舞“妓”。
　　人們可以在這裏找到浪漫，也可以單純的只來“浪”。
　　這裏，不僅僅是男人的天堂，女性們在這裏也能得到壹樣的體驗，只要付出金錢，那些所謂的男神們也會戴上項圈，為她提供符合價格的服務。
　　這裏甚至不僅僅是人類的天堂。
　　在最開放包容的平安京，即便是那些奇形怪狀的獸人，在這裏也能看見他們的身影——有來花錢的，也有來賺錢的。
　　“妳好，我要點妳們老板娘的臺。”
　　“……”
　　花街盡頭，那壹座最高最繁華的“愛之樓”大廳裏，壹道男子的平靜聲音響起之後，原本嘈雜的大廳，瞬間就安靜了下來。
　　鴉雀無聲。
　　所有人，無論是來找樂子的客人，還是能給人樂子的漂亮女妓們，此時都震驚地看向聲音源頭。
　　——那是壹位身穿黑金帝袍的高大男人，黑發金瞳，年輕且俊朗。
　　沒人知道他是何時出現的，這很奇怪，因為他那高調的裝束，理應在進門的壹剎那就吸引全場目光才對。
　　但此時，大廳裏所有人的註意力，都不在裝束上。
　　“他剛才說什麽來著？”
　　“我沒聽錯吧？”
　　“他、他說要點……老板娘的臺。”
　　“瘋了。”
　　“肯定是瘋了。”
　　看著那壹位帝袍男子，大廳裏的男男女女們，要麽震驚，要麽不可置信，但也有好事者滿臉期待，想看看事情如何發展。
　　原因無它。
　　這裏可是愛之樓，全花街最龐大的風月場所，即便是九宮級也不敢來這裏鬧事，因為愛之樓的老板，便來自櫻花九武之首——宮本家！
　　在櫻花幕府，宮本家，就是真正的天！
　　來愛之樓點老板娘的臺子？
　　雖然，大家實際上都不知道愛之樓的老板娘到底是誰，但愛之樓的老板是宮本家的壹位九宮級武士，名為宮本川介，這眾所周知。
　　來點老板娘的臺子，那這意思，不就是要上宮本川介他老婆嗎？
　　“餵！”
　　幾名身穿黑白武士服的壯漢走了過來，圍住了那壹位帝袍男子，皆是神情凝重。
　　“妳這衣服……”
　　其中壹名為首的壯漢，看著他身上這件繡有金色龍紋的黑金帝袍，然後又看了看他那黑發金瞳的容貌，表情頓時詫異無比，“妳、妳，咳，請問，妳是何人？”
　　打手也不是傻子，不是看見人就會上去打的。
　　特別是面對嬴玄這種看不清修為，也看不懂打扮的人。
　　繡有金色龍紋的黑金帝袍，黑發金瞳？
　　這特征，大洛王朝的皇帝？
　　——他媽的，妳跟我說堂堂大洛皇帝，現在跑來愛之樓找女人？！
　　壯漢的心情古怪無比。
　　這可能嗎？
　　這特麽不扯淡呢嘛？！
　　“大哥，跟他廢什麽話？”
　　另壹名打手滿臉不悅，“大洛皇帝怎麽可能來我們這裏找女人，照我看，這傻缺就是個假扮洛帝來找死的傻子！”
　　此言壹出，旁邊圍觀的男女們頓時竊竊私語起來。
　　“假的？”
　　“廢話，怎麽可能是真的？”
　　“就是，誰家皇帝需要來花街找女人？”
　　“可是有誰會傻到假扮大洛皇帝？”
　　“所以才說他是傻子啊！”
　　“我靠……有道理。”
　　“話說他長的也太年輕了，大洛皇帝不是個老頭子嗎？”
　　“我看不清他修為，我可是七星級的異血武士啊餵！”
　　“額……這……”
　　“哈，真有意思。”
　　圍觀群眾看熱鬧不嫌事大，討論之中，歡聲笑語不斷。
　　實際上，這也就是洛帝獨自壹人覆滅紫羅蘭帝國的消息，到現在還並沒有傳入大眾視野，否則這些櫻花人只怕別說笑了，可能就連哭都哭不出來了。
　　畢竟洛帝去紫羅蘭殺半神，可是順帶著滅了壹座帝都巨城，殺了至少上千萬紫羅蘭人。
　　“嘿。”
　　忽然，在嘈雜聲之中，壹位身穿紅色露肩和服的美貌女人，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嬴玄身旁。
　　她肌膚勝雪，有著堪稱傾國傾城的絕美容顏，以及壹頭粉色的及腰長發，而她那雙粉紅色的美眸更是媚眼如絲，好似有著勾魂奪魄的魔力，仿佛能奪走任何壹個男人的心。
　　但也只是“仿佛”。
　　嬴玄看著這位嫵媚女子，神情平靜，“櫻井玉子，妳當年說，如果我要來找妳，就這麽跟愛之樓的人說就行了，但似乎……這並不是壹件正常的事情。”
　　“哈哈哈哈！”
　　此言壹出，這位被稱為櫻井玉子的嫵媚女子，就像是聽到什麽天大的笑話壹般，在原地笑得花枝亂顫，引得周圍的男人們看得神情恍惚，直接入迷。
　　“餵，嬴玄。”
　　笑了好壹會兒之後，她才笑意不減地看著對方，“什麽正常不正常的，光是妳穿著大洛帝袍出現在這裏，就已經夠不正常了好不好？妳是不是瘋了啊？居然這麽做？大洛王朝的臉面不要了？大洛神武帝的聲望不要了？”
　　“人死如燈滅，我不在乎這些。”
　　嬴玄神情淡然，平靜道：“至於帝袍……神器有自己的意誌，它想幻化成帝袍，我也沒辦法，本來我倆說得好好的，它也變成了普通衣服，但剛才它又忽然變卦，重新幻化成帝袍，嗯，它應該是故意的，這家夥本就是個喜歡看熱鬧的性子。”
　　“妳變了……”
　　櫻井玉子聽得此言，眼神頓時復雜起來，“以前妳不是這樣的，這太奇怪了，換做以前的妳，可不會容許自己的神器不聽自己命令，而且妳現在居然不生氣？”
　　“可能是快死了吧？”
　　嬴玄聳了聳肩，“很多以前很在乎的事情，現在想來，都無所謂了。”
　　“那可不行呀。”
　　櫻井玉子仰頭看著他的俊朗臉龐，壹雙粉色美眸溫柔如水，“會影響死後名的，大洛神武帝的威望，可不能因為這點事情而遭到抹黑呢。”
　　“嗡——”
　　說著，這位身穿紅色和服的嫵媚女子，就擡起右手，單手掐訣，釋放出了壹片淡粉色的光圈，蕩漾擴散開來。
　　粉色光圈轉眼間就覆蓋了整座花街區域，讓足足十幾萬人的記憶被抹去，並且陷入沈睡。
　　包括普通人，也包括九宮級，都沒能幸免。
　　半神級咒術——遺忘之光。
　　“嗯哼。”
　　櫻井玉子環顧四周，看著大廳裏暈倒壹片的人們，這才滿意地展顏壹笑，然後看向嬴玄，“我消除了他們最近壹小時的記憶，現在咱倆可以好好敘舊啦。”
　　“可我不是來敘舊的。”
　　嬴玄看著她，面無表情，“我要死了，我不放心我死後，世界上還有半神存在，所以……抱歉。”
　　“我是來殺妳的，櫻井玉子。”